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再次漫步在卡利亞城寨之時,明顯感覺到氛圍的變化。

肅殺,冰冷,街上的人都少了幾分。

連帶著商人們的生意自然也少了幾分。

“拉妮呢?”無名問在城寨裡駐紮的商人。

“聽說最近都閉門不出呢。”商人生意慘澹,也靠在攤位上,跟無名嘮嗑,“最近風雨欲來啊。”

“怎麼了?”無名揣著明白裝湖塗。

“我們也不清楚,但咱們對這些腥風血雨的嗅覺一般都很靈敏。”商人說,“有不少同行都反應說他們的上貨渠道受到了一些阻礙。”

“拉妮在阻撓商人?”無名皺眉。

雖然他把她媽藏起來了,但拉妮要是敢故意毀壞他的生意,他也一樣不能答應。

本著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一原則,無名可以毫不猶豫地背叛這位半神盟友。

商人的回答倒是沒有把兩人置於如此境地。

“人家可是半神大人,哪用得著針對我們?”商人帶著自嘲地笑,“大人物挪挪腳,就夠我們喝一壺的人。聽同行說,如今各地要道的檢查細緻嚴密了許多。檢查得多,效率自然就慢。還有我們的各種商業活動,上層大人物的審批也慢了下來,一來二去,這效率就降下來了。”

商人悠然道:“上頭一拍腦瓜,我們這些人就得跑斷腿啊——老闆你要找那位半神大人?能不能順便幫我們說說情?”

“我不找拉妮。”無名說,“我找柏克。”

無名也不想面對拉妮,他恨不得往嘴巴上縫上金線,深怕自己會說漏嘴。

“巧了。”商人說,“柏克被那位月之公主叫去了。”

“她叫柏克幹嘛?”無名詫異。

他眼珠子滴熘轉亂,想著莫非拉妮知道了自己的計策,提前截胡了?

“不知道,聽說是請教一些刺繡編制方面的問題。”商人說。

難不成真要面見拉妮?無名心裡遲疑。

猶豫再三,無名腳一跺,心一橫——蹲在柏克門前等了起來。

“我就不信她真能察覺到我的意圖。”無名唸叨著,在城寨的寒意中程門立雪,苦等柏克。

等了兩天,柏克果然歸來。

無名已經在門口結霜了,柏克看到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敲打無名盔甲上的寒霜,拉他進屋,給泡上熱茶。

“主子,你在這做什麼?”柏克問。

無名像是沒知覺了,等了一會兒才恢復意識,察覺到柏克的問題。

“哦……等你啊,聽說你去拉妮那了?”

“是啊。”柏克回答,“公主讓我教她一些編織的手法,她也教了我一些王室的刺繡針法。”

“技術交流?”無名說,“她圖什麼啊?她已經窮得請不起裁縫了?那你應該自告奮勇去應聘啊。”

柏克有些猶豫:“我看拉妮公主,是想自己編制點東西。那東西手法比較粗糙,但看起來……挺可怕的,似乎是某種詛咒用具。”

“什麼東西?”無名立刻關心起來。

魔法師的手段千奇百怪,無名可不想千里之外被巫毒娃娃之類的東西咒殺了。

“拉妮公主剛開始弄,我也弄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呢。”柏克說,“她上手之後就讓我離開了。”

“看不懂為什麼說可怕?”

柏克說:“公主是用自己的肢體碎片和頭髮編制的,是不是很可怕?”

無名想了想,深以為然:“那確實挺像詛咒用具的。”

柏克說:“主子你來找我什麼事?”

“那自然是有正事。”無名聽到柏克問起,語氣嚴肅起來。

柏克聽到無名這嚴肅的語氣,也正襟危坐起來。

“柏克啊。”無名語重心長地說,“平心而論,我對你怎麼樣?”

“主子你是我的恩人吶。”柏克毫不猶豫地回答,“再造之恩,救命之恩!”

無名聽到柏克這麼說,滿意地點點頭:

“那麼,我讓你做點事,你願意幫忙嗎?”

“當然,主子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柏克說。

他盯著無名,準備隨時響應無名的召喚。

一直以來柏克都是蒙受無名餘蔭和照顧,很想有機會能報答他。

“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說過,我是能成為你母親的人?”無名問。

“以前只有我媽媽對我像您這麼好。”柏克說。

“誒,那就行了。”無名說,“我不要當你母親,但需要你給別人當回兒子。”

柏克愣:“給別人當兒子?誰啊?”

無名正要回答,突然頭一縮,警覺地四下看看,醞釀一番,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跟我回寧姆格福。”無名說,“回去告訴你。”

“這麼神秘?”柏克說,“那這店怎麼辦?”

“你手下那幫亞人應該學會你幾分手藝了吧?”無名說,“選個機靈的,幫你看店。實在不行把店關了都行。”

柏克立刻嚴肅起來。

以無名這種性格,居然能說出把店關了這種話,事態必然嚴峻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柏克立刻處理好店裡的事,跟無名回了寧姆格福。

無名把柏克領到自己那僻靜的小庭院,推開屋門,對柏克展示屋內的人物——那個懷抱琥珀卵的高大美麗的女性。

“你要當——滿月的兒子。”

柏克嘴巴大張,直勾勾盯著滿月頭上的彎月冠。

無名伸手,把柏克的下巴合上:

“怎麼樣?能幹不能幹?”

柏克僵硬地看向無名:

“滿月女王為何會在您這——拉妮公主那詛咒用具是給您準備的?”

“少問問題,多做事。”無名彎腰揉揉柏克的腦袋,“能做半神的兒子,那可是你最大的榮幸啊。”

柏克只覺得一陣血雨腥風披打在身上,一輪明月變紅,壓倒自己。

“會不會有危險啊?”柏克有點害怕。

“哦,你可以把她想像成豬籠草,不要靠近。至少要等她不會把你揉成肉泥,再靠近。”無名說,“但是要想辦法取悅她,哄她開心。”

他的本意是害怕靠近一位半神,會捲入她身邊的漩渦中,沒想到無名給出的危險這麼直接。

柏克對比了一下自己和滿月的體型差距,他比滿月懷裡的琥珀卵也大不了多少,真落在滿月手裡,那確實可能被一個使勁揉成另一個琥珀卵。

但這是主子的吩咐,他又怎麼能推辭呢。

“我盡力!”柏克答應著無名,也是給自己打氣。

“加油!”無名也給柏克打氣。

“但是我怕我沒法取悅這位女王。”柏克說,“我這麼醜,這麼低賤,怎麼能讓她承認我是她兒子呢?”

“放心,我早就準備好了。”無名從牆角提來一桶紅油漆,摸了摸柏克的腦袋,“我想把這玩意兒染成紅的,她老公孩子不少紅毛,肯定願意認你。”

無名施展法術,變出一面水銀鏡子,給柏克染著發。

柏克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逐漸變成一隻紅毛猴子,還是有些憂愁:

“這樣真能行嗎?”

“剩下的就用勇氣去補足!”無名說,“我聽說以前也有這樣的例子呢。不過是反過來,猴子像滿月那麼大,人類像你這麼小,但人類照樣能把猴子逗得歡喜呢。你也要向那位先驅學習啊!”

“真有這樣的事情嗎?”柏克表示懷疑,“不是編的?”

“就算是編的,信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的。”無名說。

“那後面怎麼樣了?人類和猴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柏克說。

“哦聽說猴子把女人吃了。”無名說,“肚子裡還留著女人的骨頭,變成一把骨頭哨呢。”

柏克快哭了:“我要向這位先驅學習?”

“向你的猴子前輩學習,把女人吃得死死的。”無名拍拍柏克腦袋,“染好了,去吧。”

無名把柏克留在滿月的房間裡,帶上門出去。

庭院外,巨龜米利耶縮在一旁,對無名說:

“你確定這樣能行?”

無名聳肩:“我不確定,但試總能試出來的。而且這可是你給出的提議。”

無名為了能讓滿月恢復神智——至少是恢復到可以站在城牆上發表演說的程度——嘗試過各種辦法,但效果始終不算好。

最終他和米利耶分析出了導致滿月女王出現問題的三大因素。

總結下來就是丈夫、孩子和律法。

那代表她的愛情、親情以及理想和事業。

兩人決定從這三點入手,撬動滿月女王的心房。

經過分析,丈夫這條路,不太方便。

拉達岡王行蹤不明,根本聯絡不到。即使能聯絡到,也沒法將其綁到結緣教堂和滿月女王再續前緣,只得暫且作罷。

理想事業方面,觀星者的命運被星星束縛,由她的孩子親自封印,加上黃金樹帶來的濃雲終日不散,時不時就要遮蔽天邊的滿月。

別說蕾娜拉現在無心鑽研律法,就是有心,也難以隔著厚厚的雲層觀星。

無名如果想讓蕾娜拉的事業前途無阻,就得把黃金樹鏟了。這可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最後想來,還得從孩子入手。

拉妮和拉塔恩都不是合適的人選,拉卡德也遠在亞壇高原,根本接觸不到。無名決定給滿月再弄一個兒子。

嬰兒那麼大的蛋他找不到,嬰兒那麼大的孩子可是不少,柏克就是一個。

恰好無名印象裡柏克很缺母愛,就給安排上了。

“我相信柏克一定可以溫暖滿月那顆破碎的心。”無名信心滿滿,“那是個好孩子啊。”

米利耶嘆息:“你把門開啟吧,我幫忙照顧他一下,出了問題我好出手幫忙。”

雖然不知道開門都要麻煩自己的烏龜能幫上什麼忙,無名還是從善如流將門開啟,自己則馬不停蹄,繼續忙其他事情去了。

“怎麼能這麼忙?”無名耷拉著肩頭,覺得自己很久沒有悠閒歇息過了。

無名恨恨地說:

“等死禿驢回來,得往死裡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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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又回來卡利亞城寨,將賽爾維斯準備好的成批人偶傀儡帶往蓋立德。

蓋立德的礦洞這次終於有了不怕腐敗的勞動力,重力石的開採從此踏上正軌。

橋邊,拉塔恩和瑟廉的設計工作也已經完成,由那些懂魔法的礦工擔任監工,之後便是重複地堆砌勞動力。

假以時日,宏偉的大橋便會橫亙在兩地之間,重新架起友誼與繁榮的橋樑。

賽爾維斯也專門留下一個人偶,跟在無名身邊,監督催促他趕緊把藥水餵給涅斐麗。

“你急什麼?”無名不耐煩地對身旁的人偶說,“那得等涅斐麗精神鬆懈之時,才能給她。”

“她什麼時候鬆懈?”賽爾維斯問。

“焦頭爛額的時候吧。”無名猜測。

“她現在應該就挺焦頭爛額的。”賽爾維斯說,“我可是聽說了,涅斐麗王現在,內憂外患呢。”

“所以我要給人家平事去呢。”無名說,“涅斐麗委託我調查霧林的情況。”

“你應該趁這個機會喂她藥水。”賽爾維斯說。

“你以為她的內心和你的傀儡一樣脆嗎?”無名說,“而且海德在旁邊呢,我當人宰相面喂藥?”

無名說:“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經過耐心等待結出的果實,才更甜美。”

賽爾維斯不出聲了。

半晌,賽爾維斯說:“把那個宰相弄死怎麼樣?”

無名還以為穩住了賽爾維斯,沒想到賽爾維斯這就沒有放棄。

“海德要是死了,涅斐麗會不暴怒?”無名說,“你猜她會不會把這事告訴百智,百智會不會猜到是你乾的,順便把我們倆都弄死?”

“那就先支開那個宰相。”賽爾維斯說。

“行行行。”無名投降了,“我這就支開他——我親自支開好吧?”

無名走向涅斐麗的城主府,剛進城主府,海德就一頭撞上來。

“正好,正找你呢。”海德看到無名,拉起他的手就要走。

“什麼事?”無名問,“不會又有委託給我吧?”

“還是上次那事兒,你派出去的信使回來的,回報的內容很不樂觀。”海德說,“和我們想的一樣,領主們的聯軍包圍了海德要塞和霧林,我的要塞還在抵抗,但不知還能撐多久。”

“有訊息了不就好了,還要我幹嘛?”無名問,“你不就是讓我去刺探情報的嗎,這情報都來了,你們自己解決啊。”

海德苦笑:“我們要是好解決,就不會找你了。是涅斐麗王非要找你,她總覺得你有辦法。她現在可是焦頭爛額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城是我的呢。”無名說。

“雖然我覺得王太依賴你了,但你也確實該出份力。”海德說。

“怎麼你也這麼說?”無名瞥他一眼,“這樣讓外人參與城中內政,你這個宰相不會不爽嗎?”

“因為這算你的事情。”海德說,“別忘了,不光是我的要塞,你的人也被堵在那裡了。”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無名頭疼,“我說怎麼最近一直沒訊息。”

霧林那裡的地下有一座永恆之城,是拉妮點名要進去的城市。

無名的一支勘察隊就在那裡選址,準備在地下造出連通諾克隆恩的橋樑呢。

領主聯軍包圍霧林,這事情不解決,他就別想進入永恆之城開展工作了。

“好吧,我過去一趟。”無名想到在城裡也要被賽爾維斯煩,果斷答應。

他被繁雜的事情弄得有些焦躁,眼含煞氣:“弄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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