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一群公侯、將軍校尉們中,懷玉這個從九品下青袍參軍事就顯得格外的突出。

簡直是鶴立雞群。

每個到來的武將、文官都忍不住要瞧上幾眼,甚至不少人還來打個招呼,懷玉都沒料到他在長安城,尤其是在長安軍官中已經很有名了。

他的丹藥,名動長安,尤其是療傷藥。

從九品下的參軍事芝麻粒大點官不足一提,但檢校隴右行營醫務的參軍事,可就不一般了,全軍五萬人馬的醫療都歸他管,從某方面來說,他現在也算是個行營級的領導,主管醫務。

要上前線了,哪個敢保證自己就不受傷?

對懷玉,誰不得客氣點。

行營大總管柴紹正在隴右前線,副總管郭行方也正在去的半路上,長安這裡其實是增援隴右人馬的一支,府兵五千,另有義徵子弟部曲等並未計算在內。

唐軍閒時將歸諸衛,兵歸各府,輪流番上,閒時務農。這次五千府兵從關中各處軍府徵召而來,將領也是各衛府率府調來,組成行營,上了戰場,還要另組軍陣。

這五千人的行營,官將不少,薛家四兄弟皆為行營總管,比郭行方的副總管低一級,牛進達、劉蘭成這兩前鋒與他們算平級,其實也是總管。

李世民早有安排,此次特意安排了堂舅岐州刺史、延安郡公竇惲做行營長史,長安這支五千人馬援軍,也由他統領前往隴右。

這位竇惲是武德初宰相竇威之子,竇家乃是百年之外戚世家,竇惲父親竇威跟竇軌、竇琮兄弟倆的父親竇恭是親兄弟,都是柱國大將軍鄧國公竇熾之子,有名的關隴將門。

竇氏本是漢以來的名門,後來漢靈帝時,竇統為雁門太守避竇武之難逃亡匈奴,成為部落大人,北魏時竇氏南遷,子孫在代地定居,北魏賜姓紇豆陵氏,竇家世代效力北魏,皆居高位,竇家後來還成八柱國家之一。

在西魏北周隋唐,世代聯姻皇家。

懷玉對竇惲印象不錯,長的很儒雅,大約五十許,可依然帥氣,說話也好聽,哪怕懷玉這個坐門口的從九品參軍,都還特意召到面前問了會話。

李淵已故皇后的堂弟,當今太子堂舅,武德朝已故宰相之子,祖父北周上柱國、隋朝太傅,伯父曾任雍州牧。

竇威竇軌竇琮竇誕竇惲竇靜,扶風竇氏一門在朝中滿門公侯,一堆的大將軍、都督。

有這位大帥哥竇刺史做長史,不論是薛家四虎還是牛進達劉蘭成兩先鋒,沒有一個敢造次。

自竇惲進帳,大家都非常恭敬老實。

竇惲說話慢條斯理總是帶著笑,依個問話。

五千人馬被編為前後左中右五廂營,牛進達和劉蘭成分領左右兩廂,薛萬均、萬述、萬徹則領其餘三廂。

懷玉與萬春公主駙馬盧懷讓等一起也在中軍,自願義徵的人馬統計有一千八,將領們的部曲也有數百,全都與正軍編在一起行軍。

“我辭別太子殿下時,太子還特意跟我說到武參軍,殿下說武參軍不僅醫術高,而且對於軍中救護有獨道見解。”竇惲問懷玉,“武參軍有什麼計劃?”

面對這位紫袍玉帶的竇國舅,懷玉也沒敢大意,趕緊起身:“卑職計劃等到隴右時建立一所野戰醫院,以便更好的救護醫療傷員。不過考慮到醫護短缺,所以卑職想利用這段行軍時間,組建一個隨營醫療所,不僅負責我們這支人馬行軍的醫護事務,還招募些人手進行專門的戰場急救、醫護的短期培訓。”

“還可以邊學邊制一批軍中常需要的急救藥品等。”

竇惲撫著長鬚,笑道:“果然很有想法,我支援你去做,具體你需要什麼?”

“需要人,這次朝廷給隴右行營從朝廷醫療機構和民間徵召二十名醫師,但隴右行營五萬人馬,只分到十名醫師,太少了,且這些醫師也並非都擅長金瘡、折傷······”

“相比醫師緊缺,懂些護理急救知識的傔從,也就是專職護理也非常急需,戰場上傷兵若能第一時間得到急救護理非常重要,能夠大大減少傷亡······”

竇惲哈哈一笑:“這醫師寶貴,我也沒辦法給你弄來更多,但你若是需要傔從,倒是沒有問題,隨軍的民夫也有不少,你直接去挑人便是。”

懷玉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當下也十分感激。

第一次軍議很快結束,諸將領了任務各自離去,明日一早就正式拔營出發,懷玉的任務也很重,雖然也都是他主動找的事。

他得去見派來的十名醫師,帶他們組建起隨營醫護所,還要建一個隨營醫護培訓班,要從民夫裡挑人培訓他們急救醫護知識,甚至是要邊行軍邊加工一些醫藥品。

好在他自己帶了一隊人來,倒是他現成的班底,這是好幫手。

特別是馬周,能寫會算,武君威等武家子弟也都是識字的,連趙信也會識寫算數。

那十位醫生,三位來自太醫署,一位來自尚藥局,還有一位來自藥藏局,剩下五個來自長安兩市藥肆徵召來的民間醫師。

五位官方大夫,一位是針醫師,就是擅長針灸治病的,還有位按摩師,以及一位咒禁師,這讓懷玉很不解。

他們自我介紹後,懷玉才明白,大唐太醫署搞醫學教育,下屬分科有五,醫師針師按摩師咒禁師和藥園師。

傳統醫師,就是醫科的,針師自然就是針科的,按摩師主要是推拿按摩治病,他們比較擅長治骨頭復位,筋肉拉傷甚至是淤血不通等等,

至於那咒禁師,他們也被稱為巫師,以符咒驅除疾病,以所謂的禁咒術治病,這種也叫祝由術,懷玉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在唐朝大行其道。

甚至他之前給李世民畫門神貼符紙,在李世民等看來也屬於那一套的。

針師按摩師懷玉覺得戰場上還是比較有用的,至於那咒禁師他直接覺得沒用。

五位民間醫師,雖然號稱全醫,就是各科都會,但實際細問一番,發現他們擅長的其實都不是戰場外傷為主的這種治療,戰場上主要還是止血、起箭頭、縫合,甚至截肢這些為主。

看到這十位大夫,尤其是他們普通遍都是五十歲以上了,他覺得自己這趟的任務不輕。

好在懷玉雖然年輕,但如今名頭挺響,所以這牛鬼蛇神的一個個都挺佩服他,尤其是那位太醫署的咒禁師乾巴老頭,據說以前也是道士,後來轉咒禁師,燒丹畫符唸咒那套頭頭是道,但自去觀摩過懷玉在麗正殿門上的作品後,佩服的五體投地,一見面就喊著要拜懷玉為師。

“時候不早了,先吃飯吧。”

折騰半天,什麼也還沒幹,卻已經是日上中天了。

軍中吃飯很簡單,每個府兵接到命令出發的時候,要帶上九鬥麥飯加兩鬥粟米,做為路上乾糧。

到了軍營以後,每人每天發兩升粟米,有空的時候就埋鍋造飯。

現在還沒離京,朝廷特意拔了些肉蔬醬菜到營中,算是出征前的犒賞,懷玉一行就五十人,現在還有十名醫師到手下報道。

懷玉給每個醫師找了兩個能寫會算的做助理,每助理又給安排了一個民夫做傔從

眼下他們總共是一百人,那個一心要拜懷玉為師傅的咒禁師郭採真,祝由術如何懷玉還不知,但他是個自來熟,主動的帶人去領了他們這一百人的肉蔬鹽醬和胡餅。

胡餅是兵部送來營裡的,現烤好的,可能是烤的太多,所以好多烤的不是焦了,就是有的芝麻粒都快掉光了,硬梆梆的比起大姐玉娥的手藝差太遠。

所謂的肉蔬犒賞,肉和蔬菜送到軍營後,士兵們把豬肉羊肉居然混在一起煮的,更過份的是皮上還有很多毛沒刮乾淨,更別說把骨、肉以及內臟居然都扔一起煮,然後骨頭還不夠爛,皮有些嚼不動,明顯沒淖水,血沫子也煮在裡面,那腸子還有幾分原味······

各種莖塊葉子的蔬菜扔裡面亂燉,燉的爛湖,說實話這樣的一鍋大雜燴,讓懷玉胃口全無。

不過其它人倒是胃口很好,連武君威這位宣城公府的庶孫也是舀了一大碗勐吃,一口餅子一口湯,再撈塊肉吃,不亦樂乎。馬周這位以前嗜酒如命的狂儒,最近在戒酒,人有點憔悴,精神卻又有點亢奮,他鼓著腮幫子在狠嚼一塊不知道是牛鞭還是板筋的玩意,都要嚼出沫子來了。

懷玉在啃胡餅,倒也不算餓,最近肚裡油水不錯。

其實他們來時拉了十馱物資來,其中有不少麥飯、粟米甚至還有肉乾、鹹菜和胡餅等。

他們這塊營地上,一百人或蹲或坐,稀里嘩啦的吃著,尤其是那些醫師傔從,多是年輕民夫,平時難見葷腥,他們才不會嫌棄豬羊肉一起燉,也不在意皮上帶毛,又或腸子有沒清理乾淨,肉有沒淖水有血沫這些,大雜燴一樣吃的香。

“還沒離京,就開始想家了?”武君威啃著一塊骨頭,見懷玉這樣,便伸快子給他撈了一塊肉,“在外面,尤其是在軍營之中吃飯,可不能斯文客氣,你稍慢點,那就被造光了,得快,要勐,狼吞獸咽!”

懷玉本來不想拒絕他好意,可放眼一看,嗬,好傢伙,這塊肉不僅帶著毛,好像還有點特別,似乎是塊歡喜,也不知道哪個有才的傢伙,燉的時候居然用根骨頭穿著,懷玉差點以為是塊燉的脫骨的帶骨肉。

“你吃,我早上吃的有些飽,吃個胡餅就夠了。”懷玉連忙擺手,這玩意比回鍋羊骨湯殺傷力還大啊。

武君威順他目光低頭瞧了幾眼,好像也認出來,笑著道:“嗬,居然還有塊漏網的好東西,真正的好東西呢,這玩意要是燉之前火燒一下最好的,不過軍中嘛也沒那麼多講究,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對吧?”

懷玉只得無奈點頭,然後就看到武君威直接就整個塞進嘴裡,嚼的那個香啊。

武君威一邊嚼的津津有味,一邊道:“吃了這頓好的,出了京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吃上一頓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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