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一別不知幾經年穿行混沌所見聞

脫離戰仙殿,那天旋地轉之感旋踵即至,許莊不假思索,猛地一掙脫身而出,闖過重重虛空,沒過片刻便見天地一換,已經回到了人仙界中,只是並非原處了。

此時才方紫氣東來,許莊垂目四掃,頓時露出些許異色,只見下方倚山建有一片道觀,青磚綠瓦,顯示新近所建,這還不足為奇,再望不遠之處,竟有一座巍巍城池,顯是大周郡、府一類的大城,

道觀比鄰城池,這以往難以想象的場景,卻出現在了此間,而且道觀之中,還有不少道術之士正在修行,習武鍛體者、日遊觀想者,不一而足,甚至不曾加以遮掩。

更為奇異的是,城池道觀之間,可見車馬人行,道觀之中更有不少香客,正在參拜道尊。

許莊如今已無災劫之擾,元神運轉之間,心中已經瞭然。

武道真的隕落,無疑成為了大周的陰霾,雖然軍力猶在,仍能壓制道門,但想趕盡殺絕已不現實,何況還有許莊這位神秘莫測的‘脫劫神仙’存在。

因此許莊雖也銷聲匿跡,但大周與道門之間還是陷入了奇異的制衡,不少倖存或者逃散了的道門也蠢蠢欲動,準備重新出世。

不過大周也非坐視,卻忽然認可了道門的存在,並將當世尚存的幾家大道門一一冊封,並且宣告天下,只有得到朝廷冊封的,才是正統道門,其餘一律視為邪觀、淫祠。

大周畢竟是如今主宰八荒的王朝,對於大周的冊封,幾大道門自不在意,許多中小道門卻是不能無視,於是如此一來,還真有些許道門為求冊封倒向大周,也便造就瞭如今的局勢。

“如此也好.”

許莊眉目微動,他本無意做什麼改天換地之事,但是形成如今形勢,倒是恰合他的心意。

前方恐怕是一座‘混洞’。

“這是……”宏武侯雙目微微一縮,足下一動,瞬間消失在了京世山巔,很快便已到了天外。

許莊當年隨缺德道人進入隱藏青紫劫珠果樹的混沌之中,便感到一切知感全然混淆,莫說方向,就連遠近高低大小,都顯得無比迷幻,即使想要以對照之物尋得方向,也是絕無可能的。

洪象仙目光一顫,不喜反驚,更無暇去想靈物法,口中忙道:“弟子只想隨侍師尊身旁.”

洪象仙心中一震,猛抬起頭,見許莊輕撫著他的頭頂,輕聲道:“若你不能成就,為師也會回來渡你.”

“罷了,不過耗費多些時日,還算不上什麼挫折.”

許莊搖了搖頭,換了一個念頭,在這莫名混沌之地遁行哪有一帆風順,他沒在此鬱結,換了一個方向遁去,沒過多久,忽然追至一道慧體之後。

洪象仙有些訝異,但還是恭敬應道:“八年前,仙猿真人卸下天一道的重擔轉世投胎,如今已經拜入弟子門下.”

這重氣海,沉重無比,消磨元氣,對於人仙界以往那些想要探索混沌的鬼仙真人而言,單隻經過這重屏障,便是一重艱險。

……

或許有朝一日,許莊道法達到不可思議的境界,也能創造出一座這種混洞,但就目前而言,絕然不可同日而語,甚至許莊若是被其捕獲,也未必能夠逃脫得了其吞噬。

許莊走過道童身旁,不由莞爾,只是沒叫小童發覺,自顧進了道觀之中。

倒是人仙界,一來如今道武制衡,既非安逸之鄉,亦非劇烈動盪,二來地大物博,靈機豐盛,卻無過於強盛的宗派勢力盤踞,三來,洪象仙還是此界道門氣運所鍾……

但它經行之處,也會吞噬許多物事,將之化為自身的一分子,直到無比遙遠的未來,徹底分崩離析之日。

許莊心中自有把握,不至於輕易淪陷在這混沌之中,但他不願帶上洪象仙還另有原由。

觀中,一名青年道士凌虛盤坐,頂上罡雲飄渺,周身煙霞繚繞,呼吸之時,此間光華隨之一明一暗,顯露出玄門正宗的道法功行。

本來這等莫名混沌之地,便無所謂的路徑可言,即使真有人去嘗試記錄,也是無濟於事,其中物事可能時時都在變化,稍是百年十年,甚至極短暫的時間之內,便會面目全非。

此界天外,其實有一個奇處,即是此界的第一‘困’,亦是此界迷幻夜色的一大原由。

對於許莊而言,透過人仙界外的氣海,並不需耗什麼法力。

一重由淤積的宇宙元炁,隕石,星屑,塵埃,以及各種莫名之物組成的氣海,將此界包裹的密不透風。

“玄門正法高深莫測,你學的明白麼?”洪象仙淡淡道:“從明日起,每日行樁之後到我之處聽講,何時聽明白了,何時便可開始修行.”

……

許莊步入此間,道人似有所覺,倏然睜開雙眼,霎時虛室生電,似有一道神芒自他眸中迸射而出,刺出三尺之遠,然而待他瞧清眼前之人,卻是身軀一震。

似乎只有一種可能,宏武侯深吸一氣,目光不禁透過氣海的空洞望去,似乎想要找尋那位脫劫神仙的蹤跡,最終毫無察覺,卻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許莊沒有將此事記掛在心,展開遁法,一氣闖入了這片混沌之中。

許莊一念至此,忽然將身一搖,瞬息穿過萬里河山,到了一片頗具靈秀的群山之中。

“象仙.”

許莊道:“我傳你的《道妙試法經》,已無許多差繆之處,當能足夠煉就元神.”

宏武侯立在山巔,俯瞰著本來以往先武王眼中的景色,久久沉醉其中。

洪象仙即刻道:“弟子不懼.”

但聞言許莊只是微微擺了擺手。

洪象仙輕吸一氣,似是壓下了許多思緒,落下身子一禮:“弟子洪象仙,拜見師尊.”

不知過了多久,許莊靈感忽有警醒,再往前望,卻似沒有什麼異常,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警惕。

他輕輕握拳,竟然生出一種萬物盡在掌中的錯覺,面上不由露出微微笑意,至少沒有了武道真霸佔人仙之機,他再次感受到了清晰的修為進境,沒有什麼比這更加美妙了。

言罷,他沒搭理小童欣喜萬分,而是悵然望向天外,久久不歇。

原來是大周朝中另外一位武侯有所察覺,亦來探查,但不需宏武侯回應,他便怔在了原處。

洪象仙知曉其中之意,目中卻露出堅定,肅然道:“弟子定會煉就元神,闖出此方混沌.”

他停下遁光,將元識接收到訊息與胸中道藏相互應證,稍作思量,便知道自己遇到了何物,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絲無奈。

他是巔峰武聖,有足夠把握穿過這重屏障,但需耗費的氣力卻絕不小,如今有此空洞,他或許也可朝混沌之中一探?

至少,已可不需憂慮,若是探索混沌遭遇不測,沒了透過這重屏障的氣力,便連此界也再回不來了。

遇到此物,明智之選便是換個方向,但在這混沌之中換個方向無疑等同前功盡棄,對此許莊難免感到些許無奈。

觀前,一名已經紮起小髻的道童,正對著初升的旭日,手捧道藏,卻是半點讀不下去,只是痴痴想道:“世上真有長生久視,出入青冥的元神真人嗎?又是什麼模樣?師父只教我樁功,何時才會傳我修行之法……”

出現在此間的一瞬間,宏武侯目中頓時露出震色,彷彿中了定身之法,久久不曾動彈,片刻之後,後方傳來一聲:“宏武侯,此間是何情形?”

若是不能成就,自然只能來世去求了。

似有什麼存在,擊穿了這重氣海,可又是什麼樣的存在,能有如此偉力?

但他如今已是煉就元神,渡過風災的道行,元神運轉之下,自可屏去混淆之感的絕大多數影響,至少確定自己的去向是否偏移並非難事。

想要闖出此地,唯有一個方法,便是認準一個方向,永不停歇,永不改變的遁行,只要出了這般混沌之地,即使是在離玄黃界無比遙遠的寰宇,再設法回返也要輕鬆許多。

無論從何種角度出發,留在此界於洪象仙的修行都更有益處。

洪象仙接著道:“但未得師尊準允,弟子還未傳授正法,只是教他讀道書,明道理.”

不錯,觀前小童,正是仙猿真人的轉世之身。

洪象仙修行的是《道妙試法經》,不是正宗門人,如今玄黃界又是動盪之際,數百年未歸,形勢亦不清晰,洪象仙去到玄黃未必是益事。

這十數年來,他竟覺得,似乎……武道真的隕落,也未必不是善事。

施展神通轟開空洞,或許是為震懾此界武聖、鬼仙,或許是為予他們一個掙脫困鬱的契機,也或許是為洪象仙所留……

這道慧體,長達十數萬裡,彷彿一顆破碎的星辰,其中充滿了動輒方圓千百里的巨大陸塊,在飛行之中,不斷碰撞,分散出去……

“至於仙猿子,我曾允他緣法,這有一門‘靈物法’,若他最終不能堅守正道,可以由他選擇.”

而且不僅武道真,十數年來,那‘脫劫神仙’亦是銷聲匿跡,誰也不知是否在與武道真的戰鬥中,受了什麼損傷……

此混洞與他渡劫之時施展出來的混洞不同,此混洞乃是是宇宙所生的瑰麗奇景,他所衍化的混洞不過是陰陽道法的產物;此混洞吞噬一切,無論光明,元炁,物體,甚至星辰,恆星都是它的‘食物’,彷彿永無止盡,彷彿永恆存在,而他衍化的混洞想要吞噬、磨滅何物,還需耗費他的法力,若是道法停止運轉,很快便會泯滅……

虛和觀並不在大周冊封的正統道門之中,但在這荒山野嶺之地,倒也無人知曉,何況觀中亦只不過一名道士修行,一名道童侍奉而已。

許莊也不作多想,隨意選擇了一個方位,催動遁法疾遁而去,就如此時時修正、維繫著自己的去向,開始了漫長而寂寥的旅程。

“若你有所成就,能夠闖出此方混沌,可自到玄黃界來,為師十分期待.”

洪象仙並不知曉,在他望向天外的同時,亦有不少人齊齊做出了這一動作。

京世山。

他正念及之時,卻忽然間,感到心神一震,不禁昂首望去,犀利的目光彷彿瞬間洞穿九霄,到達了天外。

許莊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道了一聲:“如此便好.”

卻忽然間化作煙嵐,不過幾息之間,便已徹底散去,就如此消失在了此間。

“師尊!”洪象仙一陣恍惚,忽然覺得這三百年的歲月,竟然如夢一般,過了片刻,才發覺門外有人正在呼喝:“師父,師父,你與誰說話呢?”

許莊輕輕頷首,負手不知望著何處,語氣渺渺,卻道:“仙猿道友何時轉世投胎的?”

他展開元識,極力朝前蔓延而去,到了不知多遙遠的地方,突兀至極便消失了知覺,許莊不禁眉頭一皺。

不過對於尋常修道人而言,這般莫名混沌之地,會極大的影響知感,因而一旦落入這般地界,即使不曾遭逢兇險,恐怕窮極一生,也依然沒有希望脫身。

洪象仙見狀,便知許莊心意已決,一時悲從中來,但許莊在他頭上輕輕一撫,他便感到有一枚符籙落入顱中,轉瞬消失不見。

洪象仙出了門外,小童頓時纏了上來,揪住他的袍袖,對於洪象仙與何人對話之事,忽然就拋到了腦後,脫口而出問道:“師父,究竟什麼時候傳我修行之法呀.”

但是沉默許久,宏武侯最終將身一折,回返了人仙界中。

許莊淡淡道:“為師此去,能否闖出此方混沌猶未可知.”

但此時此刻,在兩位武侯的眼前,卻是一片渾然空洞,其中莫說什麼莫名之物,連淤積的宇宙元炁也不存一縷,一片空空蕩蕩,恐有十數萬裡方圓,將更遙遠處的幽邃徹底暴露出來。

許莊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你是我大有南華洞天一脈,唯一修行《道妙試法經》的弟子,並且已經功至元嬰,為師準你往後,可有自開別府,傳道授業的資格.”

山野裡,遺留著數百年前的殘垣斷壁,但在廢墟之中,不知何時卻已修繕了一座平平無奇的道觀,重新掛起了‘虛和觀’的匾額。

——

洪象仙學《道妙試法經》,都經過了許莊三旬宣講,這小童想要踏上正途,恐怕免不了十數載耕耘,他早已有了遠見,才將抱陽樁傳下。

許莊目光一亮,這等慧體其實對尋常修士頗為危險,但對於他而言,卻是可以借渡一程,而且還可汲取其中裹挾的靈機恢復法力。

他遁行如此之久,法力消耗對他自然不算劇烈,但在混沌之中,還有不知多久需得闖蕩,既然有此機會,倒是不妨利用。

許莊微微一笑,化作一道煙嵐徑直落入了慧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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