燕珺吐出死這個字出來的時候是很艱難的，他的眸子極黑，恍惚中又透露著一股執拗的倔強。他攏在袖子內的指尖在顫抖，踩在地上也有一種縹緲的恍惚感。
她怎麼會死……她怎麼能死？
在玄卿點頭的那一剎那，燕珺的眼睛裡面略微閃過一絲光亮，但是很快又變成了怯意。
玄卿回頭淡淡地掃他一眼，眼底溫度很涼，道：“隨我來吧。”
說完不等燕珺的回答，玄卿已經抬步離開了。
燕珺沒有猶豫地跟了上去。
***
在一頂極為普通的營帳裡面，掀開門簾，映入眼簾的便是——
一具烏黑的棺材。
在看到棺材的那一刻，燕珺的腳步頓了下，隨後便停在了那裡，涼意從腳底蔓延到四肢百骸，然後便是潮水一般的眩暈感。
玄卿的嗓音淡淡響起。
“怎麼不過來，你不是想見她麼？”
帶著幾絲嘲諷。
燕珺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嘲諷似的，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棺材旁邊，然後抬起修長的手——
推開棺材的板子。
燕珺的瞳孔急劇收縮，死死抿住的唇瓣，在這一刻，他的唇角逐漸蜿蜒而下的一抹血跡，刺目異常。
棺材裡面躺著的女人，眼眸緊緊閉上了，她的面容安詳，沒什麼痛苦的表情，想來死的時候並沒有太過痛苦。
她的面容與之前的並無差別，除了臉色稍稍蒼白了幾分。
但是，確確實實地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周遭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燕珺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他的眼中只看得見眼前的人，眼底的情緒紛亂複雜，彷彿空空如也，又有著無盡的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拋棄的無措感，就好像找不到家的孩子，連眼角都微微泛著紅。
腳下一軟，這位北涼新帝以一種狼狽而卑微的姿態，伏在這具黑色的棺木面前。
“楚雲珂……楚雲珂……”
這時候，玄卿的嗓音又不合時宜地響起了。
他說：“那一箭，要了她的命。”
“那一箭穿透了她的心口，這樣的傷口，就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她。燕珺你知道嗎？當她這麼奄奄一息渾身是血地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多麼想殺了你。”
“我本以為，就算你不喜歡她，也不至於真的下令放箭要她的命。可是事實證明，我錯了。”
“你根本不在乎她。”
燕珺低下頭，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抬起指尖去擦拭，但是鮮血越擦越多。
聽到玄卿的話，燕珺想搖頭。
不是他下令放箭的，不是他……
他怎麼可能想殺她，怎麼可能。
年輕的帝王，望向棺木的眼神，絕望又悲哀。
“燕珺，她現在人都死了，你惺惺作態給誰看？”
燕珺一句話都沒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承受的。
可是，直到她就這麼毫無氣息地躺在他的面前的時候，燕珺才知道，他錯了，錯得徹底。
一開始娶楚雲珂，他是存了些許利用的心思的。
愛她確實不在計劃之中。
但是——情起不知而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