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富郡公府出來時,武懷玉心情不錯,唐憲更是一直送到大門外,這次武懷玉主動提出的合作,讓唐憲非常滿意,這是一次雙贏。

而且武懷玉還說了,劍南只是合作的開始,以後朔方、代北、幽燕,甚至遼東、嶺南、安南等地合作的機會還很多。

潛臺詞當然是要先看這次合作唐家的表現。

“武公,我馬上就派人去益州,派犬子親自去一趟,我年後也會親自去益州。”唐憲對武懷玉承諾。

唐憲明顯對合作更期待的,

如果合作愉快,後面不僅僅是茶葉,還有糖、酒、棉布、生熟藥等諸多大生意可合作。

天下誰不知武家買賣做的大,產業遍佈各行各業。

唐家雖是老牌的關隴貴族名門,但在產業經營這塊可遠不及武家了,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吃相那麼難看。

現在能搭上財神爺的船,那還等什麼,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武懷玉笑著離開,

“去平康坊衛國公府。”

路上,石守信忍不住問,“這唐家在劍南搞茶葉走麼這麼厲害,我們還要供給他們更多茶葉,會不會出事?”

“他們走私,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跟他們合夥走私,我們只是賣他們茶葉而已,他們買了茶葉是正經販賣還是走私,跟我們無關。”

吐谷渾這顆桃子,就讓給侯君集吧,這是皇帝的意志,武懷玉也沒辦法。

但是川西這塊地方,武懷玉不能不管,他得想辦法掌握。

樊興李君羨劉蘭成牛進達,也都是悍將,可畢竟都是剛調去,那邊形勢複雜,又面臨党項、吐蕃的潛在威脅,所以不能大意。

唐儉畢竟在益州幾年了,那也是個很有本事的傢伙,雖然貪了點,但能力是有的。武懷玉不怕唐儉貪,隨便丟擲個茶葉,就能讓唐家兄弟上鉤。

只要唐家兄弟肯咬鉤,那麼川西這塊就基本穩了,樊李劉牛幾員悍將頂在前,唐儉在後面提供糧草軍械以及預備隊,那川西防線基本就穩了。

武懷玉甚至不滿足於此。

他心裡在計劃著能把這川西聯盟拉起來,然後能夠先下手為強,把拓跋部為首的那些党項羌不服勢力給征服,

主動出擊,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在吐蕃人拿下白蘭之前,先把河曲地的党項羌控制,這就有了一個良好的戰略緩衝區,

不能讓吐蕃人跟歷史上一樣,輕易的打到松州城下,

要禦敵於國門之外,最好是在白蘭的河源或是党項羌地河曲,跟吐蕃打,還要拉著諸羌一起。

否則朝廷不徵發大軍的話,僅現在那四個都督府的兵,是不夠的。

平康坊、衛國公府。

這位軍神的門前,十分冷清。

自從李靖班師回朝被彈劾後,李靖閉門謝客,連親朋好友都不見,甚至自家兄弟現在都難得能進門。

“我來看老師和師孃,”武懷玉對門房管事道。

李家門房管事是個老頭,曾是李靖的部曲,如今白髮蒼蒼,還少了一臂,可身上仍有著一股子煞氣,

“是二郎來了啊,阿郎最近都不見客,”管事也是認識自家阿郎這得意門生的,可阿郎有交待,任何客人都不見,只好拒之門外。

“我是奉旨前來,”武懷玉笑道,“陛下讓我來給老師看看足疾。”

“請,”管事聽了立馬笑著不再阻攔。

武懷玉對衛國公府也是相當熟悉的,想當初他來大唐賺的第一桶金還就是在這府裡,

那時三娘帶著他來配藥,然後還從府裡帶走了潤娘。

轉眼十年了。

李靖依然還居住在這府裡,可三娘和潤娘都為他生了好幾個孩子了。

當年的平康縣公,如今也成為了衛國公,甚至官至開府儀同三司、太子太保,只是如今的李靖越發的小心謹慎了。

庭院廊下,那頭老虎栓著鎖鏈趴在書房門口,另一邊還鎖著另一頭稍小的母老虎,母老虎身邊有三隻小虎崽在玩耍。

獨臂老頭領著懷玉過來,老虎抬頭看了看,見是他們又繼續趴在地上打盹,倒是三隻小老虎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跟著兩人的腳撕咬起來,

懷玉直接捏著一隻的脖頸提了起來,

小虎崽看著跟個狗崽似的還挺可愛,

那母老虎對著他哼了哼,這隻母老虎還是武家豹坊虎園裡養的,後來挑了一隻母老虎送來李靖家,給他那隻大公虎做伴的,它倒還記得懷玉這個前主人。

“這些老虎養的一點野性都沒了,哪還有百獸之王的氣勢啊。”

老兵一腳踢開一隻小虎崽,對懷玉道,“二郎也算半個府里人,他們也認你,要是別的陌生人敢靠近,早被撲倒撕碎了。

再說,誰不知武相你當初在三原,殺了多少大蟲,身上可是有煞氣呢。”

當初太子隨皇帝去萬壽塬狩獵,結果被虎襲擊受傷斷腿,然後武懷玉說虎骨湯有助斷腿癒合,吃虎肉也有助恢復,於是乎皇帝派禁軍到處狩獵捕捉老虎,然後送到三原,交給武懷玉宰了做藥材食材治療太子。

書房門推開,

對外稱腿疾嚴重的都不能下地的李靖站在門口,鬚髮花白,比之前又蒼老了不少,但精氣神看著還不錯。

“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了,”李靖對懷玉道,然後問老部曲,“不是閉門謝絕一切客人嗎?”

獨臂老部曲道,“阿郎,二郎說是奉旨前來替你看診的,這可不是客。”

李靖苦笑,然後對老部曲擺了下手,“你自去忙吧,我們爺倆坐會。”

外面天冷,

兩人便進了書房,屋裡有爐子,倒是很暖和。

“老師,吐谷渾一戰後續事情都算了結了,你也不用再闔門自守不見人了。”

“關起門來清靜!”李靖道,“喝茶喝酒?”

“隨老師的。”

“那就喝點茶吧,酒喝多了容易糊塗。”李靖在爐子上燒水,又去取來茶葉,是先春蒙頂,蜀茶中的名茶。

李靖喝茶還是喜歡傳統老式的煎茶法,

用的蒙頂也是魏晉時的古法片茶,

薄薄的茶片在火上烘烤,待香味散發,然後放入臼中杵碎,爐子上水燒開,撒點鹽,

水再沸騰,便加入搗好的茶,

武懷玉看李靖做這些的時候有條不紊,似乎還挺享受,

茶煮開,又加入各種調料,

一杯傳統的煎茶做好,

武懷玉捧著茶杯慢飲,這茶偶爾喝喝也還不錯,

不同的茶不同的飲法,各有千秋。

李靖又從櫃裡取出來一個盒子,開啟裡面卻是一包大蝦乾,

“這還是你之前從嶺南給寄來的,味道不錯。”

武懷玉看了下,這大蝦乾是節竹蝦曬的,個頭大、肉質鮮美,氣味鮮香,吃起來十分鮮甜,這東西在嶺南沿海很便宜,因為鮮蝦儲存不易,所以漁民們會曬蝦乾,只要有天氣就能曬,曬的蝦乾方便儲存和運輸,

在當地不貴,但在長安卻不便宜,主要不是貴在運輸成本。

武懷玉在嶺南,每年都要收購大批的海貨,蝦皮海米墨魚乾魷魚乾鮑魚乾海參幹海魚乾等,運回內地販賣也是挺賺錢的,也會給內地的親戚朋友們送上不少,老師李靖家,自然是四時八節沒斷過的。

大蝦乾溫水泡了炒著吃不錯,直接當零嘴吃也很好吃。

沒有外人,爺倆說起這次吐谷渾之戰,和戰後的諸多事,也是感慨極多。李靖多少是有些失落的,但年紀大了,人也向來謹慎,倒沒那麼多憤怒怨恨,

已經看透看淡了,對他來說,能夠平平安安就夠了。

皇帝能給李德獎一個縣侯爵位,李靖已經沒啥不滿意的了。

“打完這仗,也沒啥遺憾的了,以後就在家總結我這一生戎馬經驗,寫成兵書,”

李靖平靜如水。

懷玉也就不再聊太深入,倒是說起吐谷渾後續事宜,李靖聽了武懷玉的判斷後,表示了贊同。

“吐谷渾現在亂,但也是秋後螞蚱,侯君集雖然我平時有些瞧不上,但也是員上將軍,他當初到我這學兵法,也算是學到了一半本事,滅個殘破的吐谷渾,或是將來滅個藩邦小國是不成問題的,

比你和蘇烈雖還差不少,但收拾吐谷渾殘局足夠了。”

“真覺得吐蕃會敢不顧大唐警告,強取白蘭,甚至敢繼續攻打党項?”李靖問。

“吐蕃這些年一直在對外擴張,從沒停下腳步,而現在這位贊普雖年輕,可他繼位後平定內亂,控制蘇毗、征服羊同、拿下多彌,基本上沒遇到過什麼挫則,這樣的年輕國王,只怕野心也膨脹的厲害,

他們絕不會甘心先前與吐谷渾在白蘭大戰,結果現在什麼也沒得到,白替我們助攻的,

陛下今年又拒絕了吐蕃使者的請婚,卻賜婚吐谷渾慕容諾曷缽,吐蕃人肯定很憤怒,

而且吐蕃現在其它方向擴張都不合適,最佳方向就是向北,向白蘭、党項、吐谷渾,

吐蕃人不狠狠的撞一次南牆,又怎麼會甘休呢?”

李靖捧著茶杯,

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考慮的沒錯,吐蕃人肯定會火中取栗試圖奪取白蘭,若是大唐不許他們越過紫山,那他們肯定會賭一把,”

“你把唐儉、李君羨、劉蘭成、樊興他們拉到一起,這個想法是沒錯的,只是這也有些冒險,這麼大的事,你不經朝廷,不請示陛下,私下這麼做,很危險。”

李靖認真的提醒武懷玉。

“這個事情,悄悄的做,何況我也只是提醒他們一下而已,以防萬一。就算有心人要藉此事發揮,也不用過於擔心。他們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內,做點份內之事,誰能說什麼?”

“倒是萬一党項或吐蕃來襲,可以防禦,甚至反擊。”

李靖抿了口茶,茶湯帶著些鹹辣,“有你這安排,李君羨劉蘭成樊興牛進達他們也算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其實我更希望拓跋赤辭能夠繼續猖狂的犯邊,這樣諸將聯手,可以一舉把拓跋部等羌落掃服,再開幾十個羈縻州,如此一來河曲地便徹底安全了。”

“打容易,守難,”李靖對諸羌的情況也是比較瞭解的,事實上李靖認為吐谷渾現在要廢國設府,也還有些匆忙。

主要還是吐谷渾不好守,弄不好到時又跟當年隋滅吐谷渾設四郡,但很快又被吐谷渾復國一樣。

“實在不行,分封。諸王分封青海,與吐谷渾諸部酋長一起分封,羈縻州與分封諸侯國並立,用諸侯王國分割吐谷渾酋長羈縻州,”武懷玉道。

李靖卻搖頭,“實封諸侯國,幾代後危害反可能比藩胡更大。”

“分割地盤,限制封地、護軍等,甚至將來推恩分封,諸侯國坐大不了,”懷玉道。

“計劃是好的,就怕將來走樣。”

“我覺得是可以嘗試的,總比把幾千裡吐谷渾故地,仍交給那些部落胡人們佔據統治著強,分封一些諸侯王過去,再內遷一些吐谷渾人走,再把諸侯國和吐谷渾人交錯分割開,再加上朝廷往那邊駐一些戍軍,起碼能夠鞏固好這勝利果實。”

爺倆討論了許久,

最後倒也沒統一意見,

武懷玉給李靖做了個身體檢查,腿腳卻是有老毛病,老風溼了,開了方子配了藥,發作時能夠緩解一下症狀。

懷玉在衛國公府沒有等到兩位李公子回來,李大公子德譽現在仍是將作監少監,李二公子德獎也仍還是左衛親一府中郎將,都是實職官,年前挺忙的,尤其是李德獎,年前宿衛皇城的任務繁重多了。

李靖退隱,倒是讓他兩兒子仕途更順了。

李靖沒留武懷玉在家吃飯,

武懷玉倒是不在意外面人看法,想留下來蹭頓飯,可李靖太謹慎。

“這次啊,你根本沒必要回長安,你應當就老老實實呆在長安,安穩的在嶺南再呆個十年八年,”臨離開前,李靖對懷玉道。

“老師,我這次要是真不管不顧長安的事,只怕反倒是讓人不高興的。”懷玉道。

李靖愣了下,然後搖了搖頭苦笑,“倒也是,你今年才二十八啊,若真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就過頭了。”

“不過等過完年,就趕緊回嶺南吧,朝廷的事少多管,劍南党項吐蕃那些事你也少插手,不在其位不謀其職。”

武懷玉估計過完年他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得給皇帝病治的差不多才能走,但這是最高機密,對李靖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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