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前,伏玥輕輕搭上門,透過半掩著的門縫,她看了梵修最後一眼,那樣的眸光,極深極黑,似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說句什麼,但又生生忍下了。

轉過身子。

一步一步離去。

紅衣女妖絕豔的眉眼深沉複雜,夜空之上慘白的月色灑了下來,影影綽綽地打在她的臉上。

為什麼……

伏玥能感覺得出,梵修對她是有感情的。

他一次次地縱容她放肆胡鬧,甚至違背了自己一直堅守的信條,放任她在修仙界胡作非為。

與其說梵修不愛她,倒不如說,是他不願意承認愛她。

聯想到梵修的身份,伏玥腳步一頓,她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的。

少女的半邊臉隱沒在夜色裡,捏著衣袖的指尖一頓,狹長的眼角,眼尾的弧度極漂亮,像是濃墨掃出來的那片氤氳。

是不願意承認。

還是不能?

……

禪房內。

盤腿打坐的雪衣僧人,他合著眼眸,捲翹的睫毛軟軟地垂下,臉色白到見不出幾分血色。

他雙手合十。

薄唇一張一合,在低聲吟誦著經文。

突然,梵修的眼眸睜開。

他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極為難看,修長精緻的眉微微蹙著,臉上閃過幾分難以言說的痛苦。

梵修彎下腰。

猝不及防,一口鮮血就這麼吐了出來。

這個結果,梵修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沒有絲毫意外,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

抬起白皙的手腕。

入眼所見。

一道血紅的線痕,極細,緩緩從下而上,以一種極慢的速度上升著,如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現在距離手掌根部大概還有兩寸的距離。

早年之時。

梵修曾經立下的誓言,這時候竟是應驗了。他曾發誓此生此世,以身侍佛,絕不會沾染半分塵世的情愛糾葛。

而現在,連佛都覺察到了他的背叛……這便是懲罰。

梵修知道,這道血痕的出現,便是昭示著,他的內心底裡已經承認了對江姒的感情。

他甚至不願欺騙自己。

愛,便是愛了。

死又有何懼?

雪衣的僧人眉目細緻如畫,染了血的唇角,漸漸勾起一抹釋懷的笑,他的眸光悲涼又似遺憾,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毀了即將大成的佛骨又如何。

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又如何。

梵修不怕死。

只是可惜,不能陪著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孩子了。

所以他才那麼堅決地拒絕了伏玥。

既然註定無法相守,那又何必將她牽扯下來。

就算努力地向著一生的廝守奔走,但,太過遙遠的距離日日撕扯著,這份本就不該有的愛情,最終還是會不了了之。

有一種愛,永遠只能藏在心底。

雪衣僧人漂亮溫和的眼眸垂下,他站起身來,走到了書架邊,開啟暗格,從裡面拿出一把摺扇。

手指觸碰到扇骨。

梵修像是觸電一般的,指尖猛的一縮,又生生僵在原地,表情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這把摺扇,是那天伏玥隨手扔掉的,卻是被他撿了起來,好好地儲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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