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天已大亮。

昨晚他們很晚才睡,也許是連日來奔波太過勞累,又或許是武家人的溫情讓他感到踏實安全,半夜進窯洞倒頭倒睡,一睡醒就是大天亮了。

這時,他才有空打量這窯洞。

武家有五孔窯洞,老武和妻子柳氏住一孔,大女兒玉娥帶兩女兒住一孔,武懷義一孔,他還沒成親。老武還有個妾侍王氏,他們隨李淵剛打入長安後,李淵將一些宮人、官婢賞賜給將士們,他分到一個,她為老武生了一兒一女,娘三住了一孔。

剩下一孔窯洞則是武士恪的部曲侯三一家,侯三原是唐軍俘虜的河東流賊,戰敗沒為奴隸,後賞給了武士恪,他跟著武士恪也有近十年,出戰則是家兵,在家是僕役,對武家也是忠心耿耿,老武對他也還不錯,為他買了個奴婢為妻,生了兩兒一女,一家子都擠在剩下的那孔窯洞。

老武還有兩個女兒,不過早已出嫁,也都是嫁在三原本縣的元從禁軍子弟。

懷玉昨晚睡的是懷義的那孔窯洞,跟懷義、程處默還有他兩部曲,五個大老爺們擠一起。

此時大白天的,窯洞裡只剩下他一人睡懶覺才起,窯洞裡有些昏暗,甚至有點陰涼,外面六月炎夏,該有三十多度,屋裡卻估計二十度都沒有。

這窯洞大約有一丈高,寬也一丈左右,但卻很深,得有三丈多深,由於門窗留的非常小,所以只有靠門窗那小部份有光,裡面幾乎一片黑暗。

窯洞裡也很簡陋,是直接在土坡是掏出來的一個洞,外面也沒有磚石介面,裡面更沒有什麼裝飾,窖壁上看的出只是用黃土加上麥草混合攪拌後粗粗的湖了一遍,而且可以看的出都湖了有些年了。

窯洞裡地面也是泥土面。

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一張簡陋的木榻,比較矮,也沒有床,那榻就是睡覺的地方,也是平時坐的地方,上面有個小桌,睡覺時放一邊就行。

屋裡還有一張舊桌子,還有兩口舊木箱,估計這就充當衣櫃了,懷玉帶來的行李則都堆在一個大木桶裡。

那原木桌子還被老鼠啃出許多缺口牙印,桌上擺著一個粗陶壺,還有幾個粗陶碗摞著,就別無他物了。

到這之前,他本以為武士恪是個致仕七品禁軍武官,家裡還有三百畝地,這有俸祿有田地,家中條件應當還是不錯的,可現在看這條件,比想象的要差多了。

榻上擺著一套乾淨衣服,缺胯衫、大口褲,幞頭和一雙新布鞋,他那條秦王賞賜的銅銙蹀躞帶和金刀子也擺在那。

只是原本空著的幾個環上,現在繫上了幾樣裝飾,細打量了會,火石、磨石刀子、錐子,還有個竹筒。

衣服穿上挺合身,估計是武懷義的,雖是麻布裁剪,但針腳細密整齊。

穿戴好出窯洞,外面豔陽高照,院子下面十來丈便是清峪河,昨晚喧鬧無比的院子,此時十分安靜。

他的兩條狗子倒是從樹蔭下竄了過來,跟他熱情的打著招呼。

院裡沒人,他叫了兩聲,屋裡也沒人。

估計都出去幹活了,他在終南山五年,自己耕種也算了解農時農活,眼下六月初九,算來也是小暑左右。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這是一年最熱的時節,眼下關中農時大抵是剛夏收完麥子,然後又接著種上夏穀子,還要搶種蕎麥、晚糜子等,還要夏播大豆,雖然收種完,但仍還忙著中耕、追肥,要忙田間管理,這基本上沒停的時候。

懷玉乾脆在院裡練功。

起勢,兩手託天理三焦,左右開弓射大凋······

這套八部金剛功懷玉足足練了五年,八套動作看似簡單,但應用天人合一自然規律,結合陰陽五行醫道理論,運用剛性內勁之氣來疏通全身經脈,使身軀、骨骼、關節連線申通,協調五臟六腑的運作,排除體內廢氣,達到陰陽平衡、祛病健身之功。

動作簡單,但入門卻不易,懷玉在老道的親自指點下,練了整整五年,如今也只勉強可以說是剛入門。

八部動作下來,渾身已經熱了起來。

“這練的甚咧?”

武士恪在旁邊笑著問道,他看懷玉練的專注,便在院外安靜瞧著,他發現這套動作雖然看似緩慢,卻又不簡單。

“這是八部金剛功,強身健體的,類似五禽戲。”面對一個多年征戰的老兵,他沒託大,雖然這五年他外練金剛功,內練長壽功,都已經摸到內勁的邊。

“怕不只是強身健體這麼簡單,最娃,咱對幾招!”老武笑著要比劃幾下。

“我這只是健身的,不是對戰技能。”

老爹直接一記黑虎掏心,都說拳怕少壯,但六十歲的武士恪這生走南闖北東征西戰,一身本事都是實戰出來的,他那視從五品的騎都尉勳可不是撿來的,那代表著一顆又一顆的勳簿首級功。

年紀雖大,可拳卻更加老道。

懷玉勐吸口氣,趕緊側身讓過,老爹卻是立馬又一記擺臂勾拳,懷玉提臂格擋。

啪的一聲,兩人震開。

“有兩下子,再來。”老爹哈哈大笑,再次撲上。

懷玉得老道親自指點,五年金剛功入門,呼吸心法、身體發力等都有小成,而八部長壽功更是練內力氣功的,只不過他缺的是實戰經驗。

老爹拳腳剛勐,且十分犀利直接,沒有什麼多餘的花招,懷玉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但老爹今日只是試下他,招招留情,這讓懷玉慢慢適應,他調整呼吸找到節奏,兩人也倒是打的有來有回。

老爹差不多摸清了懷玉的路線,找準機會,一個近身肩撞,直接把懷玉撞的連連後退。

“你這金剛功倒確實不錯,缺些實戰,那老道傳你的?”

“嗯。”

“是個好東西,只是你還練的不夠透,尤其是實戰經驗不足,好東西沒發揮出真威力來,你除了這個,還練過什麼?”

“也練八部長壽功,那是練內功的。”

“沒學刀槍騎射這些?”

“只練過棍!”

“我拿杆槍你練給我看看。”老爹來一杆長槍扔給懷玉。

懷玉便拿著當棍耍了一遍。

老爹搖頭,“有點章法但是不多,月棍年刀一輩子槍,知道為何這麼說嗎?老話雖說棍是百兵之祖,但真要打仗,刀槍更佔上風,尤其是長矛,一寸長一寸強。

當然,初學槍者,都從棍練起,得學會發力,知道怎麼躲閃,怎麼格擋,要學會怎麼抓住機會攻擊,基本上就可以了,練好了,一條棍也能三五人等閒近不得身的。

練刀練槍可就複雜的多了,若是當兵入伍上陣殺敵,只是陣中兵卒,長矛大槍倒是簡單的多,可如果要想做隊頭、校尉,甚至是騎將,沒幾分本事早晚是要喪命的。”

“你阿兄打小跟著我學習刀槍騎射,練的還不錯,這次長安生亂,北門屯營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很多人,可你哥有紮實的本事,不僅保全自己,甚至還抓住機會立功得勳授職,這正是平時打下的基礎。”

老爹的話很直接,那種普通炮灰一樣的小兵,隨便抓個壯丁練上個把月就能上陣,只要力氣夠,動作統一就行,但要想出人頭地,甚至想要戰場生存,那就得有真正的本事。

“以後你每天跟我習練武藝,練橫刀、大槍,更要練弓射和騎馬,你那功法不錯,可以繼續練,你若願意,也可以教授你阿兄。”

“阿耶,我不是禁軍,也不是府兵衛士,沒必要練那些吧?”

“你是禁軍子弟,你阿兄已經有出身了,可你現在還只是白身,先練好本事,等機會來時,自然就能抓住。雖說如今天下已定,但並不太平,那突厥狼崽子年年犯邊,如今更是已經深入隴右,到處抄掠,隨時有可能深入到關中來,到那時,你有本事,既能自保,也能上陣殺敵立功。

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只是沉迷安樂,沒有功名身份,土地、錢財一切都是浮雲,只有了身份地位,一切才有根基。

我也看出你這九年跟著那該死老道應當是學了些東西的,你更不當埋沒。”

懷玉覺得這番話很真實,聽了也不免有幾分激昂意動。

是啊,沒有足夠的身份地位,又如何能真正安穩呢。

“阿耶,我能學騎射?”

“咱家是天子元從禁軍之家,你就算沒點選,也是禁軍子弟,哪能不習武藝,只是不能私藏甲槊弩機而已,騎馬、弓射、刀槍都是允許的。

將來你阿兄若是出征討伐,你要有本事,也是可以志願隨從的,這可是平民百姓難得的立功之機,若能獲勳,就有機會入仕。”

武士恪這輩子歷經四朝,沒過幾天安生日子,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但本事卻是別人拿不走的。

“阿耶,阿兄他們呢?”

“他和程大郎隨老劉去李家莊了,咱們村屬於三原縣清河鄉東里,里正是李家莊的,他們去給你登記落戶,順便去李上柱國莊上拜訪下。”

“李家莊還有個上柱國?”

上柱國可是視從二品的勳官最高等,要立下十二轉勳才能為上柱國,唐初的上柱國也並不多,每一個都是了不得的大將,沒什麼水份的。

“永康縣公李靖,現在是靈州道行軍總管,還剛又晉升為安州大都督呢,當年他在馬邑做郡丞的時候,我還是郡中鷹揚府兵夥長,也算是他的老部下了。”老爹說道。

李靖,大唐戰神李靖。

三原李靖,嗯,沒錯了。

“李家莊離咱家很遠嗎?”

“同一個裡的,遠到哪去,就在咱們龍橋堡北邊十五里。”

大唐基層實行的是鄉里村三級制,百戶為裡,五里為鄉,各個自然村莊,小於百戶的附於大村,超過百戶的則有兩個村正,鄉里以里正為主,村正輔貳。

龍橋堡和李家莊都是大村子,加上週邊的一些小村子組成了東里,本來龍橋堡村子戶數更多,但因為李家莊有李靖,所以里正現在是李家莊的人擔任,據說那人還是李靖的侄子。

懷玉落戶分田的事,也得先上報給他,另外程處默來了三原,自然要去李家拜訪一下的。

“娃餓了不,鍋裡燉了羊肉頭熬湯咧,燉了大半天咧香著呢,先喝碗羊骨頭墊墊。”老武說著,便去屋裡給懷玉盛羊湯。

跟戰神做鄰居,這真是沒想到的,可惜李靖不在家,要不然得想辦法拜訪,萬一能成為李靖的學生啥的,那豈不發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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