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一戰斬卻三元濁

許莊三元法身齊出之時。

不知多少道落在此處的目光微微動容。

一座望之駭人的白骨宮觀中,瞧不清面貌的魔像之下,引燃了三柱線香,有薄薄煙氣飄去,兩名儀態拔俗之道人盤坐其下蒲團,氣氛竟然頗為祥和,彷彿世外仙觀。

忽然,其中一人打破了靜謐,問道:“公冶真人此去何為?”

公治真人其實並未有所動作,聞言似有極短一剎沉默,啟聲應道:“單真人,我以為白骨宗如今形勢,韓法壽不容有失。”

單真人道:“太素威勢正盛,遍觀四宗無一同道親身下場。”

公治真人道:“先天魔宗底蘊深厚,人才輩出,顯靈門也已有仇傾海珠玉在前,我白骨宗形勢與他等皆不相同。”

單真人長嘆一聲,言道:“奪下天淵,使我白骨宗重立於神洲之上,再續我白骨宗萬載傳承之源流,才是重中之重。”

正是此時,堂堂韓法壽,白骨宗千年之魔子已淹沒在了雷霆之中。

公治真人未再應話,卻閉闔了雙眼。

似乎過了極久,其實不過短短一瞬,公治真人忽又道:“仇傾海……”

單真人長眉微微一動,淡淡道:“修行日短,終究道行太淺。”

——

許莊三元法身齊出,動彈之間將天魔子、韓法壽斬落的同時,鄭阿也已落入岌岌可危之境。

不是她比韓法壽、天魔子高明多少,只是不同二人,她畢竟未在許莊面前顯露道法,又在旁窺探已久,鬥將起來尚有周旋之力。

此人居然也精擅一手分身之法,將身一搖便是數十道分身,不僅逼真至極,縱有法目一眼望去也難能分辨,而且似乎還能分有些許神通在分身之上,鬥起法來變化無常。

但隨許莊空出手來,縱使她有千百般變化也施展不開。

許莊煉就三元法身,不僅法力、神通一般無二,三者相近之時,神氣交流有如三元應妙,知行一心,配合無間。

雖然方才還各自出擊,分而鬥法,但對這邊形勢依然瞭如指掌。

料理了天魔子,許莊折身一望,只見半空之中,數十道虹光來回飛遁,忽遠忽近,果然分辨不清哪一個是鄭阿真身。

許莊早有準備,一掐法訣,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運轉,禁天鎖地之力加施下來,鄭阿飛縱之勢頓時一滯。

“果然。”許莊微微一笑,若是數十名鄭阿這般修為的修士,他確實奈何不得,但區區分身幻變之神通,並不難限制。

既見成效,許莊不假思索,全力運轉玄功,不計法力損耗施展神通之下,禁天鎖地之力頓時水漲船高,鄭阿飛縱越發艱難,直至最後,索性全數定定禁在半空,猶姿態各異。

拿住了此人,許莊法身抬手一指,便是數百道各色雷霆劈打下來,也不分辨什麼本尊分身,直欲將這小小千丈範疇之中,微塵水氣都滅盡一般,狂轟濫炸數息不止。

待得雷霆泯去之時,什麼分身、幻化都已化作灰灰,只餘一名鄭阿立在空中,一縷薄薄清氣繚繞其身。

“元神道術?”許莊雙目微微一眯,旋即否決,鄭阿這一道清氣的守禦之強,確實非同一般,但他仍能感覺到這清氣在他雷法轟擊之下明顯漸漸削弱。

以許莊如今神通,尋常元嬰三重修士在他面前有如土雞瓦狗,韓法壽、天魔子這般天賦卓絕的魔子,雖然煉就元嬰大成,也不過能與他周旋一二。

但元神真人與元嬰修士絕非一種概念,已是仙神一流,即使只是一記道術,也不是許莊能夠輕易撼動的。

“千載仙風,果然名不虛傳。”似乎知曉許莊心中所想,鄭阿竟開口道:“我這大微清合氣,採四十九味元真,每樣四十九縷,經三百年苦功才合練而成,尋常修士便是精疲力竭也休想磨滅分毫。”

但在許莊雷法轟擊之下,她清晰感受到大微清合氣的削弱。

許莊眉頭微微一挑,問道:“道友倒是鎮定,莫非視生死如無物麼?”

鄭阿雖抵住了許莊雷法轟擊,可未能從他禁天鎖地之下脫身而出,仍是甕中之鱉而已。

鄭阿淡淡一笑,道:“非也,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鄭某自是怕的。”

“那道友是以為許某奈何不得你了。”許莊忽一抬指,太乙虹光劍飛騁而去,一式闢反太初落下,大微清合氣竟分開一瞬,叫鄭阿面色一白。

幸得大微清合氣終究還是未曾愧對那兩千多道元真,數百年苦功的驚人來歷,轉瞬又彌合起來。

鄭阿忙道:“道友且聽我一言。”

許莊灑然一笑,淡淡抬指掐訣,鄭阿不敢拖沓,連道:“道友可知,除我之外,還另有一名鄭阿!”

“我乃一體雙魂,自幼異於常人,後來習得上乘魔法,才得以分開。我二人本來同心,更相互愛護、扶持,才走到今日……”

許莊眉頭微微一挑,倒沒想到這位顯靈門魔子還有如此奇特之處,不過這與他何干?

鄭阿也知他不耐,忙將話鋒一轉,語氣沉重道:“道友,我二人生而只有一體,修行之時是一人,行動之時是二人,我二人漸漸心知肚明,只有一人捨身,另外一人才能煉就元神。”

“這是與生俱來的魔障,為此我二人從元嬰大成至今,已鬥了數百年之久,始終沒有見得分曉。”

“但今日道友殺我於此,另外一人便有極大可能煉就元神。”

“我二人恨對方至極又愛對方至極,道友殺我,另外一名鄭阿定極感謝道友,但絕不會放過道友。”

“一旦他煉就元神,不僅於玄門壓制魔門之謀無益,道友也平白與一名元神真人結下死仇。”

“想必道友知曉輕重。”

“哦?”許莊面現訝然,世間竟還有這種奇事,他不禁雙目闔張,開了法眼望去。

許是鄭阿見他動作,有意叫他窺得真相,果然這番輕易發覺眼前這名鄭阿靈肉之間似有隔閡,有些像那些折損了肉身的元嬰修士奪舍之後的狀態。

若是鄭阿乃是奪舍之人,定無可能坐到元濁六子的位置,想來其言確有幾分可信。

此時不僅天魔子、韓法壽已殞身許莊手下,下方廝殺也漸熄了動靜,茫茫海天之間竟有一種別樣靜謐,許莊忽然一笑,朗聲喚道:“鄭道友。”

鄭阿眉目一動,面上隱隱流露出一絲笑意,拱手問道:“道友可有決定了。”

“不錯。”許莊微微頷首,淡淡道:“彼日若我大道有成,再送‘鄭真人’與道友相見。”

鄭阿愕然抬首,只見許莊淡淡將法訣朝前一指,言道:“道友勿慮,且先行吧。”

鄭阿只覺心中一顫,便見黑、白光芒自許莊指尖閃起。

以開天陽雷、滅世陰雷替代紫練神雷、玉樞神雷施展神霄一氣轟天雷法,於許莊如今而言,並不難做到。

二十年來,許莊道行大進,他的雷法業已完全脫離窠臼,無論陰陽雷法,五行雷法皆是信手拈來,連陰陽擊變,泯滅雷法他都琢磨了出來,也不知鍾神秀的小崩滅術,修煉到了什麼地步,如今孰高孰低……

“著!”許莊灑然一揮法訣,頃刻之間鄭阿無窮雷霆加身,只在眨眼之間,大微清合氣竟已削去了十之五六!

“吾命休矣?”鄭阿一聲苦笑,不由想道:“終於還是你煉成元神……”

正在此時,天宇之上忽然傳來一聲轟鳴!

似乎有什麼擊穿了天空,一隻如玉一般,沒有一處孔洞,沒有一絲毫髮,甚至沒有一道紋理的大手從虛空之中伸出,往下探來。

這一次,許莊沒有感到任何危機,那大手無視了許莊,無視了他陰陽雷法,直往大微清合氣抓去,但許莊仍感到眉心刺痛,甚至突突跳動起來,彷彿——

此時此刻,才是道辰真人賜下太素闢虛劍的真正原因。

許莊抬目望去,口中猛地吐出一字:“出!”

錚!

天地之間,頓時傳出一聲駭人劍鳴,凡有所聞者,即使遙隔萬萬裡外,皆覺彷彿一劍殺來,無可招架!

一道純粹至極的劍氣自許莊眉間殺出,往那大手之上一斬,沒有任何生息,那如玉大手赫然斷落下來,那劍氣猶不知止,徑直朝天中殺去,悍然斬入了那虛空之中。

明明沒有傳來任何聲響,許莊耳中卻彷彿響起一聲痛嚎,緊接著不知自何處傳來一人聲線,猶如臘月霜寒:

“好膽!”

“我名仇傾海,且記好了。”

這一來一去,極是突然。

沒有陣前威嚇,沒有劇烈交鋒,一場驚天動地的交手,在一個生滅之間落下了帷幕。

“仇傾海。”許莊自言一句,這個名號,他並未聽聞,自然也不可能在太素正宗予他的名冊之中。

其實不想也知,此人不是元神真人,也是旁門散數,已非凡俗修士之流,許莊似乎一日之間得罪了一名‘極有可能’煉就元神的鄭阿,一名疑似元神真人的仇傾海。

不過許莊本便不是因有仇敵便會惶惶終日的性子,何況待得此間事了,他便要閉關修行,在太素門中,莫說一二名或者元神,或者散數的人物,就是再翻一番又能如何。

轉眼間,許莊已將此名按下了心底。

此時雷霆漸熄,大微清合氣縱使厲害無比,又如何能在許莊的‘陰陽一氣轟天雷法’之下倖存,原地已連飛灰都不剩餘,赫然空洞。

至此,韓法壽、天魔子、鄭阿全部隕落,魔門六濁一日間折數三人。

許莊將袖一揮收了法身,緩緩降下雲頭,垂目四掃一眼。

在許莊與韓法壽、天魔子等人交手之時,太素門人自也不是閒著,在豐遠流領袖之下將魔門修士殺的落花流水。

他等本來人多勢眾,但太素正宗早有準備,以先天太素攝形大陣限制了他等飛遁之速,再由許莊施展雷法轟殺。

如此一番下來,魔門修士已經摺損大半,連那魔門聖子都少了五六個修為稍淺的,不知是身死道消還是啟了護道手段逃得半條命去。

如此一來,太素門人反而立佔上風,有豐遠流、越君嵐、步劍師幾人坐鎮,廝殺下來直成摧枯拉朽之勢,此時已至尾聲了。

——

萬里之外,一片祥靜的天宇之中,魔塔上忽然金鐘連震,五色布無風自起,獵獵作響。

葉玄章猛一睜眼,喚道:“通靈兒。”

隨他聲落,一隻似猿似人,似魔似怪的矮小東西從陰影中一躍而出,伏倒在地,尖聲叫道:“尊上,通靈兒在。”

葉玄章緩緩道:“是否出了差錯了?”

葉玄章未習術數,但他道法通神,靈感驚人,方才一瞬之間,他已有所感應。

通靈兒尖聲應道:“稟尊上,本宗天魔子、白骨宗韓法壽、顯靈門鄭阿孃子已俱數隕於太素許莊手中。”

葉玄章未做反應,通靈兒卻猛地一駭,渾身兢兢戰戰,極盡全力伏下身軀,幾乎貼在了地面上。

未久,忽有一道遁光破空而至,陳長老再次來到塔中,忽覺塔中氣氛森冷,威壓極重,落步都小心了幾分,遠遠朝葉玄章躬身一禮,語速極快道:

“葉師兄,陣門未有排程援手傾向,但我收到傳訊……”

葉玄章道:“不必說了。”

陳長老瞧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通靈兒,目中閃過一絲瞭然。

葉玄章沉默了許久,才道:“攜人手退去吧。”

陳長老暗暗鬆了口氣,面上卻做猶豫道:“如此一來,南瞻寶洲……”

他忽然瞧見葉玄章漠然的眼神,只覺心臟似乎被一隻魔爪攥了一下,猛地閉口垂下首去。

葉玄章淡淡道:“穆師妹不在,魔意宗一心一意尋那六目魔主元神,獨我一人,已無可能攻破生門。”

“魔門蟄伏萬年,不差這一日功夫,門中若有問起這也是我的決策。”

陳長老恭恭敬敬應道:“是,師兄。”

葉玄章微微點頭,又道:“稍後你攜各部……”

陳長老錯愕道:“師兄不欲回返宗門嗎?”

葉玄章閉目道:“我待獨自闖過大陣,進入南瞻寶洲。”

陳長老大吃一驚,問道:“這,這是何故……”

南瞻寶洲雖物華天寶,但只葉玄章一人縱使真能闖入南瞻又有何用?

他一人能掃盡南瞻寶物不成?太素正宗、甚至天下玄門又豈會任他入內肆虐?

縱使退一萬步講,葉玄章能採得無數寶藥,先天魔宗是稀缺這點資源麼?世間道門大派,從看來不是靠發放寶物培養弟子,太素正宗開啟南瞻,也是令門中弟子自行入內採藥……

葉玄章眼也不睜,淡淡道:“本座舉動,不需與你分說,退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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