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撲在拉妮跟前,哭得腐敗湖起了波瀾,地底群星晦暗。

面對無名的厲聲哭號,拉妮給出的回答是——

“不給。”拉妮平靜地說。

“你是不是人啊?”無名立馬停止哭聲,“我這麼慘你都沒有惻隱之心的嗎?”

“真正慘的人不會哭這麼慘。”拉妮說,“他們只會沉默著死去,他們腐臭的屍體會讓他們在死後比生前更醒目。”

“我就是啊,我就是死後比生前更醒目呢。”無名說,“而且我們是合作伙伴啊,合作伙伴有難,該你伸出援助之手了——你四隻手呢,不差這一隻手吧。”

拉妮說:“不是我不想給你,但我不信你。我的錢都放在一處,我告訴了你,你會老老實實只拿一部分?你拿完了,無利可圖,還會幫我?”

“我絕對不全拿。”無名舉起手,伸出兩根指頭髮誓,“以雙指的名義起誓。”

拉妮四手抱胸,冷冰冰地看著無名。

“要不你找個信得過的人幫我取。”無名提議。

正說著,褪夫從湖水裡爬出來,渾身潰爛的身體正在逐漸恢復。

拉妮的眼神無視了無名,跟褪夫打招呼。

褪夫有氣無力地跟拉妮打招呼,看到無名在這,又有氣無力地跟無名打招呼。

無名連忙塞給褪夫幾塊盧恩,梅琳娜幫他治療恢復體力。

“謝謝前輩。”恢復精力的褪夫感激地握住無名的手,隨後痛叫一聲。

褪夫的肌肉下好像鑽進個老鼠,鼓起一塊,在身體裡亂竄。

“哦,不好意思,失誤了。”梅琳娜語氣平澹地道歉。

無名也反手握住褪夫的手,跟拉妮說:

“就讓褪夫去取錢吧。”

拉妮冷笑一聲,撇撇嘴:

“他跟你一夥的。”

聽到這個回答,無名有些愣,仔細審視了一下拉妮的神情,可惜人偶腦袋,帽簷又遮住了靈體臉,看不清神色。

無名想了想,對褪夫說:

“這火焰的故事學的怎麼樣了?”

“已經能進湖了,但遇到敵人就控制不住了。”褪夫說。

“我來教你點訣竅,讓你輕鬆些,少走點彎路。”無名遞給褪夫幾個卷軸。

褪夫道謝一聲,拿著卷軸到一旁看去。

無名看著苦讀的褪夫,問拉妮:

“這段時間,他是怎麼練的?”

拉妮回答:“下湖,被毒死,復活,再下湖。”

“死了幾次了?”無名問。

“一百零六次。”拉妮說。

“數得還真清楚。”無名說。

“過不去,無聊就只能數這個了。”

“真是個刻苦的好孩子啊。”無名看褪夫,“我這一幫忙,至少讓他少走四十年彎路啊。”

“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拉妮說。

“這可不是貼金。”無名說,“你以為火焰是那麼好控制的?”

無名對褪夫喊了一嗓子:

“褪夫,再來試試。”

“可是我還沒學會前輩你的方法呢。”褪夫說。

“沒事,我看看你原本怎麼用的。”無名說。

褪夫聽了無名的話,依照原本的方式,深呼吸著,將火焰的力量填充全身。

他正深呼吸著,無名突然抽出長劍,一劍刺穿了褪夫的胸膛,幾滴鮮血飄落。

“你幹什麼?!”拉妮大驚,揮手幾個冰塊打向無名。

無名反手撈走那幾枚冰塊,順手塞進褪夫的胸膛。

褪夫突然發出一聲呻吟,並非痛苦的呻吟,而是舒爽的聲音。

拉妮聽到這聲音,冰冷的身軀感覺到一陣惡寒,看向褪夫。

無名刺破的傷口,已經被無名橫拉開,露出裡面駭人的傷口。

即使如此,褪夫卻沒有流出多少血。

“在有名師授課的提前適應下,我用了幾百年時間才學會和火焰共處。讓我看看褪夫是不是天才,”無名扒開褪夫胸膛扒頭張望。

看了看,無名遺憾地搖頭:

“看來,他不是。”

被剖開胸膛的褪夫眼中透著痛苦,胸膛張開,彷彿倒生的血鷹,還能看到裡面蠕動的血肉和肺泡,但基本已經成為了焦黑的模樣,血液幾乎消失。

拉妮眼睛看得有點發直。

“無名前輩,我感覺不太對勁。”褪夫可憐巴巴看著無名。

無名把褪夫的胸膛合上,招呼梅琳娜給褪夫治療。

無名則看向拉妮:

“看到了沒富婆?沒我,褪夫至少還得在這受個幾十年的罪。”

“我又沒讓他去。”拉妮轉身,纏著麻繩的小腳一踩泥土,“我自己去。”

還沒邁開腿,就被無名握住提了起來。拉妮掙扎著亂踢無名的手甲:

“放開我!”

“這事關你的使命和命運,還有我商隊的存亡,你自己想想清楚。”無名說,“你確定要自己去?用這具身體?”

無名的話好像什麼重錘砸到腦殼上,拉妮眼神空洞了,放棄掙扎,垂著腦袋,兩條腿四條胳膊頹喪地耷拉下去,任由無名抓著。

無名像是摸到了終於老實的小貓,拍了拍拉妮的帽簷,放她下去。

“好了,褪夫,照著我的方法練練。”

有了無名親自教導,加上之前反覆的練習,褪夫的進步神速,很快將無名教授的方法吸收學習,再度踏入腐敗湖。

無名和拉妮梅琳娜坐在岸邊,默默看著褪夫深入腐敗湖,摸索前進,與湖中潛藏的怪物戰鬥、受傷、落敗死亡,最後沉入湖底,半晌浮出半截骨頭,隨後冒出幾個氣泡,又沉下去。

“真是有毅力啊。”無名託著腮,看得津津有味。

“你那麼懂火焰,怎麼不去幫忙?”拉妮瞪無名。

“你懂什麼,看後輩受苦,是一種樂趣!”無名義正嚴詞,換來拉妮的白眼。

“這是他的巡禮之路,我不願打擾。”無名笑看湖面,“有機會看到有人願意瞭解太陽,學習太陽,是好事。”

無名悠然地感慨著:

“啊,我可不能干擾他的英雄之路啊。如此純真,又如此堅毅,每次都在燃燒生命,每次都是豁出一切的戰鬥,無論遇到多少次失敗都不會放棄,即使遭遇焚身之苦,也不露聲色,對別人笑容以對,那樣的背影是多麼迷人啊——哪怕屁股上還鑲著兩個瓶子,也會將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吸引過去。啊,果然認真努力的男人最為迷人~”

“你閉嘴!”拉妮說。

無名閉上了嘴,語言堵在嘴裡,撐出一個誇張到猙獰的笑意:

“怎麼樣?考慮一下,拯救你的合作伙伴吧?我真的需要盧恩。”

拉妮沉默片刻,伸出一隻手:

“爪子拿來。”

無名把手甲伸到拉妮身前,好像一張書桌。

拉妮在無名手掌上寫了一串秘文。

“這是什麼?”無名問。

“密碼。”拉妮說,“我的盧恩藏在一個地方,需要這些指令才能開啟。”

“講究,在哪?”無名說,“我保證只拿我需要的那部分,你要是不信,可以讓尹吉跟我一起,或者讓尹吉去取。”

“不必了,你全部拿走吧,尹吉沒法取。”拉妮說,“要是尹吉能取,我早就不跟你廢話了。”

“哦?是在個小黑屋裡?”無名說。

“露天,很寬敞。”拉妮說,“為什麼這麼說?”

“尹吉是山妖嘛,體格大,我想在小黑屋裡,他進不去。”無名說。

拉妮搖頭:“他不能取,是因為我的遺產有些特殊。”

“遺產?”無名看著拉妮,覺得這詞配上“我的”有點意思。

拉妮說:“其實我沒有三千四百九十五萬盧恩,準確說一分錢盧恩都沒有。”

“啊?!”無名這下反應大了,“你不能這麼坑你叔啊?”

“但你會拿到你想要的東西的。”拉妮說,“還有你什麼時候成我叔了?”

“你媽已經承認柏克是他兒子了。柏克以前還要認我做爹呢,四捨五入,我不就是你叔。”無名說完思索一下,“或者是伯伯?還是說……乾爹?”

無名感覺有股寒意傳來,說道:

“算了,那也不重要,你說你沒盧恩,又說我能拿到我想要的,是幾個意思?”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拉妮說。

“還是提前說清楚比較好。”無名說,“不然跟賽爾維斯似地,在合同上埋一堆坑,咱們還是先禮後兵,做生意還是先不客氣再客氣吧。”

“居然拿我和賽爾維斯那傢伙比……”拉妮都噥,“——在卡利亞書齋,那地方很好找——與神授塔相連。”

“神授塔!”無名一聽眼睛亮起來了。

神授塔裡有什麼?有大盧恩的恩惠啊。

無名至今也就品嚐過葛瑞克的大盧恩恩惠,那極大補充了他的力量。

“夠意思!好姐妹!”無名笑得合不攏嘴,“你居然要把大盧恩給我。”

“沒有大盧恩了。”拉妮說,“我把大盧恩丟了。”

“啊?”無名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要給我什麼?”

拉妮說:“大盧恩是跟隨我們的血脈而繼承下來的,我們的身體與大盧恩,某種意義上是共生的關係。我拋棄了我身為神人的身體,殺死自己的身體,也就拋棄了大盧恩。”

“大盧恩就這麼扔了?造孽啊。”無名聽著就心痛。

“只要還是那具身軀,我就會被雙指掌控的。”拉妮說,“這是必要的犧牲。讓交界地生靈塗炭,自己高枕無憂卻想反抗雙指,豈不是太便宜了。”

無名說:“那你想交給我的就是……”

“屍體裡還有殘存的力量,想要嗎?想要的話可以全部給你,拿去吧,我把我的屍體留在了神授塔,”拉妮說,“我的身子就交給你了。”

無名鄭重地握住拉妮的小手:

“你這麼有魄力,我也不跟你客氣,放心吧,我會以最高的敬意吃下你的身體——生吃!不燒烤!”

帽簷下再次傳來不友善的眼神。

無名立刻心領神會,點頭哈腰:

“拉妮大人,我討厭嗎?如果我討厭,我立馬消失。”

“很討厭。”拉妮對無名擺手,“麻利點。”

“好的拉妮大人,我立馬消失。”拿到好處的無名二話沒說就準備離開。

正趕上褪夫復活,便又停下來,打了個招呼。

“跟拉妮大人好好相處啊。”無名拍拍褪夫的肩膀,語氣鄭重,似乎交代著什麼重要的事情,聽得褪夫摸不著頭腦。

“我不理解,她怎麼就給你了。”梅琳娜站在一旁嚼章魚腳,含湖不清地說。

“因為我很討厭啊。”無名笑,“有些東西,她不想聽,自然希望我閉嘴消失。”

“什麼東西?”梅琳娜問。

“這個……”無名看了一眼褪夫,“就要你自己悟嘍。”

說著無名準備離開。

梅琳娜歪著頭,沒聽明白。

“還有一個問題。”梅琳娜又說,“你不是要給員工發工資嗎?怎麼自己吃了?而且你那些員工能靠吃肉獲得盧恩?”

無名頓住了,沉默片刻,敲了下自己的頭盔:

“忘了。”

“你說得很有道理啊梅琳娜。”無名說,“那你會不會轉化屍體的盧恩?”

梅琳娜也愣住了:

“你要幹嘛?”

“既然是你提出的問題,那就由你解決吧。”無名說,“我們也比較缺盧恩。”

“我得跟著他啊。”梅琳娜眼睛瞟了一下褪夫。

無名也看向褪夫:

“褪夫,你的女巫借我一下可以嗎?”

“沒問題!”褪夫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還很高興地對梅琳娜說,“梅琳娜你之前還說要拯救蒼生,現在就有機會了呀。前輩的商隊裡很多員工,你現在可以救他們的命了呀。”

梅琳娜眼珠往上一翻,想像了一下褪夫說的話,點點頭:

“有道理,我走了。”

“再見,回來給我帶點蝦子哦。”褪夫跟梅琳娜打招呼,“不用帶太多,你一個人不好拿。”

梅琳娜說:“我帶著託雷特去。”

褪夫摸了摸身上的靈馬骨哨,發現已經出現在了梅琳娜手裡,指著自己:

“那我呢?”

“你反正用不上。”梅琳娜說。

褪夫看著一望無際的腐敗湖:

“也是,不能讓託雷特遭這罪。他可不像我這麼聰明,可以聽懂前輩的教誨。”

“順便一提託雷特不怕腐敗。”梅琳娜說。

“啊?那我死這一百多次是為了什麼?”褪夫愣住。

“我怎麼知道。”梅琳娜召喚出靈馬,騎上馬,慢悠悠地調轉馬頭,“走了。”

無名也趕上去:“搭我一程啊。”

“託雷特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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