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天時一至寶闕開

那神光,起自中柱,貫通天地兩界,熠熠光輝飄飛,望去彷彿一朵蓮華盛放。

伴隨這道神光,似有一道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所過之處一切靈機元氣悉數還複本來,霎時大千清朗,永珍井然。

何載道感受著天地間的波動,那絕非是其勢不可當的鎮壓,而是一種無聲、溫潤的力量,似將一切本來的,非本來的沉積、鬱結、渦流……統統疏散開來,使其迴歸自然運轉。

“這是何等神通?”何載道微不可聞自言一聲,便聽商真人道:“玄都太寰圖!”

“玄都太寰圖?原是此寶!”何載道目光一閃,心中頓時生出一分了然。

玄都太寰圖,乃是上玄正宗鎮壓氣運的至寶,傳聞擁有運轉天地之氣,平定地水火風的無上威能,能夠梳理大千氣象,自然是再正常不過。

“上玄倒是心切.”

胥真人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上玄宗有玄都太寰圖能夠平定大千氣象,靈寶宗自然不會沒有手段,他欲請出宗門法寶,豈不正是為了此事。

不過既有上玄出手,倒是省卻許多功夫,如今大千晴朗、永珍井然,甚至還勝往昔,世間有何變化,瞬間便又一目瞭然。

他輕一抖袖,露出一隻如玉一般無暇的手掌,狀似隨意在空中一抹,彷彿拭去鏡上水霧,雲海就滾滾分開,照眼往裡望去,彷彿高立九霄之上,恰可俯瞰神洲,再往遠處,四方之景亦可見得。

何載道啟了法眼去觀,果見其中萬物具細,無論山嶽平原、江河湖海,都如掌上觀紋,秋毫分明,天地靈機運轉亦是清晰可辨。

那神洲中柱,連天接地,上汲乾清、下聚坤靈,中原靈脈無不入首於此,靈機之宏盛並世無兩;那雲夢大澤,匯流天下水脈,靈島仙山星羅棋佈,拱衛中心陸洲,滋靈蘊秀,仙霧盈空。

那西宿太玄,自起一洲,那水晶洞天,萬載巍然,那南海之上,不知何時聳立起連綿陰山……

玄黃最具氣象的幾家,不外如是,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其他福地洞天,大千氣象此時此刻盡在眼前。

不過一切正如胥真人所言,似乎天數確有運轉,玄黃界各處靈脈隱有偏走之勢,不少靈機變化正在發生,雖然在玄都太寰圖的梳理之下,已經平復許多,但仍清晰可見。

也許上玄動用至寶,也不無此中考慮,倒未必純為十八重闕之事……

“呵.”

正是此時,胥真人淡淡一笑,朝裡一指:“果不出我所料.”

何載道停下思索,目光微凝,循著胥真人所指看去,只見玄黃各個不知名處,皆有晦霧滾滾蕩蕩,陰濁之氣沛塞天地,幾乎凝成實質,數千近萬里方圓鋪灑,其中昏昏默默、杳杳冥冥,非靄非霽,任是他目光如炬,卻也不能洞觀其中景象。

“好魔賊,竟已趁此時機佈下疑陣.”

商真人沉吟道:“若欲佔據先機,就需辨理虛實……”

然聞此言,胥真人淡淡一笑,瞧往何載道,他起手一禮,淡淡道:“真人放心,且看弟子神通.”

何載道言罷單手起訣,往額上一抹,眉心陡現一道銀線,隨他口中念念,眉心銀線彷彿天眼微張,自裡放出萬丈神光,照去剎那,世間靈機變化洞若觀火!

“原是此處.”

何載道目光一定,落在其中一處晦霧之上。

……

——

東海不知名處,弄弄晦霧之中,一架高有八重,簷角猙獰的大舟緩緩而行,其本已是龐然巨物,內裡竟還別有洞天,可見魔影綽綽,鬼蜮森森。

八重頂上,立有三人,尊位乃是一位中年道人,面容冷峻,負手望天,見那永珍更新之景,聲線不知喜怒,淡淡道:“玄都太寰圖.”

左位乃是一名道姑,相貌殊奇,本來可稱美貌,卻生兩道長眉,挽於發後,結髻同冠。

“上玄怎會忽然輕動至寶,難道只為梳理氣象?”道姑長眉一抖,問道:“寶闕未開,亂象已定,會否影響大計?”

“本來也不過一步閒棋,無礙正事.”

中年道人收回目光,朝右問道:“涵穀子那邊可有差池?”

右位者長髮披肩,身罩羽衣,背懸九節紫竹杖,正是葉玄章,其人在此竟也只能夠屈居次位,倒不盡是因為功行高下,而是因為三人同出一脈,班輩實有差別。

“涵穀子若是不想隕身災劫之下,定會盡心盡責.”

葉玄章道。

“如此最好.”

中年道人吩咐道:“寶闕一開,定會震破晦光蒙惑大陣,屆時你切不能拖沓分毫,只需第一時間重起大陣,縱使玄宗反應再快也無懼之.”

此言無疑是予長眉道姑說的,她心中自也明瞭,應了聲是,道:“天時已近,我這便先往陣位去了.”

中年道人微微頷首,長眉道姑便欲動身,正在此時,天邊忽有光華綻開,頃刻灑開千百丈霞色,自裡卷出金風,隱隱可見一道人影乘氣而來,直奔此間!

“那是……?”中年道人目中閃過暗光,瞬間尋到印象:“玄宗載道子.”

“來得好快.”

出手平定大千亂象的上玄都未來到,靈寶宗竟然便有動作,各地疑陣難道沒能稽遲分毫?須知晦光蒙惑大陣,並非輕易能夠看破的。

中年道人心下微凝,但他知曉躊躇這等無果的疑惑毫無意義,念頭只是轉過,聲音微微一沉,道:“玄章,著你攔下此人,可能夠麼?”

其實何載道、葉玄章兩人成就元神雖有先後,但都時日尚短,道行理應相去無幾,不過道人知曉,靈寶宗的真人,手段不可以尋常視之,是以才有此問。

葉玄章自然知曉其中之理,不過他是傲氣之輩,自也不會退卻,當即便道:“定不辱命.”

他再抬目一望,何載道已到了晦光蒙惑大陣之上,不敢再有遷延,將袖一甩,身化一抹奔流,穿過濃霧而去。

葉玄章才方離去,道人立即道:“娥眉師妹,還請歸位,謹記為兄之言.”

娥眉微一頷首,立即化光離去,道人面色卻未舒展,他深知曉,葉玄章與何載道鬥法定會引來各方關注,如此各方疑陣等同不攻自破,形勢直至此時卻是真真嚴峻起來。

他沉思一剎,忽然伸指在空中連書,便有文字顯現又消失在虛空之中。

……

——

何載道才到了晦光蒙惑大陣之上,便見一道烏虹自裡遁出。

“原是此人.”

他只一瞧,心中頓時瞭然,一百六十年前,許莊與葉玄章那一場鬥法,幾乎驚動玄黃,這位先天魔宗的新晉元神真人也因此暴露功行,何載道自然不會不曉。

“看來就是此處無疑了.”

認出葉玄章,何載道頓知自己開得天眼所視,果然沒有謬誤,心中卻有幾個念頭轉過:“我畢竟法力尚淺,斬殺此人或許不難,但若損耗太重,開得十八重闕之後難免乏力.”

“還是靜待時機,方為上策.”

心中有了定計,何載道起訣往下一指,慶雲之上落下一道星火,洞穿雲層,便朝葉玄章當頭打去。

葉玄章豈知何載道心中所想,見那星火落來,卻是忖道:“常聞靈寶真人,手段不可輕易斗量,當謹慎應對才是.”

他輕聲一喝,慶雲之上升起一顆渾圓寶珠,寶氣彌散開來,那道星火撞入寶氣,只是滋滋燃響片刻,便沒了聲息。

這何載道的道術竟真就如表面看去一般羸弱?葉玄章眉頭一揚,心中隱隱不喜反怒,暗道一聲:“竟敢小覷於本座.”

“也好,既然是你輕敵在先,那便怪不得我了.”

葉玄章道法一運,蘊出一口煞炁含在舌下,便將遁法展開,朝何載道疾速逼迫而去,何載道見勢正欲退讓,他卻忽然奮起精神一喝,那口煞炁化作魔音,瞬間刺入何載道的心神。

何載道還不至於如此輕易便被葉玄章所傷,卻也微微一震,身形亦是稍稍一滯。

然而葉玄章要的正是如此時機,他將法訣一掐,慶雲之中忽有一卷白骨繪卷瞬間展開,竟近百里之遙,將何載道也涵蓋其中,旋即畫面一卷,只是眨眼便又收去,但何載道業已消失在了其中。

何載道運轉元神,才方擺脫魔音,忽見眼前景物大變,已是到了一片茫茫霧氣之中,這些霧氣顯非仙霧甘霖,處處顯露一種慘白之色,似乎瀰漫著沉重的死氣。

未等何載道反應,那慘白霧氣之中忽然傳來咯咯響動,下一剎那,只見無數白骨法兵凝出,丫丫叉叉,鋪天蓋地也似撲湧而來。

何載道眉頭微微一皺,隨意抬手一指,便有一道星火轟然飛出,撞入白骨法兵之中,頓將無數骨兵炸的粉碎,破開一條去路。

但還未過一瞬,便見那些破碎白骨紛紛化去,旋即霧氣一轉,又有更過骨兵生出。

何載道念頭一轉,猜出自己恐怕是落入了陣圖之中。

雖不知曉這些骨兵是葉玄章法力所化,還是另有元炁支撐,但是想要殺個乾淨恐怕不是一時半會,更有可能只是空耗力氣。

更不妙的是,葉玄章執掌陣圖,或許還有其他手段攻來,而他卻只能守禦,無從反擊,無疑被動非常。

這就是落入敵方陣圖的兇險之處,通常來說,鬥法高手絕不會犯下如此錯誤,但何載道修行以來,兇險的鬥法經歷還真未曾有過幾次,卻是著了葉玄章的道了。

何載道心中暗暗警醒,知曉自己有些輕敵,不過如今非是反省時機,卻需設法破陣才是。

他也非是無計可施,他的天眼神通最擅觀那靈機之變,應對這種陣圖自是足夠了,但他思定卻是忖道:“如今卻非暴露天眼之時,倒不如強行破了此陣.”

這番卻不再是輕敵之舉,而且他也確有此能,何載道拿定主意,運起磅礴法力,振聲一喝,只見慶雲之上猛放光芒,似是浮現一杆大幡,旗面飄蕩如那火焰搖曳一般,微微一動,便有一道灼世烈炎飛出,猛然撞去霧中——

外界。

葉玄章面色微變,戛然按下法訣,將那白骨繪卷甩飛出去,緊接只聞一聲震天大響,便見繪卷之上霍然破開一個巨大空洞,何載道瞬間身化虹芒,疾遁而出。

“好生了得的神通.”

葉玄章目光微沉,心中卻反而生出一絲慶幸。

為何靈寶宗所出的元神真人不能等閒視之?此事說來其實流傳隱秘,但在玄黃界幾家正宗的高人之間,卻是可謂之人人耳聞。

靈寶宗有一至寶,喚作‘靈寶君’,外人猜料此是那位真君轉世前所遺留的至寶之軀,雖然未必為真,但能得外人如此猜想,不想也知定是難以想象的神妙。

此‘靈寶君’,不知收攝,容納了多少法寶精氣,只要是靈寶宗的門人,便能嘗試與之勾連,借得其所擁有的某一種,甚或多種法寶的威能——

由此可見,靈寶宗的門人才是玄黃最為可怖的人物,其他幾家的天才弟子,至多至多或許有些以下擊上的厲害手段,但靈寶宗的門人一旦出手,不定便是什麼法寶、真形法寶之威。

當然,或許是礙由不得以大欺小的默契,或許是怕影響門人弟子修道之念,靈寶宗未成元神便能得以勾連‘靈寶君’的弟子少之又少,但若能夠成就元神,可便無此顧慮了。

因此靈寶宗出身的元神真人,究竟有何手段根本難以揣度,甚至不可以其表面修為視之。

葉玄章早知何載道的手段恐怕不是等閒,但其一出手便毀了他的白骨陣圖,仍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觀那烈炎之威,恐怕尋常一劫元神都難有如此神通,若非白骨陣圖代其所受,葉玄章已化作飛灰了。

不過畢竟鬥法非是比較神通威力高下,既然何載道已暴露手段,那便可以設法防備,如此看來毀去一幅陣圖,倒也不算虧失。

葉玄章精神一振,正待再與何載道較量,卻正此時,忽聞一聲彷彿鐘鳴、又如擊磬,更似世間並不存在的悠悠長鳴響起,再轉瞬,天地間的靈機似如焰上澆油,忽然無止境般攀升起來,只轉瞬便已經如同仙家洞天一般盈盛。

“天時一至寶闕開!”葉玄章心中頓時生出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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