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又經過反覆試驗,發現用燒酒代替清水冷萃,效果會更好。
治癒率能達到九成五以上!”其實朱橚並不關心這法子到底是劉伯溫還是朱楨找到的,他只關心它有沒有效。
“但隨著天氣越來越嚴重,患瘧疾的也越來越多,就連幾個侯爵都病倒了。
我發現光被動的治療遠遠不夠,還得以主動預防為主.”
“那當然。
預防永遠勝於治療.”
朱楨贊成道。
“是啊,但是瘧疾實在是無孔不入.”
朱橚嘆氣道:“我已經命令防疫署以一級防疫對待此病,所有患者都要隔離治療,可是依然無法阻止瘧疾在軍民中爆發.”
“是吧.”
朱楨安慰五哥道:“這病就是很複雜,我們條件有限,有些事情搞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不,我已經基本搞清楚了.”
朱橚卻開啟桌上一本厚厚的記錄冊,翻給老六看道:
“我先無差別採集了上千名士兵的血樣,然後用顯微鏡一一觀察,結果發現許多貌似健康計程車兵血液中,依然能找到你所謂的瘧原蟲.”
頓一下,他沉聲道:“然後過了些日子……短則七天,長則一個月,這些士兵也陸續發病了。
這說明什麼?”
“潛伏期.”
朱楨道。
“對,潛伏期.”
朱橚重重點頭道:“我發現惡性瘧的潛伏期是七到十二天,間日瘧是十三到十五天,三日瘧的潛伏期最長,足足將近一個月。
在潛伏期內,患者並沒有明顯的症狀,但他們的血液中依然帶有瘧原蟲……這時候一隻蚊子就足矣傳染一屋子人了.”
“要讓我五哥聽見這話,非得罵你沒人性不成.”
朱楨笑笑,輕嘆一聲道:“醫者仁心,跟我們這些人的標準是不一樣的.”
“那可太好了.”
朱橚讚一聲,又得寸進尺道:“當然如果能有像牛痘那樣的疫苗就更好了.”
“好吧,那我回頭給你寫個防疫手冊,你發給軍民,命令他們照著做吧.”
朱橚嘆了口氣,似乎非常失望。
“周王爺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病床上的梅思祖見到朱楨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老五感激不盡。
“沒有,想都別想.”
朱楨一句話掐滅了他的念想。
“是.”
潘原明點點頭,深以為然道。
~~
朱楨從實驗室出來,潘原明才忍不住小聲道:
“其實今年的防治效果已經非常不錯了,一年過下來,只有一成官兵發病。
重症和死亡人數更是微乎其微,大出臣等意料了.”
“剃頭、洗澡、消殺……”朱楨嘆了口氣道:“不行我直接下令,所有軍民統統剃光頭,每天用硫磺皂洗澡,以最嚴格的要求,命令所有人保持個人衛生!”
“我發現不只是蚊子,還有臭蟲、跳蚤之類,但凡能吸血的都可以傳播瘧疾.”
朱橚緩緩道:而軍營中最不缺這些小傢伙.”
以至於朱楨要去探望梅思祖和金朝興,他都懶的奉陪。
好吧,他就是再高興,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的。
“那確實防不勝防.”
朱楨嘆氣道:“只能在防蚊滅蚊上下功夫了.”
“是啊.”
金朝興也附和道:“發病那會兒全都燒迷糊了,以為這下死定了,幸好周王爺妙手回春,才撿回這條命來.”
“你倆怎麼病的這麼厲害?”看著臥床不起的兩位侯爵,朱楨不解問道:“剛才老潘還說,重症患者微乎其微,你兩位就都在其中.”
“唉,都是拖的.”
梅思祖嘆口氣道:“為臣開始發熱時,正趕上楊苴圍城,哪能讓自己倒下?就仗著自己身體好硬撐著,結果拖來拖去病越來越重,那邊解了圍,我這邊也病倒了.”
“末將的情況也差不多.”
金朝興苦笑道:“我是跟著左副將軍回援的途中發病的,撐著回到昆明,人就不行了.”
“以後可千萬別這樣。
有病趕緊治病,萬一耽誤了,可不是每次都能救回來的.”
朱楨囑咐兩人道。
“是.”
兩位侯爺自然感激不盡。
“王爺放心,我們會盡快養好病,回來聽憑調遣的.”
朱楨又囑咐兩人好生養病,一定要徹底好利索了再出院,這才離開軍醫院,返回滇王府。
~~
回到王府,朱楨顧不上休息,簡單洗把臉,將袞龍袍換成燕服,便出來與馮誠三人見面。
“馮兄的父親是我五哥的岳父,謝兄的父親是我三哥的岳父。
老潘咱們也是舊相識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氣。
來,邊吃邊聊.”
朱楨招呼三人到餐桌旁就坐。
三人謝過殿下之後,坐下陪他用膳。
但這飯吃的並不痛快。
朱楨走的時候雲南風平浪靜,結果才半年時間,直接遍地狼煙,處處造反。
皇上之前對雲南評價那麼高,結果下半年啪啪打臉,以皇上的脾氣,肯定沒有王爺好果子吃。
不然也不會王爺才剛結婚,就把他踢回雲南來。
他們幾個是做好了被王爺狠批一頓,甚至被一擼到底去當大頭兵的準備的,朱楨卻一直和顏悅色,對他們一句重話都沒說,三人卻不能真就裝著什麼都沒發生……
好歹捱到殿下吃飽喝足,端起茶碗漱口。
馮誠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王爺,你還是罵我們幾句吧,這樣一直跟我們客客氣氣的,我們心裡實在不安生.”
“是啊王爺,我們給你丟人了.”
謝熊也悶聲道:“伱還是處分我們一頓,出出氣吧.”
“沒錯.”
潘原明屬於致仕返聘的老同志,沒法像兩個年輕人一樣拉下臉來,但也表示贊同。
“我是罵你們,還是罰你們,能讓雲南平安無事啊?”朱楨神情平靜的看著三人。
“都不能.”
三人搖搖頭。
“那不就結了?”朱楨淡淡道:“白費那個功夫幹什麼.”
“能讓王爺出出氣,我們心裡能好受點.”
馮誠忙道。
“我知道雲南的情況急轉直下,最難受的就是你們幾個。
這陣子肯定很煎熬吧?”朱楨看著三人問道。
“那是.”
三人重重點頭道:“看著好好的局面瞬間糜爛,我們心裡頭這個煎熬,這個難受,這個自責,簡直都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