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放大了焦慮,每一秒都是煎熬。

馬格里受不了無名的謎語,追問道:

“透個底,我心裡好有譜啊。”

無名想了想:

“也是,你們先趟好,身體側躺,貼近棺材固定住自己。”

“我也看不到啊。”馬格里在黑暗中摸索,分不清怎麼算側躺。

諾克似乎很適應黑暗,扶著馬格里,給他擺正了位置。

無名開始解釋:

“我們不止三個人,外面還有很多屍骨可以幫我們。”

諾克說:“你不是聖職,是個死術士?”

無名說:“只是略懂幾個法術而已。”

諾克想了想:“但是血指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他們未必會怕冤魂。”

“冤魂那種輕飄飄的東西當然不行。”無名說,“我們需要的屍體。”

無名拍拍棺材:

“現在外面的空氣中可是瀰漫著骨灰的。你們有沒有做過麵包?麵粉如果撒到廚房,又遇到火焰,就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黑暗中,諾克臉更黑了:

“骨灰也燒不起來啊。”

無名得意地笑:

“誰說燒不起來的,哪怕是灰盡,也可以重新燃燒,做好準備吧。”

準備?結合無名讓他們固定住自己的說辭,兩人心裡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一聲轟鳴響起,兩人只覺得天旋地轉,巨大的力量傳遞到身上,腳下和背上的壓力讓他們深切理解到一件事——

他們飛起來了。

柏克被無名扔到遠方,看著遠處激烈的戰鬥,又焦急又無力。想過去幫忙,但深知過去只能讓主人分心保護他。

柏克只能遠遠觀戰,祈禱主人能平安。

他正祈禱著,一個黑紫色的火球從交戰的地方升起。

衝擊波將他掀飛出去,滾了幾圈,躺到草地上。

柏克還在緩解暈乎乎的大腦,就看到一個棺材從半空打著旋飛出去,速度之快,令他望塵莫及。幾乎是瞬間就已經越過一個山坡,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諾克抵著棺材,一路翻滾狂飆,她大吼:

“我們這樣不還是死定了!”

無名說:“但是血指也死定了,到時候回來收屍就好。”

“收血指的嗎?”

“當然還有我們的。”

棺材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在高點的時候撞到了高崖旁側插的墓碑,隨後彈跳著一路撞碎墓碑,從懸崖摔到下面,豎著插到地上,轟向巨震一下,不再動彈。

棺材板吱呀一聲,徹底散架,從棺材上掉下,露出裡面的三個人。

馬格里率先走出來,走了兩步就歪倒著撞牆了。

諾克臉色奇差,扒著棺材邊沿走出。

她緊閉嘴巴,強忍著想嘔吐的慾望。

無名也走出棺木,搖頭晃腦:

“居然沒死,真幸運啊。”

三人正在慶幸著劫後餘生,一圈刀劍圍了他們的脖子架了起來。

無名觀察周圍,發現他們掉到一個橋邊,棺材再多飛出去一點,他們就掉到橋下的大海里了。

橋上有守衛,全副武裝,見到這不速之客,立刻掉轉矛頭,對準這三人。

他們甚至有弩炮。

無名果斷高舉雙手:

“我們是好人,不要誤會。”

“不要誤會?”站在弩炮旁邊,一個長官模樣,帶著全覆蓋頭盔的騎士指著他們的棺材,“這叫好人?”

諾克順著那人指著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以棺材為中心,向四周濺射出一些南瓜碎片,混合著暗金色和紅色與灰白色的物質。

在棺木的前方,一個無頭壯漢正躺在地上,腦袋的位置正在棺材之下。

見到這一幕,原本就在辛苦忍耐的諾克突然就吐了。

無名看著那個無頭的壯漢,撓頭:

“怎麼了嗎?”

“你害死人了。”諾克吐完,黑著臉幫對面回答。

無名歪著頭,注視著那壯漢:

“我看未必。”

諾克愣:“什麼意思?”

無名沒回答,只是對那長官喊道:

“我們又沒法控制落點,誰知道有個人在大路上躺著曬太陽呢。我們都不知道這裡是哪呢。”

諾克聽到無名這麼說,突然反應過來。

從最後墜落的感覺,還有棺材的方向來看,最後這段路棺材幾乎是垂直墜落,而這具無頭屍體身下的泥土也看不出有摩擦的痕跡。

就是說這人原本就是躺在這裡的,然後正好腦袋接住了棺材的落地勐擊。

為何會有人躺在小路中央呢?碰瓷?碰瓷也不會拿命碰啊。諾克心裡疑惑盤算。

無名對那軍官招手:“你知道這裡是哪嗎?”

長官聲音陰沉:

“這裡是摩恩城的領地。”

“摩恩城?”無名先是一愣,隨後拍手大笑,“沒想到還能坐快車。”

他對那長官招手:“我就是要來摩恩城的,我來調查一些事情。”

長官打量著無名身上的鎧甲,觀察他破敗披風上的圖桉,問道:

“你是史東薇爾派來的使者嗎?”

“不是。”

“你是王城派來的嗎?”

“也不是。”

“那你有什麼資格來調查。”長官一揮手,“拿下。”

三人被五花大綁送到橋的另一邊。

軍官抓著一根鞭子審問他們:

“老實交代,來這裡做什麼?”

馬格里苦著臉:“我們是被迫跟過來的,一個棺材裡的褪色者。”

諾克也說:“我們跟他沒關係。”

“好無情哦,我可剛救了你們命。”無名說。

“血指就是你引來的,而且我們現在能活著應該歸功於運氣。”諾克說。

“小氣,反正我們死了也能復活嘛。”無名都囔。

聽到無名這麼說,軍官眼珠轉了轉,他看向無名:

“你說要來調查,調查什麼?”

無名說:“是這樣,我其實是一個商人,我的商隊受到了亞人的襲擊。”

軍官盯著無名,眼眸中閃動著金光: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那些亞人都是手持鐵器的,他們顯然不是野生的。我聽說摩恩城亞人很多,想來看看是不是走失了亞人。”

軍官沉默片刻,說道:

“還有這種事?”

無名打量著那座橋:“摩恩城和外界就靠這橋聯絡嗎?這是唯一的通道嗎?”

“或許還有什麼海底洞窟相連吧,我不是亞人,不清楚這種事。”軍官說。

“我的事情都說完了,那我去調查了哈。”無名說著起身,捆著繩子就要往摩恩城方向繼續走。

軍官的劍把他攔住了:

“誰說你可以去調查的,這是摩恩城的領地,要城主同意才行。”

“那你們去通報一聲?”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是個殺人犯。”軍官說,“你們先去牢裡等著吧,等待艾德格大人的裁決和審判。”

“你這就不合適了。”無名說,“本來想以和平和善的態度解決問題,你不要逼我。”

“你還想動粗?”軍官把弩炮對準無名。

無名公然不懼,說:

“你說我們不是葛瑞克的人,不是王城的人是吧。但我們是褪色者啊。”

“所以呢?我們應該禮讓殘疾人?”軍官眼中的金光愈發明亮,幾欲奪眶而出。

無名跳到馬格里身邊:

“知道這位是誰嗎?戰士的後裔。戰士的後裔知道是什麼身份嗎?我們不是王城的人,但可是葛弗雷大王的手下。”

無名瞪著那軍官:

“你瞧不起褪色者,你敢對葛弗雷大王不敬?”

軍官彷佛被無名的怒目震攝到了,默然片刻,說道:

“你知道這是哪嗎?”

“摩恩城啊,怎麼了?”無名說。

“知道摩恩的無價之寶是什麼嗎?”軍官又問。

無名眨巴眨巴眼睛,感覺有點不妙。

諾克冷不丁說道:

“摩恩城曾經由葛弗雷王親自攻佔,亡國的英雄收集一族戰士的所有武器,煉成傳奇的武器繼續戰鬥,卻最終不敵葛弗雷王。復仇王的子嗣接受了黃金樹的統治,得以繼承那件傳奇武器,掌管摩恩城。”

“就是說,他們跟葛弗雷王有世仇?”無名總結。

軍官點點頭:“雖然我們是黃金樹的臣民,葛弗雷王也確實是值得敬佩的英雄,但是這不妨礙我們仇視他。”

無名沉默半晌,正色道:

“正如他們所說,我和他確實不熟,我雖然是褪色者,但不是戰士的後裔。”

“看得出來,只有流浪民族,才會這麼厚顏無恥。”軍官說著,下令將他們壓下。

“誒,不要動手,我們還有後臺。”無名又跳到諾克身邊。

他正要說什麼,一隻戰鷹飛來,落到軍官面前,將爪上的竹筒甩給軍官。

軍官展開竹筒裡的紙張,看了一會兒,又看看三人,大手一揮:

“放行。”

三人被解開束縛,放到了守衛後方。

軍官對他們說:“再敢過來,就直接殺了你們。”

三個人面面相覷。

“怎麼又突然放行了?”馬格里納悶。

“大概是因為我面子大吧。”無名說,“總歸是好事。”

諾克卻沒這麼樂觀。

剛剛發生的一切實在有些詭異了。

那個無頭屍體的身影始終縈繞在她腦海中,帶著丁點的疑惑,

她不在乎殺人,但是那個南瓜頭明顯是軍官的人,軍官對南瓜頭的生死卻似乎並不在意。

諾克問無名:“那個南瓜頭……你為什麼說沒有害死他?”

“你也看到了,我會一點死靈法術。”無名說,“以我的經驗,那個屍體已經死了有段時間了,不會是我乾的。”

“那就更怪了,他們為什麼要把一個屍體放在路中間?”諾克問。

“那你要問他們了,我不知道。”無名說,“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摩恩城。”

無名說著就要往前走。

兩個人則站在原地,並沒有跟上去的打算。

諾克說:“我們該告辭了。”

她拉著馬格里要離開。

諾克有種莫名的感覺,繼續跟著無名,還會有很多麻煩事。

無名沒有挽留,也沒有道別,只是看著他們離開。

沒幾分鐘,他們灰頭土臉地回來。

馬格里滿臉地難以置信:

“那個橋上的關卡,居然不讓我們回去。”

無名點頭:“他剛剛說了嘛,再見到我們就要開打。”

“那我們豈不是隻能朝摩恩城走了?”諾克皺眉。

“除非你能找到那個傳說中亞人的海底隧道。”無名笑笑,朝前走去。

諾克跟過去說:“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們完全可以把我們驅逐到橋的另一邊,為什麼要把我們往摩恩城趕?你不怕有陰謀嗎?”

“所以說重要的是摩恩城,那裡才能找到線索。”無名說,“至於陰謀……我們是褪色者,我們不會怕。”

他大步往前走著:

“大家都是死過的人了,還怕什麼陰謀,大不了再死一次嘛。”

諾克說:“不是所有褪色者都是被賜福喚醒的,有些人生前就能見到賜福。也不是所有被喚醒的人能再次甦醒,應該謹慎面對死亡。”

無名停下腳步,對他們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立刻噤聲,看向前面。

不遠處一片血腥與硝煙,似乎剛剛結束一場戰鬥。

士兵零零散散坐在地上休息,有些傷勢嚴重的還在哀嚎。

一架馬車翻到在地,馬的屍體殘缺不全,像是被野獸啃食。

而眼前這血腥場面的罪魁禍首,也是遍地都是。

一種背生雙翅,長相猙獰,手持柴刀的類人生物。

“混種亞人。”諾克認出來,“他們應該很溫和,怎麼會襲擊人類?”

無名觀察著那些混種亞人:

“原來是這些東西襲擊了帕奇他們。”

他又回頭看看,在不遠的地方,一個關卡全副武裝,還有弩炮。

亞人幾乎打到了他們的後方。

想起關卡掌管那雙熾熱的眼眸,無名就覺得有意思。

“真有意思。”他語氣玩味。

“是誰!”

無名的聲音被聽到了,那些正在休息計程車兵紛紛拔出刀劍,嚴陣以待。

無名走出去:

“不必擔心,我們是好人,是褪色者。”

有計程車兵聽到褪色者三個字,更加緊張,提刀便砍。

但他們疲憊帶傷,被三人輕鬆制服。

無名敲暈衝上來計程車兵,無奈道:

“何必呢。”

“有人在那裡嗎?”一個柔弱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在士兵的簇擁下,一個矇眼少女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

士兵們虎視眈眈,用刀劍對準無名。

無名看著那矇眼少女的眼罩,樂了:

“你不會是解指女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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