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王朝,依舊在靜謐的幻夢中。被咒血賜福的各種生物,待在地下,長得相當隨意,它們都在等待著新王朝的到來。

“但為何這裡沒有昭示新時代即將到來的神諭使者?”有初來乍到,或者機緣巧合之下來到血王朝的長生者居民提出這種疑問。

面對這種疑問,鮮血貴族們是毫不慌亂的。負責廣傳咒血與福音的傳教士,對這種信眾見得多了,對此問題輕車熟路。

鮮血貴族說:“既然是新時代,自然會有新時代的神諭使者。還是讓舊時代的神諭使者宣佈新時代的到來,不覺得很可笑嗎?那算什麼新時代。”

鮮血貴族說:“你想,那些神諭使者,就是一群吹泡泡的。它們吹的是什麼泡泡?是黃金的泡泡。它們能認同的,也只是黃金律法。可我們是可以取代黃金王朝的蒙格溫王朝,自然不會受到那些非人東西的青睞。”

“我不知道,我也沒見過……”居民有些不確定,“不過我聽說以前的時代裡,神諭使者吹的就不是黃金色的泡泡啊。它們應該是無所謂這些的吧?”

鮮血貴族給出的理由不無道理,但顯然還是有些無法說服觀念根深蒂固的黃金之民。

居民小聲說:“新時代真的會到來嗎?”

“會的,自然會。”鮮血貴族說,“你過來點就能看到了。”

“過去?”居民疑惑。

鮮血貴族說:“其實我們並不是沒有神諭使者,只是你沒有見到。它們就在血池中,你來看就知道了。”

居民順服地過去,隨後被鮮血貴族削了腦袋,踢進血池中。

這也是血王朝如此靜謐的原因之一。提出質疑的人不是完全沒有,但這些人最終都會變成血池中的一份養料。

“不虔誠的人,你們醜陋的肉體會成為美麗的花朵,陪伴虔誠的信眾。”鮮血貴族採集著其他血池中已經熟成的血薔薇,喃喃自語,“如此,你們的心靈最終也會受到淨化,與我們一同迎接新時代的到來……”

血池中突然一陣翻湧,粘稠濃厚的血液開始上湧、鼓起。

隨後血液退散,露出一個人的身影。

對於鮮血貴族來說,這是一個熟悉的能力。他們藉助鮮血的力量,可以隨意傳送。

但來人並不是鮮血貴族,而只是個血指。

擁有這種力量,那說明這血指相當優質。

比鮮血更加豔麗的紅色披散在鎧甲中,昭示著來者的身份。

“艾琉諾拉,你回來了。”鮮血貴族認出了這位血王朝最高等級的血指,對這位血王朝的騎士施以友好的問候,“這次帶回來了幾根手指?”

血王朝的騎士也可以算是貴族,只是和鮮血貴族們比還略遜一些。加上血指們往往是嗜血的戰士,沒有禮數,為咒血痴迷到瘋狂,意志上也為貴族們所嗤笑。貴族們其實是有些看不起血指們的。

貴族們自豪的認為他們是駕馭咒血的人,而血指只是被咒血奴役的狗。

艾琉諾拉聽到貴族的話,看向鮮血貴族,徑直走過去。

見艾琉諾拉沒有回應自己,也沒有理解,貴族略有不悅:

“何事?”

艾琉諾拉從腰間摸去,揚起手似乎要甩出什麼。

鮮血貴族立刻旋身後退,躲避著可能的攻擊。

想像中的攻擊並沒有出現,艾琉諾拉只是拿出了一封信。

看到艾琉諾拉拿出一封信,鮮血貴族有點尷尬,他站直身子,腳跟的硬角讓他的身子更加挺拔高大,睥睨地看著艾琉諾拉,讚賞道:

“不愧是純紫血指,看來還是可以駕馭咒血的——這是給我的信?”

這一刻,鮮血貴族突然有點慶幸艾琉諾拉不愛說話,他順滑地把話題轉移到信封上,順勢接過信封。

這是一封相當厚實的書信,看來內容有許多。

上面並沒有寫寄給誰,也沒有火漆封印,只有一個落款,表明寫信人的身份。

“梵雷?”鮮血貴族看到落款人,來了興趣。

與血指不同,梵雷算得上是血王朝的重臣——雖然也沒那麼重。在鮮血貴族的評價體系裡,血指們大概算是痴迷咒血的毒蟲,負責與血指對接的白麵具就可以算是上一級的中間人。血指如果算妓女,白麵具大概可以算是老鴇。

其中梵雷是白麵具中最優秀的一位,也確實承受了咒血,能夠十分有層次地品味到咒血的美妙。貴族們也就願意高看這位白麵具一眼,甚至記住了他的名字,而非以無名的白麵具統稱。

“梵雷什麼時候和你有聯絡了,他自己不敢回來了嗎……”鮮血貴族拆看信封,簡單看了兩眼。

看了兩眼,鮮血貴族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傢伙,居然還被人俘虜了。”鮮血貴族說,“真是給血王朝丟人。”

鮮血貴族一邊銳評梵雷,一邊繼續看,這下眉頭更緊了:

“史東城的巨大人力挖洞機器……商人與拉塔恩聯合試圖進攻血王朝……”

鮮血貴族看完了信,甩了甩信封,將信件丟進血池:

“這傢伙又在危言聳聽了啊。之前就在血王朝裡宣傳這種言論,如果不是看他是重臣,早就將他喂血池了。”

鮮血貴族捏著下巴:“不過這次他的證據確實更為充足了……”

鮮血貴族看向艾琉諾拉:“信件裡提到的那個商人,真的那麼危險?”

艾琉諾拉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

“那還是要處理一下。”鮮血貴族抬眼,看著蒙格溫王城的最高處,血君王與神人米凱拉相擁的鮮血閨閣,“這件事……還不能打擾大人的良宵,剛好,艾琉諾拉,你去處理一下吧。”

鮮血貴族給血指下達了命令,一如往常。

但這次卻沒有得到回應,艾琉諾拉不會說話,她接受任務的回應往往是扭頭就走。

但這次她卻頓住了,又拿出一個東西。

一根指頭一樣的東西。

“這是你的獵物嗎?”鮮血貴族第一反應是這個,但很快發現指頭的不對勁。

這不是從屍體上切下的手指那麼簡單,這是火山官邸的叛律者指頭。

艾琉諾拉這意思是……

“你跳槽了?”鮮血貴族難以置信。

這次艾琉諾拉有動作了,她轉身離開,沒留下一句話。

用這乾脆的動作對鮮血貴族的疑問做出了肯定的答覆。

“你敢!”鮮血貴族突然怒了。

鮮血貴族樂於嘲笑血指們為咒血痴狂,但真看到血指對咒血突然棄若敝履,卻又會暴怒起來。

這種擰巴的心理,讓鮮血貴族怒不可遏。

“可恥啊艾琉諾拉!”鮮血貴族痛斥著沉默的龍騎士,“你難道無法在這蒙格溫王朝感受到愛嗎?”

另一邊,艾琉諾拉的身體已經一半沒入血池。

“你到底在追求什麼?”鮮血貴族無法理解,“你難道體會不到咒血的美妙?咒血難道不值得你痴迷一生?”

艾琉諾拉已經只剩一個腦袋,看都沒看鮮血貴族一眼,似乎對鮮血貴族講的那些東西沒有半點興趣。

“你以為你拒絕了什麼嗎!”鮮血貴族說,“你拒絕了一個神的愛!”

回應鮮血貴族的只是一點血池的漣漪,但也很快被血池的粘稠抵消,徹底失去蹤影。

倒是鮮血貴族腳下的血池不住的掀起漣漪——他正被氣得渾身發抖。

梵雷的信沒有讓鮮血貴族產生多少危機感。倒是艾琉諾拉這種對血指不屑一顧的態度帶來了更大的衝擊、更大的危機感。

鮮血貴族真是恨不得立刻登上聖山,穿過朝聖的靈廟,將這種奇恥大辱的褻瀆行徑報告給血君王。

但抬眼看了一眼鮮血閨閣的方向,鮮血貴族心中的怒氣又莫名消弭了許多,而且對前往鮮血閨閣有些恐懼。

彷彿那裡沉睡著什麼恐怖的怪物,拒絕一切打擾。

鮮血貴族終究沒有前往鮮血閨閣,而是去找了其他的貴族和重臣,商議對敵的方式。

他找到了艾斯加,頗有威望的鮮血祭祀。

艾斯加沉靜地聽著鮮血貴族報告的訊息:

“商人在聯合拉塔恩,試圖進攻王朝?”

艾斯加回憶著史東城的見聞:

“我也在史東城待了很久,沒聽說過有這個說法啊。”

“信中說梵雷深入了商隊的施工隊,言辭間語氣似乎十分確信。”鮮血貴族說,“更需要注意的是血指們。血指們缺少對我們的尊重。”

艾斯加說:“那信呢?我看看。”

“扔了。”鮮血貴族說。

“扔了?”艾斯加眉頭一挑,臉上不怒自威。

“不扔不專業。”鮮血貴族小聲說。

艾斯加深深瞥了一眼鮮血貴族,嘆了口氣:

“算了,姑且預防一下。”

“怎麼做?”鮮血貴族一聽立刻來勁了。

“先去殺了史東城的城主吧。”艾斯加說,“那樣史東城的施工隊也會放慢速度。”

“對於艾琉諾拉呢?”鮮血貴族念念不忘,“血王朝是低調,但也不容如此輕視。”

“一起殺。”艾斯加說。

“好的,我親自帶隊。”鮮血貴族說,“一定讓血指們學會什麼是尊重。”

艾斯加沒有回應,他想的不是尊重,而是艾琉諾拉的威脅。

艾琉諾拉是最高等級的血指,接觸過太多秘密。

作為高階祭祀,艾斯加也知道更多秘辛。

艾琉諾拉能如此順利脫離咒血的控制,她很可能得到了那個能解除詛咒的東西,對血君王是一種威脅。

這東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艾斯加甚至不打算讓鮮血貴族們知道。

“我親自帶隊。”艾斯加開口,“帶夠人儘快解決了就是,不要讓這些事幹擾到大人的良宵。”

鮮血祭祀親自帶著數位鮮血貴族,以及更多的血指,開始了血王朝罕有的大動作。

另一邊,艾琉諾拉已經離開了血王朝的地界,在另一個血池中鑽出來。

周圍的硫磺與硝煙,以及艾琉諾拉手中的手指,足以確定這裡是什麼位置。

有兩個人已經在血池旁邊等候,一個蒼白瘦長,正是那位神皮。

另一位身上鎧甲奇異,彷彿有什麼病患腫瘤聚集在沉重的鎧甲上,從鎧甲的體型來看,那些瘤狀的凸起可以提供相當強力的防禦。

鎧甲的許多部分似乎已經被火山的險惡環境燻黑,銀色鎧甲上有大片大片的熔爛。那似乎正是鎧甲上瘤子形成的原因。

與鎧甲不同,頭盔倒是沒有受到燒灼的痕跡,銀燦燦,上面是野獸凋塑裝飾。野獸群聚,將幾乎所有的孔隙都遮擋,顯得畸形怪異。

全身重甲的人站在神皮旁邊,相當魁梧敦實,站在那裡,手上還杵著一個大槌。大槌細看是一個權杖,頂部有一個球形的石凋。環繞在大槌上盤蛇裝飾將權杖繞成大槌,在頂部張開大口,欲要吞掉那石球。

“歡迎。”神皮使徒說,“明智的選擇,血王朝已經給不了你更多了,加入火山,你才能更進一步。”

面對神皮的歡迎,艾琉諾拉同樣沒什麼反應,只是點點頭,便一言不發跟在兩人身後,前往火山。

神皮使徒身子扭曲到全身甲男人身邊,細聲耳語:

“貝納爾,這傢伙真的靠譜嗎?一個從血王朝出來的。”

被稱為貝納爾的壯漢沒有壓低聲音,聲音如常地回答:

“她追求的只有一個東西——力量。只要我們能提供,她就是靠譜的人。準確說,她從未背叛力量。”

“你倒是很熟悉。”神皮使徒說。

“我也是戰士,看得出來她的追求。”貝納爾說,“有些東西,不必開口言說,便可理解。”

貝納爾回頭對艾琉諾拉說:“我會把我掌握的戰技傾囊相授,火山官邸的技術也會幫你變強。你就加入我們,為火山所用吧。和血王朝不同,這裡的戰鬥可要激烈地多,也多得多,你就盡情享受吧。”

艾琉諾拉聽到貝納爾的話,點點頭。

然後提起雙頭刀,直接朝貝納爾砍過去。

貝納爾大笑起來:“又想切磋一下,試試成色了?也好。”

貝納爾將權杖重重砸到地上,一陣吸力從權杖的蛇口中發出,將艾琉諾拉的身形帶得一歪。

血刃微微歪曲,從貝納爾鎧甲上的瘤子處滑開,帶起一陣火花。

沒等艾琉諾拉調整好姿態,貝納爾已經抬起權杖,結結實實打中了艾琉諾拉,將她拍飛出去,轟進遠處的巖壁。

“不愧是準王者。”神皮使徒說著,觀察貝納爾的鎧甲,

“說起來,你怎麼戴上頭盔了?這鎧甲樣式也變了。新造型啊?”

“有些東西,不必開口就可以理解。”貝納爾澹澹地說,“而有些東西,只有親身體會,才能深切地體會。”

“說得真玄乎。”神皮使徒說,“什麼意思?”

“比如……被火灼燒的感覺。”貝納爾說,“親身體會過,才知道她死前承受了什麼樣的痛苦……”

“她不會白死的。”神皮使徒咧處一個陰森的笑,“她點燃了反抗的炬火。火焰會蔓延,一直蔓延到……將黃金樹燒成灰為止。到時候,她女巫的使命,也算盡了。”

聽著神皮使徒的話,貝納爾凝視天邊金光,攥緊手中大槌。

“不過你也真狠。”神皮使徒說,“為了體驗你女巫的痛苦,居然把自己給點了。”

“倒也不是我主動的。”貝納爾語氣突然多了幾分無奈,“我在寧姆格福呆得好好的,突然天邊湧來一把火。這不鎧甲燒爛了,臉也燒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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