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和帕奇緊盯著對方,渾身肌肉放鬆,準備隨時暴起,彷佛生死決鬥中的騎士。

月光之下,無名的盔甲與帕奇的光頭反射著寒芒,如同劍士的對決。

現在是甩鍋時間。

雖然無名也失敗了,而且可能影響更大,但只要率先甩鍋,就能立於不敗之地,在道德的高地上盡情地譴責別人。

無名搶先一步說:

“你怎麼失敗了?怎麼回來的這麼快,是不是在路邊睡了一覺就回來了?”

帕奇瞪眼:

“瞧不起我是吧?我走南闖北,各種捷徑近路傳送門都知道,靠這個才能這麼快的。我可是說到做到,都跑到蓋立德最深處了。”

“還是沒找到?”無名問。

帕奇捂著光頭仰天長嘆:

“找到了,我去了蓋立德,發現尊腐騎士的鎧甲都泡在艾奧尼亞沼澤。”

“那你就去拿唄。”無名說。

“那裡還有女武神殘留的力量,我怕感染中毒,況且還有尊腐的殘部在。”帕奇說,“沼澤裡的鎧甲沒法撈,好在還有另一個地方——慟哭沙丘,那裡有很多尊腐騎士的屍體,而且很乾燥,也不用擔心感染。而且那裡空曠沒人,只有一個半神拉塔恩,我想或許可以偷出來。”

“然後呢?”無名問。

帕奇攤手:“誰成想拉塔恩視力那麼好,老遠就發現我了。我正在沙子裡扒屍體呢,抬頭往遠處一看,我焯,碎星拉塔恩。我拔腿就跑。”

“真沒用。”無名嫌棄帕奇。

“那可是碎星拉塔恩,最強的半神。”帕奇翻白眼,“有本事你去啊。”

無名嘆氣:“唉,我們確實應該換一下,你去騙葛瑞克,我去找盔甲,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想想怎麼辦吧。”

“你也失敗了?”帕奇問。

無名咳嗽一聲:“葛瑞克現在的認知裡,我是個騙子。”

“好意思說我。”帕奇豎起中指。

無名恨恨道:“可惡,本來還想騙葛瑞克怪罪守衛隊長,都怪百智。”

帕奇問:“那不是沒戲唱了,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殺了葛瑞克?”無名說。

“你不是說殺了葛瑞克就沒生意了。”

無名捂臉:“是啊……實在不行,只能——”

“王,你遇到麻煩了?”

海妲被長生者攙扶著走來。

這段時間無名和帕奇不在,海妲倒是成了眾人的主心骨。憑藉可以轉化盧恩的能力,她俘獲了眾多長生者的心。

堅強的海妲憑藉自己的手腕,在這裡站穩了腳跟。

無名於是跟她說了一下當前的困境。

海妲說:“這不難,方法有很多。”

“說說?”無名坐正傾聽。

“比如您可以將摩恩城的事情公開。”

“公開那個幹什麼?”

海妲說:“摩恩城滅城、被混種佔據的事情還沒有傳播到外界。我們的人還在把守獻祭大橋,封鎖了訊息。

“當混種佔據摩恩城的訊息傳到葛瑞克耳邊,他就需要處理這件事。”

帕奇皺眉:“這能管用?我不覺得葛瑞克會管這事,他也無力管轄。”

“他管不管都不重要。”海妲說,“我們是最清楚寧姆格福苦難的人。我們也清楚,各地城主和公國都對葛瑞克很不滿。一旦葛瑞克表現出無力管轄的態度,其他地方的人就會揭竿而起。”

她輕掩嘴角:“他們一定會揭竿而起,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就像摩恩城的混種一樣。”

無名和帕奇面面相覷。

無名說:“會流很多血吧。”

“但討伐葛瑞克是正義的事情,王你不是最愛正義。”海妲說,“適當的犧牲是值得的。”

無名不情願:“有沒有別的辦法。”

“有。”海妲說,“王,我計程車兵被你派往了史東城做商人。只要讓他們在城中傳播顛火病,葛瑞克就會無暇他顧。”

“顛火病,很厲害嗎?”無名問。

“只是眼睛會潰爛而已。”海妲舔舔嘴唇,“但是爛熟的葡萄很好吃哦,香甜軟糯,濃稠誘人,您也一定要嚐嚐。”

海妲顯得有些瘋狂。

這也不怪她,沒有了手下在身邊,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葡萄了,確實有點發狂的傾向。

帕奇看鬼一樣看著興奮的海妲:

“她是不是龜頸肉吃多了,太補了?”

無名認同地點點頭,看向海妲的眼神則有些憂愁:

“這個……海妲呀,你有沒有聽說過,體液學說?”

海妲想了想:

“好像聽說過,但知道的不清楚。”

無名牽住海妲的手:

“走,我們邊走邊說,我看你有點過於興奮了,這對你身體不好……”

========

在黃金樹的光芒下,葛瑞克看著那封信,目光陰沉,又帶著些恐懼。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大樹守衛死了。

大樹守衛是王城的精銳騎士,是從王城跟隨他來的,無法補充,他的死亡可以說嚴重削弱了史東薇爾的高階戰力。

信上還附有精妙的畫像,展現出兇手的影像。

正是無名。

信件是從大樹守衛居住地的扈從那裡發出的,但扈從並未親眼所見,他那天並沒有跟著主人。訊息和兇手的影像來源卻另有他人。

信中說是附近的牧民見證了戰鬥。

想到涅斐麗和無名,葛瑞克臉上覆蓋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這雖然是兩個騙子,但實力強大已經可以威脅到他的安全。

聯想到潛入城中越來越多的褪色者,一種抑制不住的恐懼在葛瑞克心中生長。

“我要變強,我要變得更強……”葛瑞克魔怔般唸叨著這句話。

守衛隊長跟在葛瑞克身邊,聽到他的呢喃,害怕的拉開距離。

葛瑞克四下尋覓,周圍計程車兵看著他,許多都在下意識地後退。

葛瑞克看到退縮計程車兵,愈發憤怒,伸出粗壯的巨妖手臂,就要抓人。

月光下,一抹鮮紅弧光閃過,葛瑞克的巨妖手臂飛起,潑灑出大片鮮血。

劇痛從斷肢處席捲回大腦,葛瑞克痛地抽搐大叫。

守衛們立刻拔劍,對準攻擊的刺客。

這是一位鮮紅的刺客,黑鐵鎧甲上遍佈龍鱗,披掛著膜翼製成的紅色披風,手持一柄比身體還長的鮮紅雙頭刀。

雙頭刀的刀身纏繞霧氣般的鮮血,散發著凜然的氣息。

刺客沒有逃跑,也沒有繼續攻擊,只是立在原地,冷眼旁觀慘叫的葛瑞克。

葛瑞克看到那個人的雙頭刀,立刻忍痛大喊:

“都不要打他!”

喊完葛瑞克四下張望,發現根本沒有士兵敢上前攻擊。

葛瑞克疼痛難忍,也來不及氣,緊盯著那柄雙頭刀:

“鮮血王朝的人……鮮血君王想要搶我的大盧恩了?”

葛瑞克十分憤怒,但是看到那妖異咒血,他卻壓制住了自己的怒氣。

最強半神拉塔恩與女武神瑪蓮妮亞的戰鬥,笑到最後的贏家就是血君王。

作為破碎戰爭的親歷者,親自感受過女武神的強大,也就更能體會到鮮血君王的恐怖。

刺客只是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看不起我嗎?”葛瑞克怒視著那個血紅的人。

“呵呵,您誤會了黃金君王。”有聲音從地下傳來,“她從不說話。”

葛瑞克噴灑的鮮血中,一個人鑽出來。

來人帶著一副白麵具。

“你是誰?”葛瑞克捂著斷臂忍痛詢問。

“我是梵雷,來送您一份禮物。”白麵具聲音帶著笑意。

“給我一刀就是你的禮物嗎?”葛瑞克喘息著。

“我聽聞您遇到了強敵,這些肢體顯然無法滿足您的需要。”梵雷說,“剛好我們這位龍騎士回來,帶了新的戰利品,我們特意送上。”

“強大的肢體?”葛瑞克的恐懼和痛疼一下被壓制,“在哪?”

梵雷看了看地上的那灘血跡:

“那東西太重了,我們不方便運過來,如果有更大的血池就方便了……”

“懂了。”葛瑞克獰笑著,看向周圍計程車兵,“剛剛那些退後計程車兵,你們並不忠誠,你們都有罪,現在你們該慶幸,可以為朕的力量添磚加瓦了。”

一些士兵開始跪地求饒,一些則試圖逃跑。

逃跑計程車兵被無罪計程車兵追上,捅死,將屍首收集到一起。

鮮血染紅了野外的草地,血腥氣飄散在風中。

一頭巨龍如同破開海面的船隻,從血液中升起,翅翼似風帆。

即使已經死去,這巨大的體型依然擁有攝人的氣魄,驚人的美麗。

葛瑞克被那迷人的龍屍吸引,不由靠近。

“可還滿意?”梵雷問。

葛瑞克說不出話來,他將斷肢插進龍的脖頸,奮力一扯,龍頭墜落,吸附到他的斷臂上。

“哦……哦!”葛瑞克沉醉在嶄新的力量中,左手的龍頭叼住一名士兵,龍炎噴湧,在慘叫聲中將士兵燒成焦炭。

葛瑞克沉醉在新的力量中好一會兒,才看向梵雷:

“為什麼要幫我?你們想要什麼?”

梵雷站在血池中,挨著那群屍體,展開雙手:

“這就是我們所求的。我們的利益並不衝突,您需要力量,我們需要鮮血。”

梵雷沒有多加解釋,與那鮮紅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血池中。

勢均力敵,才能產生最多的鮮血。

一如當年的尊腐騎士與紅獅子。

真實之母渴望的,是傷口。

第二天清晨,梵雷走進艾蕾教堂。

梵雷說:“告訴你們一個喜訊,我詢問了傳送陣的工匠,他們說可以建造傳送陣。”

梵雷的心情很不錯。

作為鮮血王朝的精英,他當然不會被動的配合無名。

他已經布好了局,幫助無名發展好商隊,再與葛瑞克爆發激烈衝突。

血薔薇已經種下,剩下的只需要靜待收穫。

只見無名正在收拾包裹,他聽到梵雷的聲音,說道:

“我們準備搬家了,去利耶尼亞。”

“什麼玩意兒?”梵雷的笑意瞬間消失,“你不是挺厲害的嗎,為什麼要跑?”

梵雷就是判斷葛瑞克打不過無名才特地送給葛瑞克一份禮物,讓雙方勢均力敵。沒想到葛瑞克那邊剛變強,無名要跑路了。

“為什麼啊?”梵雷不明白了。

無名深沉地說:

“這是商業機密,你不會懂的。”

“不就是怕葛瑞克嗎。”梵雷陰沉道,“你怕你的人流血?”

無名咳嗽一聲:

“這確實是原因之一。”

梵雷抓住無名的肩膀,兩眼血紅:

“我幫你擋住葛瑞克,給你發展的機會如何?以你的實力,一定可以很快成長到不懼葛瑞克的。”

無名有些為難:

“誒……但是我們已經商量好了。”

“你不是商人嗎,商人當然要以利益為重。”梵雷說,“情況發生變化,就要改變自己的經營策略不是嗎。”

“你怎麼這麼熱情。”無名狐疑。

“廢話你知道我為你花了多少功夫嗎。”梵雷說。

那個使雙頭刀的傢伙,可是王朝最頂尖的血指之一,即使是他想指揮動她也要廢許多功夫。

他停頓一會兒說:

“我可是付出很大代價才讓工匠同意在其他地方修築傳送陣的。”

無名緩緩說:

“商人確實應該以利益為重……”

梵雷點頭。

“所以我才要去利耶尼亞嘛。”無名攤手,“實話跟你說,昨天我跟帕奇發愁的時候,來了一頭狼。”

“一頭狼?”

“準確說是狼人。”無名說,“我們聊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說利耶尼亞也有鐵砧,也挨著賜福。”

“這裡也有啊,寧姆格福靠海,是許多褪色者上岸的地方呢。”梵雷說。

“這也是我最割捨不下的地方。”無名心痛,“圓桌最好還是可以引導新人。”

“那待在這裡不就好了。”梵雷說。

無名沉默片刻,深沉道:

“但是他說利耶尼亞有好多糞金龜哦。”

梵雷僵住:“這就是你要搬過去的原因?”

無名煞有介事地說:“這可是商業機密,我看你有誠意才告訴你的,你可別跟我搶生意。”

“誰會搶糞金龜啊!”梵雷抓狂,“你以為血王朝會缺錢嗎?”

“總之上貨方面利耶尼亞有很大的優勢。”無名說,“可以節省很多成本。當然寧姆格福的生意我們也是做的,我們可以從小路把利耶尼亞的糞金龜運過來,還有很多其他的特產。”

無名問梵雷:

“你們那傳送陣放哪不是放,不能搬到利耶尼亞嗎?”

梵雷思考了一下利耶尼亞。

一望無際的水澤幾乎沒什麼人煙,除了螃蟹就是龍蝦。幾乎所有人都縮在學院中與世隔絕……

這還怎麼製造傷口獲得鮮血,找龍蝦的血嗎?

龍蝦的血是什麼顏色的來著……

梵雷一哆嗦,目光堅定:

“不行,我們已經定好位置了,傳送陣就是根據這個位置設計的,沒法變。”

無名有些糾結,他踱了幾步,看向梵雷:“你真能擋住葛瑞克?”

“他會給鮮血王朝這個面子的。”梵雷自信地說道。

梵雷相信葛瑞克會同意,葛瑞克本就畏懼鮮血王朝,而且這又不是讓葛瑞克放棄,只是讓他等一會兒,等無名的商隊在寧姆格福站穩腳跟,到時候再引爆矛盾。

無名說:“已經跟我手下說好了,現在再變卦,好難為情呀。”

你會難為情?梵雷冷眼以對:

“你想說什麼?”

“送佛送到西,你不是說血王朝很有錢嗎。”無名說,“能不能給點違約金?”

梵雷在面具地下把嘴唇咬出血:

“行把……”

“爽快,真大氣。”無名拍了拍梵雷的屁股。

梵雷忍著怒氣:

“我有一個要求。”

“不會很過分吧?”無名吝嗇道。

“放心,很合理。”梵雷說,“我要待在你這新圓桌裡。”

如此梵雷可以利用新圓桌為血王朝拉攏新人,這新圓桌就算是和鮮血王朝的合作專案了——雖然遲早要犧牲掉。

“這個沒問題,我們新圓桌正缺少你這樣的人才。”無名點頭答應。

“還有我的血呢。”梵雷說,“你答應我的女巫之血。”

“放心,等你修好傳送陣,一手交血一手交貨。”無名說。

“我要先得到一部分血液。”梵雷不鬆口。

“好吧。”無名無奈,“等我一會兒。”

無名直接離開了艾蕾教堂,路過亞基爾湖,回到蒙流洞窟。

海妲正坐在那裡,形容枯藁。

她的腳邊,放著許多溫熱石,用來補充她的體力。

而在她身上,趴著一隻碩大的蚊子。

那蚊子足有老鷹大小,口器刺入海妲的手臂,尾部高高鼓起,滿是血液。

“王……”海妲虛弱地看著無名。

“不錯不錯,放血療法很有效果嘛。”無名拍拍海妲的腦袋,“你看你現在就正常多了,繼續努力。”

無名說繼續努力顯然不是一句空話,他又換上了一個新的蚊子。

蒙流洞窟就挨著亞基爾湖,臨近水源,這裡蚊子多的是。

無名掐著蚊子翅膀,托住那滿滿當當漲滿的腹部,返回艾蕾教堂。

無名託著水球般的腹部,遞給梵雷:

“給,女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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