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廳堂,褪色者安歇的港灣,英雄們的聚集地。

莊嚴的巨大圓桌擺在廳堂正中央,無數前輩的武器插在圓桌中,椅子環繞圓桌,整整齊齊。

初來乍到時,無名頗有興趣。

一個彎腰拄拐,頭盔上滿是耳朵形狀裝飾的人上前歡迎他。

百智爵士基甸·奧夫尼爾,圓桌廳堂的大前輩,知名褪色者。

不過無名根本不熟,只覺得耳朵大。

“哦,是新人,圓桌廳堂很久沒有新人了。很好,作為圓桌廳堂的前輩,歡迎後生晚輩來到這裡。”

“你好,叫我無名就好。”無名伸出手想要握手。

百智爵士卻沒有伸出手,繼續說:

“前輩我想先給你一個建議。現在的你只是有辦法出入圓桌廳堂而已,換句話說,只是個過客。你沒有獲得雙指的承認,把這件事謹記在心,不要逾矩。”

無名悻悻收回手,看著百智的裝束,總覺得有點眼熟。

“在這裡好好放鬆吧,這裡很安全。圓桌廳堂是不允許戰鬥的。”百智留下這句話,不再看無名。

無名聳聳肩,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羅傑爾那麼友好。

羅傑爾進了圓桌廳堂就直奔一個房間而去,無名跟過去,發現他正坐在一個黑袍女人的床邊,與她說著什麼。

黑袍女人看到無名過來,問羅傑爾:

“這就是你帶回來的那位褪色者?”

“是的。”羅傑爾說,“我覺得他有資格進入這裡的人,他很厲害。”

無名納悶:“我怎麼記得是你救得我,你哪看出我厲害的?”

羅傑爾微笑:“能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不死,就已經很厲害了。”

“哈,真會恭維人。”無名捂著頭盔,“不介紹一下?”

黑袍女人說:

“我叫菲雅,因故棲身在圓桌廳堂。”

“我叫無名。”

無名下意識伸出手,但想到剛剛的大耳朵爵士,又把手縮回去。

菲雅看到無名的小動作,輕笑一聲:

“英雄大人,雖然有些冒昧,能否讓我抱緊你呢?”

“啊?交界地的禮節是這樣的嗎?”無名詫異。

他看向羅傑爾,羅傑爾的神情也有些怪異。

菲雅說:

“這是我故鄉的神聖習俗,從英雄那裡獲得溫暖和生存的力量,與死亡同眠。”

羅傑爾說:“菲雅小姐會從英雄那裡得到力量,並撫慰弱者的痛苦。”

“你有被……抱過嗎?”無名小心翼翼地問。

羅傑爾搖頭:“可惜我既不是英雄,也沒有痛苦。只是我認同菲雅小姐的意志,為了追尋同一個目標而奮鬥。”

“到底什麼目標?”無名好奇。

羅傑爾卻只是沉默不語:

“外人看來很愚蠢的目標而已。”

菲雅卻坦然說道:

“我希望能讓死王子重生,讓死誕者得到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權利。羅傑爾這沒什麼好羞恥的。”

羅傑爾情緒有些低落:

“對不起菲雅小姐,只是上次我將理想暢所欲言,代價是失去了我的摯友,也害你被困在這裡。”

無名掏出一個豬腿,啃得很香,等待接下來的故事。

但兩人默契地止住了話頭。菲雅看向無名:“無名的英雄,你願意讓我擁抱你嗎?”

無名愣了一下,連忙放下豬腿,抹抹手上的油:

“可以啊,你不嫌棄就行。”

菲雅伸手懷抱無名,將身體貼緊無名的鎧甲,臉頰貼到無名的胸膛,沉默不語。

片刻後,她鬆開臂彎,對無名道謝。

無名沒有什麼特別感受:

“沒事我去其他地方逛逛了哦。”

他跟羅傑爾菲雅揮手作別,出了房間。

羅傑爾目送無名離開房間,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菲雅上來就想要擁抱無名。

無名……真有那麼強大嗎?

羅傑爾試圖詢問,卻發現菲雅的表情也很怪異。

她看著自己的指尖,用指尖在臂彎上劃過,像是在回憶剛剛擁抱的感覺。

“羅傑爾,他……”菲雅露出困惑的表情。

“很溫暖?”羅傑爾問。

菲雅點頭:“很溫暖,但他不該溫暖,更不該……”

羅傑爾費解,他聽不懂菲雅的意思。

菲雅說:“我想擁抱他,不是因為想獲得英雄的力量,而是想要撫慰他。他身上有一種很親切的氣息。”

“親切?”羅傑爾說,“是你故鄉的人?”

菲雅搖頭:“是墳墓的氣息。他身上有腐敗的柑橘味,紫花與鈴蘭的香氣,有死亡的冰冷,還有深深的黑暗。我甚至以為……盔甲之下是一個死誕者。”

羅傑爾恍然:“所以作為死眠少女的你想要與他同眠。”

“可是好奇怪。”菲雅撫摸著臉頰,“他卻很溫暖,他並沒有死誕者的寒冷。”

羅傑爾聞言也皺起眉:

“溫暖與死亡並存……”

菲雅說:“更奇怪的是,他沒有在我這裡得到恩澤。”

羅傑爾看著菲雅溫軟的臂彎,柔美的容顏:“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他真得是死誕者吧。”

菲雅說:“無論如何,他是一位值得注意的人。下次他來圓桌,我該跟他好好聊聊。”

“看來並非毫無收穫。”羅傑爾手指纏繞著帽子垂下的寶石吊墜,碧綠色輝石閃耀著異端魔法師的光澤。

他起身:“我去翻閱一下典籍。”

菲雅的描述,總讓他覺得耳熟,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那些特性。

作為異端魔法師,羅傑爾看到全新的課題在眼前展開,由衷地感到快樂。

片刻之後,羅傑爾回到菲雅的房間,快樂已經消失了。

“怎麼了?”菲雅看到羅傑爾的神情。

羅傑爾苦笑:“恐怕他不會再來圓桌廳堂了。”

==========

無名離開菲雅的房間,就在圓桌中游蕩參觀。

但隨著他走遍圓桌廳堂的各個角落,眉頭卻越皺越深。

“新人,這圓桌廳堂如何?”站在圓桌旁的百智爵士看著四處遊蕩的無名,再次重複,“不過你要記住,你還沒有獲得雙指的承認,你只是這裡的過客而已。”

無名聽到聲音,看向百智爵士,眼中的不滿清晰可見。

“哦,說你是圓桌廳堂的過客,不高興嗎?”百智爵士呵笑,“但這也是事實,看到那扇緊閉的大門了嗎,那是圓桌廳堂的核心,雙指的所在地。只有身懷大盧恩者,才會為他敞開。”

無名搖頭:

“你誤會了,我是不高興,但不是因為自己是一個過客。我深知自己是一個過客,但是這裡……對過客也太不友好了。”

“你是糾結態度更甚於真相的人嗎?”

百智爵士依然保持著風輕雲澹的態度,還在明裡暗裡嘲諷無名。

“態度?態度有個屁用。”無名不明白百智在說什麼,他指著圓桌廳堂的佈局,“這屋子造得太爛了,只能靠著一點壁爐提供丁點辨識度,鐵匠和那邊的老婆婆天南海北,褪色者跑路得跑多遠?你們圓桌廳堂的服務就這?”

即使是無所不知的百智遇到這番言論都沉默了片刻,誰也沒想到有人來到偉大的圓桌廳堂,第一反應不是瞻仰宏偉的畫像和尊貴的圓桌,而是挑毛病。

自詡圓桌老前輩的百智以圓桌為榮,聽到這麼貶低圓桌,忍不住道:

“圓桌為了保持廳堂的尊貴。鐵匠和商人當然要待在兩旁,在圓桌繁盛的時候,這裡有許多褪色者行走,如果擠在一起,只會造成混亂。”

“那現在圓桌人多嗎?”無名不屑。

百智沉默了,如今的圓桌大廳可能都聚集不到五個人。無名已經是很少見的新人了。

“要我說,沒人來就是因為你這基礎建設太爛。”無名指指點點,“看那圓桌,那麼大的地方荒廢掉,就當個傳送陣,礙事佔地,除了面子還有什麼用?”

他又指向商人老婆婆的方向:

“賣得東西少就不說了,居然距離賜福這麼遠,還想不想做生意了?這近處不是有一個房間嗎,房門關著做什麼,挪給老太婆用不是挺好。”

百智握緊手中的權杖:

“那是我的房間,我的書房,裡面有無數重要的情報。你居然讓我讓出來?”

“情報?”無名看了看百智那一身耳朵,點點頭,“你原來是管情報的,那倒是很重要。”

“很高興你能認識到知識的重要性。”百智爵士昂首。

“那你關著門幹嘛?情報不是拿來分享的嗎?”無名說,“哪怕收點錢也行啊。”

“我是圓桌的前輩,不是商人鐵匠那樣的服務員。”百智冷聲說道,“知識是分享給同志的,而你並沒有獲得雙指的承認。”

“就是說情報只給自己人。”無名點頭,“懂了,原來是小癟三啊。”

“你說什麼?”

“你好像很沒安全感,還需要雙指的認可維持自我認同。”無名說,“而且十分吝嗇,情報都藏著掖著。拿著個前輩的名頭使勁說,跟拿了一百分就要滿世界炫耀的小孩一樣。”

百智的長袍無風自動,展現出長袍內的重甲,一絲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燃燒。

“新人們總是忘記尊重前輩。”百智的聲音透著一絲危險。

“說好的圓桌廳堂不讓打架呢?”無名後退兩步,“你說話怎麼跟放屁一樣。”

百智指了指一個陽臺的下方:

“有專門給你們爭鬥的地方,不如我們去試試?”

無名沿著陽臺向下看,眉頭皺得更深了:

“有這麼大場地不去利用,整個競技場所,神經病啊,打架哪裡不能打。”

“無謂地爭端確實沒有意義,如果你理解了自己的莽撞,就不要浪費各自的時間了。”百智說。

無名的心思就沒有在百智糾結的那晚輩前輩的問題上,他徑直跳下陽臺,看著空曠的場所,規劃著改造計劃:

“這裡可以成為一個集市,各種商品和商人都可以聚集在這裡。褪色者不需要多走就可以完成自己想要的一切。”

無名四下張望:

“樓梯在哪?”

“這裡沒有樓梯。”

百智站在陽臺上回答他。

“沒有樓梯可不行。”無名直搖頭,“需要修一個樓梯,方便上樓……或許可以把所有的需求都放在樓下,這樣就不需要上樓了。”

百智爵士說:“你想改造圓桌,就要有足夠的影響力。”

“那你呢,你有影響力嗎?”

“我當然有,我可以為雙指提供一些意見。”百智爵士說。

人們都能理解雙指的尊貴,而他能影響雙指的決策,只憑這一點,就足以顯現他的不同。

但無名依然沒有露出敬畏的神色,他只是點點頭,問:

“那麼如果我打贏你,我可不可以改變一下圓桌的構造?”

“你想怎麼改?”百智問。

“當然不會進行無理的改造。”無名說,“放心,不會敲掉承重牆的,只是想讓褪色者可以更方便地找到商人和鐵匠,提升服務體驗。”

“你不會要撤掉圓桌吧?”

“不會,面子工程也有其必要性,而且已經建好的東西,再拆掉浪費。”無名說,“倒是你,你真得有影響力嗎?看你身板不太像能打的樣子啊。”

百智說:“影響力不止是武力,更重要的是智慧。”

他從陽臺跳下:

“不過你如果感興趣,我也可以展示一下你理解的那種影響力。”

十分鐘後,無名看著腳下的百智,歪頭疑惑:

“哪呢?影響力。”

百智撐著權杖,嘴裡吐血。

“你做了什麼?”他難以理解,“你那是什麼法術?”

兩人身上套著紫色的光圈,上面的密文即使是全知的百智爵士也沒見過。

那和他的百智領域有些像,但效果要更加霸道恐怖。

它直接封印了他使用魔法的能力。

作為一個法師,無法使用魔法,面對手持劍盾的無名,結局可想而知。

無名毫不顧忌這個圓桌老大的名頭,打翻百智後就是一頓踹,彷佛混混打架,毫無章法。

但是被這沒章法的拳腳踹翻在地,百智顯然更丟人。

更別說陽臺上還有一圈圍觀的人。

“我現在可以改造圓桌廳堂了嗎?”無名踩著百智的腦袋,語氣歡喜。

回應他的是一聲破空聲。

飛斧擊中了他的腦殼,無名被直接掀飛出去,滾了幾圈,做到地上發呆。

就看到一個手持斧子的褐膚女人從陽臺跳上來,對無名怒目而視。

“您又哪位啊?”無名撓頭,“打了老的,小的出來了?”

“卑鄙的傢伙,居然用奇怪的力量讓義父使不出法術。”女人大吼著衝上去,“就讓我向你討教一下戰士之道吧!”

“涅菲麗。”百智叫住女人,“回來。”

百智用柺杖撐住身體站起來:

“如你所願褪色者,你可以改造圓桌廳堂——在合理的範圍內。”

無名眉開眼笑:

“放心,絕對合理,褪色者看了都說好。”

十分鐘後,百智爵士看著圓桌廳堂,臉色陰沉:

“這就是你說得合理?”

“這不好嗎?”無名滿意地叉腰。

圓桌廳堂的圓桌上,兩個老婦人坐到了上面。

一側的牆壁上,開了一個大洞,可以直接看到鐵匠。

“其實我是想把鐵匠也請到桌子上的,可惜他被鎖住了。”無名唸叨著,“你們這圓桌怎麼回事,鐵匠居然鎖著,這能有心情工作嗎。”

無名欣賞著圓桌的全新佈局,暢想著未來:

“之後也可以讓其他商人來這裡,每個椅子坐一個。”

“你想讓商人圍坐圓桌!”百智睚眥欲裂。

“反正又沒人坐,閒著也是閒著。”無名說。

他跳上圓桌,撫摸著中央那些神兵利器。

“好東西啊。”無名喃喃,他扭頭問百智,“這些武器可以賣嗎?”

“滾出去!”百智失去矜持,怒吼道。

圓桌上亮起光芒,傳送門湧出光芒,將無名包裹起來。

等無名再恢復視線,他已經回到了史東薇爾城。

無名愣愣坐在地上,都囔著:

“小氣鬼……”

他對著黃金樹豎了箇中指:

“不賣就不賣嘛,趕人幹嘛,守著那些老古董沒落吧。”

無名放下中指,喃喃道:

“真可憐啊,那些褪色者,居然要忍受那麼糟糕的服務……”

無名眼睛一亮:

“那不就是我的機會。”

無名興沖沖跑回蒙流洞窟:

“嘿嘿帕奇我的好兄弟,來創造一個新的圓桌廳堂吧。”

帕奇正撬開一個糞金龜,痛飲裡面的汁水,聽到無名說話,嗆得勐烈得咳嗽。

帕奇哀嚎:“你又犯什麼病啊老兄,我們都快被你折騰死了。”

帕奇和那些手下此時癱倒在草蓆上,基本上個個掛彩帶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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