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教堂,海妲坐在藤椅上,珍惜著自己片刻的休息時間。

經過兩個月的盧恩強化,這些原本潰爛消瘦的長生者已經開始有了人樣,身上的腐爛也已經癒合,渾身膿水和腐敗的味道都得到了遏制。

海妲現在的工作環境好了很多,梵雷需要的女巫之血是一次性的,她已經不再需要繼續抽血,長生者們也不再那麼惡臭腐敗。

她舒服地躺在藤椅上,完全放鬆身體,突然覺得好幸福。

她微微側頭,瞥到遠處的一抹燈火的光芒。

光芒在她心尖掠過,驚起一陣警覺。

我的使命應該是傳達三指的思想,讓世界重回渾沌才對啊……

海妲警惕起來,卻又覺得有些疲憊。

她是一個瞎子,世界永遠處於黑暗中,只有彼岸的燈火和王是唯二的光芒。

也正因此,燈火將永遠在她的視線中,即使她想忽視都不可能。

一個除了燈火什麼都看不到的人,和一個永遠睜著眼睛注視燭火的人,同樣的疲憊。

那是一種好不容易爬上床,正在修養疲憊的身軀,卻發現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需要消耗更多的意志重新爬起來的疲憊。

我居然對我的使命感到疲憊……海妲突然驚恐起來。

燈火應該是我的信仰,我唯一的追求和信念,為何會感到疲倦?

正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靠近。

海妲非常熟悉這種聲音,這是長生者們靠近的聲音。

海妲撐起疲憊的身軀,一言不發地伸出右手。

但這次塞進她手中的不是那一隻只粗糲的手,從手感來看……

似乎是一束花草。

沁人心脾的味道傳到海妲的鼻尖,清新的氣息一下子讓疲勞感緩解了許多,原本因為懷疑信仰而炸起的心靈也舒緩許多。

“海妲小姐,謝謝你。”黑暗中,那看不到長相的長生者語氣中滿是歡喜,“我的手終於不再潰爛了,關節也不再刺痛。”

另一個聲音說:

“這是我們摘的赫帕草和發現的一株睡蓮,再加上血薔薇和米蘭達花,送給您。”

第三個長生者說:

“雖然您看不到,但味道很好聞。”

海妲握著手中那看不見的花束,有些徵然。

她聽到人們俯身的聲音,感覺那些長生者在親吻她的手背。

沒有了膿液與腐臭,乾淨清爽的吻手禮。

海妲微微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直到長生者們離開外出繼續採摘野果赫帕草,給海妲留下獨處休息的時光,她也沒說出什麼話來。

她安靜地撫摸著花束,感受著那些花朵的形狀。

她沒感覺任何的扎手,血薔薇莖上的每一根尖刺似乎都被用心處理掉了。

馬嘶聲打破了艾蕾教堂的寧靜。

凱丹傭兵騎著高頭大馬,提著馬刀,從海邊沿岸飛馳而來。

這些從北方雪山而來的蠻子,即使到了溫暖地帶,身上的衣服依然保持許多皮毛。堅韌的皮毛也給他們提供了另一層防禦力。

這些凱丹傭兵盯上了艾蕾教堂,整日來劫掠這裡的商人。

因為擅長騎馬,他們的機動性很強,即使艾蕾教堂委託褪色者反擊,也經常被他們逃掉,再變本加厲報復回來。

實際上這夥凱丹傭兵盯上帕奇老店,不僅僅是因為商人的富餘,他們還受僱於葛瑞克。

葛瑞克在獲得龍頭的那個夜晚就幹掉了守衛隊長,但守衛隊長曾經的提議他還沒有忘記。

葛瑞克沒有將凱丹傭兵收編到城內,而是給他們提供資金和兵器,讓他們在交界地幹些他不方便暴露的髒活。

給帕奇老店找麻煩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血王朝不願意讓他出手,但睚眥必報的葛瑞克還是不甘心完全不作為,他讓凱丹傭兵專門騷擾艾蕾教堂。

只是敲詐商隊,甚至不需要搏命,凱丹傭兵完全沒有壓力,他們的工作做的輕鬆愉快。

這一天,凱丹傭兵再次騎馬賓士而來。

前哨一馬當先,衝到艾蕾教堂附近,觀察教堂內外是否有埋伏和抵抗力量。

但今天的艾蕾教堂有些不同,原本覆蓋教堂周圍的雜草都被清理乾淨了,視野一覽無遺,可以從四周清晰看到教堂的內外構造。

教堂內沒見什麼兵力,所有人都平靜地待在原地。

“看來他們放棄抵抗了。”凱丹傭兵的老大聽到前哨探子的回報,如此判斷。

傭兵頭子和幾名傭兵下馬,其餘人在馬上放哨眺望遠方。

傭兵頭子扛著厚重馬刀,走進艾蕾教堂:

“這個星期的盧恩,準備好了嗎?”

帕奇老店的老闆帕奇這次沒有躲藏,站在高大的傭兵頭子面前,仰視著他:

“老闆馬上就要回來了,他身上錢多。”

“馬上?”傭兵頭子把大刀橫在帕奇脖子上,“馬上是多久?”

“就在旁邊的英雄墓地,他說想下去淘點黃金,好付給你們。”帕奇說。

“黃金?”傭兵頭子抽了帕奇一巴掌,“我要的是盧恩,黃金有什麼用?”

“黃金還是很有用的,可以作為魔法陣的優秀穩定介質……”託普斯在一旁弱弱地搭話。

“你他媽又是哪來的。”傭兵頭子瞪了他一眼。

託普斯頭一縮,不再說話。

傭兵頭子看看坐在一旁的海妲:

“等也行,叫那女孩來陪我們。能讓我們不無聊,我們就等下去。”

“這個……不太合適。”帕奇說,“她有病。”

“什麼病?”

“顛火病,眼睛都爛完了。”帕奇跟傭兵頭子小聲耳語。

傭兵頭子夷然不懼:

“顛火怎麼了,以為老子沒見過更厲害的火?老子雪山下來的!”

他一把薅住海妲的頭髮,將她拖出艾蕾教堂。

幾個留在教堂的長生者撲上去,試圖扒開凱丹傭兵的手,被一刀砍斷半截身體。

溫熱的血液灑在海妲的臉上。

變得充盈的身體冒出血,長生者依然嚎叫著拽住傭兵頭子的手。

長時間的痛苦經歷讓他們對疼痛的耐受性相當高。長生者們為了求死會跑進海里溺斃,會引來飛龍啃食,會甘願被插到十字架上,夜夜哀嚎只為乞求重獲賜福,能正確的死亡。

現在這馬刀砍到身上,感受著身上強烈的痛楚,那是活著的證明。

“媽的一群瘋子。”傭兵頭子甩動著撲上來的長生者。

“瘋子……”海妲突然笑了,“這也算瘋嗎?你們膽子可真小。”

比起那些顫抖著挖出眼球,為自己供養葡萄的顛火病患者,這些長生者的作為也能算瘋狂?

傭兵頭子聽到海妲那略帶輕蔑的語氣,一愣,繼而有些惱怒。

但還未等他發作,海妲回頭,看向拽著她的長生者們。

“放開我。”海妲平靜地說。

“海妲小姐,您……”長生者們不解。

“放開我。”海妲又重複了一遍。

長生者們遲疑地鬆開手。

海妲站直身子,也將傭兵頭子的手拍開。

“我自己可以走。”她說。

海妲站得筆直,失血過多的蒼白臉色帶著一絲悽美與凜然。

傭兵頭子欣賞地點頭:“烈性。”

海妲走傭兵們,開口道:

“你們想打發時間?”

“你準備怎麼做?”傭兵頭子問。

“你們離我遠一點。”海妲說。

傭兵頭子遲疑:“你不會是想裡離遠了自殺吧。”

海妲輕笑:

“自殺?你們還怕這個?真自殺了,難道你們不能靠屍體自娛自樂?”

這身體不是海妲的,她自己就是寄生到屍體上的靈魂,自然不會忌諱這個。

這發言震攝到了凱丹傭兵們,雪山來的莽夫也甚少碰到這麼野的女子。

他們安靜下來,等著海妲表演。

海妲慢悠悠摸索到一個位置,讓傭兵們站在前面,等著她的表演。

海妲兩手握於腹前,一動不動。

“怎麼還不開始啊?”傭兵們有點不耐煩了。

海妲開口:“沒時間了。”

傭兵們愣了一下。

轟隆的聲音響起,傭兵們連忙抽出馬刀,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聲音來自艾蕾教堂側面的高臺,地下英雄墓地的方向。

傭兵們抽出馬刀才發現發出聲音的東西不是他們的刀可以對付的。

一輛巨大的黃金戰車撞碎英雄墓地的大門,從高臺上飛馳而來,陽光下倒映耀目的光幕,晃得眾人眼睛疼。

戰車的兩段車輪都是刀輪,在軸心上有銳利的尖刺。黃金戰車以疾馳的速度衝出高臺,帶著一條優美的拋物線,剛好砸向海妲面前的傭兵們。

海妲則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馬車路過帶動颶風,海妲衣裙狂舞。

海妲理理瘋狂下凌亂的髮絲,凝望著那熾烈的身影。

她只能看到兩團光芒,彼岸的燈火,和太陽般耀眼的無名。

即使隔著陰暗身後的地下墓地,海妲也可以鎖定無名的位置。

她看得到無名正在朝什麼方向,什麼位置疾馳,什麼時候可以走出英雄墓地。

她只需要將傭兵們在正確的時間帶到那個位置,自己呆在安全位置就好。

她的王會解決掉這些野蠻人。

戰車碾過幾名凱丹傭兵,這些傭兵連慘叫都沒有發出就成了肉泥。運氣好的被撞飛出去,吐血三升。

只有那些騎在馬上的傭兵來得及躲避,沒有被馬車肢解。

馬車在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印,碎石滿天飛舞。

“哇哈哈哈,車到手。”無名站在馬車上,張狂地大笑,隨後居高臨下地掃視四周,“我的馬呢?”

倖存的凱丹傭兵驚怒異常,立刻準備衝鋒。

幾位凱丹傭兵衝出去,卻發現很多傭兵並沒有跟著他們衝鋒。

於是凱丹傭兵們立刻勒住馬匹,轉身怒吼:“你們在做什麼?”

那些同伴都在盯著馬車上那個張狂的盔甲男人,任憑他們怎麼呵斥都沒人動。

他們不約而同下了馬,卸下武器,舉手投降。

“你們在幹什麼?!”馬上的凱丹傭兵驚怒不已。

“打不過。”投降的凱丹傭兵悶聲回答,“那傢伙我們在雪山見過。”

“打不過就不打了?”馬上的凱丹傭兵怒不可遏,“懦夫!”

“如果完全沒勝算,那就只是送命而已。”那些凱丹傭兵說,“你以為老大為什麼下山?”

最後一句話把幾個馬上的傭兵說愣了,其中幾個傭兵也有些遲疑,猶豫著也下了馬。

投降的凱丹傭兵們把馬牽到無名身前,低頭表示臣服。

無名也沒在意凱丹傭兵們這突兀的投降臣服,大手一揮,開心地收下了馬匹。

無名從馬車上跳下來,讓凱丹傭兵把那些馬匹栓到車上,自己則走到沒有投降的凱丹傭兵前:

“就是你們搶我的錢?你們老大在哪?”

凱丹傭兵們一齊看向一個位置。

馬車下,一灘肉泥正在慢慢彌散出鮮血。

“哦……”無名說,“那錢呢?”

“你撞死我們首領,還想把錢要回去?”馬上的傭兵再也忍不了了,揮起馬刀就朝無名砍過去。

巨大的馬刀在馬匹的力量加持下噼砍到無名的肩甲上,直接將他撞飛出去。

無名飛到馬車另一邊,看到海妲。

“你怎麼在這?”

“被他們抓來。”海妲微笑著回答,她對無名鞠了一躬,“不打擾王你懲罰他們了。”

說完,海妲灑然轉身,返回艾蕾教堂,走的時候昂首挺胸。

然後被一塊馬車濺射出去的石頭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長生者們連忙上前,手忙腳亂把她扶回艾蕾教堂。

無名看著絆倒砸傷的海妲,回首嚴肅地對凱丹傭兵們說:

“你看給人家弄傷的。”

“關我們什麼事!”傭兵們嚷嚷。

無名卻根本不聽傭兵們的辯解:

“而且你們把人家一小姑娘拉來幹什麼?肯定是想做這樣那樣的邪惡事情吧的,齷齪!丟人!”

“放屁。”凱丹傭兵唾沫星子橫飛,“不要侮辱我們,你知不知道現在很多人根本就沒那個能力?”

“是這樣嗎?”無名問那些投降的凱丹傭兵,得到了羞恥但肯定的回答。

黃金樹的衰落體現在多方面,生育能力的下降也是一種體現。即使是凱丹傭兵這些強壯粗獷還喜歡玩女人的蠻子,也很少再留下子嗣。

“我可以理解你們。”無名有些同情他們,“我也在便秘,所以很懷念糞便的味道。”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事情好嗎!”凱丹傭兵憤怒地再次發動衝鋒。

但這次他們失敗了,無名微微弓身,把盾牌擋在了前面。

巨震從手上的馬刀傳來,傳遞到全身,凱丹傭兵被直接震下馬。

後面的幾名傭兵也被前方的異常影響,紛紛落馬。

無名的盾牌紋絲不動,將所有的衝擊全部返還。

他放下盾牌,走到落馬的傭兵面前:

“錢呢?”

“花了。”傭兵不服輸地瞪回去,“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無名打量著傭兵的身體:

“身材不錯,蠻結實的啊。”

“你要幹什麼?”傭兵突然感到一種寒意。

“幹活還錢,算我給你個機會。”無名說,“為我工作吧。”

傭兵笑了:“你也配,那些慫逼怕你,我可不怕。大不了殺了我,反正都會歸樹,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

聽傭兵這麼說,無名掉頭就走,進入艾蕾教堂。

“這是幹嘛……”那傭兵愣。

原來的同伴卻趁這時壓低聲音說:

“快點跑。”

“嘿,我就不信了,你們說老大下山是為了他,我怎麼看不出來他有那麼厲害。”那傭兵脖子硬的很。

沒一會兒,無名又走了出來,手裡提著一個長生者。

那正是之前被傭兵頭子砍傷的長生者,此時已經奄奄一息,意識模湖了。

無名一隻手提著長生者腦袋,拖在地上就走了出來。

“你真是他們老大?”傭兵狐疑,“不像啊。”

無名壓根沒搭理他,另一隻手前伸,按住傭兵的臉。

紅光從他手上閃出,暗紅色旋渦從他手中析出,包裹在傭兵腦袋上。

傭兵突然喪失了原本的驕橫和狂妄,抽搐掙扎著,一邊慘叫一邊求饒。

無名始終沒說話,任由傭兵拳打腳踢在他身上。

很快,傭兵就失去了動靜,癱軟在地上。

海妲拉著旁邊的一個長生者:

“發生了什麼?”

長生者於是給他們詳細講述著發生的事情。

長生者描述著眼前的畫面:

“……傭兵不動了,應該死——咦?”

傭兵抽搐一下,又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腦袋,茫然地看看四周。

傭兵看到了教堂裡的海妲,眼睛一亮,屁顛屁顛地跑過去:

“海妲小姐,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傭兵如此說著,說完又捂著自己的嘴巴,顯得有些驚訝。

海妲聽著那音色陌生,語氣卻頗為熟悉的聲音,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顛火可以將世界重新帶回渾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萬物迴歸巨大的一,結束一切矛盾與爭端。

也因此經受顛火洗禮的人,可以藉由別人的身體再度重生。

對於顛火的信徒來說,將靈魂寄宿在不同的身體裡,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長生者可沒有經過顛火的洗禮。

可他的靈魂卻在無名的力量下轉移到了傭兵的體內……

“這就是指頭大人認定的王嗎……”海妲喃喃,

“顛火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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