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女刺客

馬嘶人嘯。

血腥瀰漫,刀劍交鳴。

武懷玉迅速趴在了車廂裡,他也沒想到,在靈州城裡,居然還能遇襲。剛從都督府出來,結果就有人埋伏在半路。

趴在車廂裡的武懷玉不得不懷疑,這事是不是跟李道宗有關。

“使君,你沒事吧?”陳盛在外面喊。

懷玉看著車廂上射入的弩箭,幸好避的及時。

“我沒事,你們當心一些。”

武懷玉說完,便踹開車廂門,也跳下了馬車。眼下這馬車目標更大,躲在裡面還看不清外面情況。

趕車的車伕已經身中數箭倒在那裡。

拉車的馬都中箭跪地不起。

目光迅速掃過四周,發現來襲者很多,而且看他們模樣,闊面大眼,耳朵上戴大金環,明顯就是山胡。

細觀察,又發現這些山胡後面還有許多索頭辮髮者,那模樣當是突厥人。

山胡們穿著皮衣裘袍,提著銅錘鐵鞭大步衝在前面,穿著皮甲的突厥人提弓端弩在後面。

一名山胡壯漢咆哮著掄著一支巨大鐵錘就甩飛了過來,懷玉迅速一個打滾,下一瞬間,他的馬車就被擊中。

馬車被擊中,半個車廂解體碎裂。

一名部曲被飛濺的碎片刺穿了脖子,倒地不起,口鼻都是鮮血噴湧而出,武懷玉見他已經沒救了,顧不得其它,趕緊撿起他的盾和刀。

稽胡、突厥人已經衝到近前。

反倒是鬥奴們頂在最前面,最先跟他們近身纏鬥,這些鬥奴沒有武器,卻依然兇悍。

武懷玉沒退。

提著刀盾,大聲喝令,三三為伍迎戰,同時讓人突圍去報信求援。

這是靈州城內,只要能堅持一會,就會有援兵到來。

幾名受傷的婢女慌亂的逃過來。

陳盛衝她們大喝,“讓開。”

可她們就如同受驚的羊群,不管不顧的就衝進了他們中,似乎這樣才能找到點安全感。

一名婢女白裙被鮮血染紅,不知是別人血還是她的血,她滿臉驚恐的奔過來,當她要與武懷玉擦身而過時,

陡然生變。

這滿臉驚恐的女子突然袖中滑出一柄短刀,然後咬牙切齒的撲向懷玉,哪還有半分驚恐無助的可憐模樣,那飛撲的動作,倒是十分矯健,明明就是武藝嫻熟。

“狗官,拿命來!”

懷玉舉盾,提刀。

陳盛從側面猛撲過來,一把將這女人撞開,懷玉跟著一個盾撞,女人被接連撞了兩下,重重摔倒在地。

可她一個打滾,又爬起來,提著短刀又衝向懷玉。

“狗官。”

沙塵暴天氣,城中裡漫天風沙,天上太陽都讓風沙矇住,灰濛濛陰暗。女人視死如歸,嘴邊流著血,白裙血染,仍提刀撲來。

懷玉甩動橫刀。

這女人是李道宗送他的婢女之一,還是臨時混入?一時他也搞不清楚了,這女人十分高挑,也很年輕,外表甚至有點柔弱感覺,甚至分不出她是稽胡還是漢女。

誰能想到,這女人居然也是刺客。

懷玉目光冷漠的看著她。

“本官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行刺本官?”

“你們都該死!”女人冷冷的喊道,邊喊邊衝。

可武懷玉不會再給他半點機會,

女人衝近,懷玉一個盾擊,將她全力一刺擋下,再接連幾刀將她砍的身形不穩,抽準機會,一腳將她踢倒,不待她起身,懷玉直接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了。

但沒有殺她。

他們是什麼身份,為何要行刺他。

這後面是不是有什麼人指使。

陳盛拿牛皮繩索將女人捆了起來,女人還罵個不停。

街上戰鬥仍在繼續。

那些刺客很兇悍。

武懷玉的部曲親兵們也很精銳,街道狹窄,兩面都是坊牆,雙方近戰,武懷玉這邊人更多些。

激戰許久,相互倒下不少人。

刺客們十分焦急。

遲遲不能得手,時間越拖延越對他們不利。

果然,很快大隊腳步聲傳來,武君威從鹽州衙門帶著一隊人馬已經殺到,“二郎,你沒事吧?”

“沒事。”武懷玉腳踩著那個女刺客,一點傷也沒受。

“已經派人去城外請蘇司馬帶兵入城來了,”

武君威雖然帶來的人不多,但卻都是披甲戰士,而且一來就是一頓弓弩齊射,緊接著持盾挺矛排陣殺去,兇悍的刺客們也僅是有些皮甲,持的也是刀鐧弓弩,本就已經疲憊,這會再被一衝殺,立即不支。

刺客首領一聲長嘯,於是他們開始撤退。

武君威讓陳盛帶著原來的人留下繼續護著武懷玉,他帶人追擊。

“別追了!”

武懷玉叫住了。

“他們跑不了的,”武君威表示。

“這是靈州城,這些刺客還是交給靈州都督府緝拿。”

武懷玉不想在這裡被動,萬一再被調虎離山更危險,他也不再回城裡的鹽州衙門,直接帶著人押著抓到的一些刺客,帶上受傷的部下,還有戰死者的屍體,直接就往城外軍營而去。

既然懷疑李道宗可能參與其中,那這裡就不再安全。

就算李道宗不太可能公然出手,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迅速出城。

一直進了鹽州兵軍營,武懷玉才鬆了口氣。

今天這莫名其妙的遇襲,越發讓他明白這朔方水很深,很危險。

聽聞刺史城中遇襲,營中的蘇烈牛見武等都很憤怒,紛紛來詢問。

懷玉派了人去都督府通知李道宗一聲。

敵在暗我在明,現在每步都更得小心。

他默默的思考著,要說他在都督府裡,基本上已經答應了跟李道宗合作,甚至收了他送的三千畝地,以及送的鬥奴、婢女等,雖還沒談合作細節,如何利益分配還沒詳談,但正常來說,李道宗沒理由再對他動手啊。

可偏偏在靈州城中遇襲,還是他剛從都督府出來,這時間拿捏的這麼好,甚至位置埋伏的這好恰當,要說沒關係又不太可能。

這讓他很疑惑。

思慮許久,他還是打算小心提防,先看李道宗怎麼說。

武懷玉去提審那個女刺客。

女人被牛皮索五花大綁,高挑的身體勒的更加緊緻誘人。

雖然衣裙滿是血汙,仍難掩這女人本來麗質。

“你是何人,為何行刺本官?”

女人邈視武懷玉,“要殺要剮隨便,廢話少說。”

“你要殺本官,總得給個理由吧,我初來乍到,自認為還沒有得罪過誰。”

“我是山胡,你是漢人,這還不夠嗎?”

“我聽說稽胡本是匈奴餘部,漢魏以來,在陝晉與漢人雜居,已有數百年,又有什麼仇什麼怨呢?”

“姑娘真有有仇有怨不如說來聽聽。”

被五花大綁的女子,心中早有赴死準備,此時見這年輕的漢人刺史只是問話,並沒有刑訊侮辱,倒也沒再那麼敵視。

軍帳外沙塵暴在肆虐著,風呼嘯著,風捲著沙子拍在帳篷上,似乎隨時要把帳篷拔起捲走。

帳篷裡倒是很安靜。

爐子上坐著個水壺,裡面燒著水。

水開,懷玉還很平靜的烤茶、煮茶,這套動作從容而又嫻熟,並透著幾分優雅。

茶香四溢。

“需要加鹽加奶嗎?”

女子沒想到他給自己泡茶,不屑的搖頭,“不稀罕。”

“你從剛到現在,一直被綁著也沒喝水,還叫罵了半天,我估計你現在應當很口渴了,這茶可是上好的劍南貢茶,蒙頂石茶團茶,雖說是去年的茶了,但放了一年的茶餅,反而更香。”

“你們山胡平時有喝茶習慣麼?”

女人憤憤的道,“你把我們步落稽當成山中野人了嗎?”

“也是,你們內遷都數百年了,與漢人雜居這麼多年,早已漢化,在山裡耕種桑蠶,也漢人也幾乎沒什麼差別,部落裡的頭人,也應當有飲茶習慣吧。”

懷玉給他加了鹽,又加了點奶,最後還撒了點白糖,然後放了片姜,撒了點蔥花。

將茶放在女人面前。

“我給你解開,你不要亂來,你剛才也見識過我的武藝,你不是我對手,這帳外就是我的親兵,你莫自討苦吃。”

懷玉解開女人縛手繩索,不過仍沒解開綁縛腿腳的。

“現在跟我好好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你來自哪,又叫什麼名字,為何要行刺本官?”

女人也許是真渴了。

面前的茶香陣陣,她終究是沒忍住,端起茶杯喝起來。

一杯茶飲盡,懷玉又給她續了一杯。

女人沒馬上再端杯喝茶,她坐在那裡,眯起眼睛,似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家以前在黃河東岸的離石,漢人叫我們離石胡,”她緩緩開口道來,

“據族裡老人講,我們祖上是漢朝內附的南匈奴一支,在前趙衰亡後,他們輾轉來到河東北部的八百里山谷,與當地的漢族女人組成家庭,過起了寂寞而安定的日子,

但也不時會有朝廷的欺壓,族裡也總有人忍受不了而反抗,據說從北魏到如今唐朝,我們族也出過數個造反天子,不過最終都失敗了。

隋文帝的時候,朝廷還徵發我們稽胡去修築長城,但還不算苦,後來楊廣即位,橫徵暴斂,對我們稽胡也越來越壓迫,我們離石胡首領劉龍兒便又號召大家起來反抗暴隋,當時幾萬人響應,連許多漢人都追隨。

劉龍兒稱帝沒多久就被朝廷擊敗殺死,他的兒子劉季真後來聯合劉武周和突厥人,又自稱天子,後來被唐朝擊敗後降了唐。

他叔父劉六兒繼續號召大家反抗漢人朝廷,繼稱天子,攻陷石州,但最終還是被擊敗,也無奈降了唐。

劉季真降唐後當了石州總管,劉六兒當了嵐州總管,劉季真甚至還被賜國姓,封郡王。

但他們骨子裡流淌的還是桀驁不馴的血液,而唐人也並沒有真正的信任他們,雙方互相猜忌,很快再兵戎相見,劉季真劉六兒先後敗亡,許多離石胡被殺。

可武德四年,黃河西岸的稽胡首領劉佡成又聚兵反唐,攻入鄜州,後來唐朝派太子李建成率大軍征討,李建成擊敗劉佡成後,派人招降,劉等投降後,李建成卻言而無信,假稱派降眾去築城安置稽胡,卻坑殺六千稽胡戰士降兵。劉佡成等餘部只得逃奔梁師都,可梁師都卻假意接受,卻尋機殺了劉佡成,然後把我們稽胡賣給唐人為奴·······”

唐初,稽胡跟唐軍打過好幾次,且規模都不小,一是劉龍兒劉季真父子倆還有劉六兒,他們是河東境內的離石胡,也是數萬人,攻陷過唐朝數州。

還有就是西岸陝北的稽胡,在劉佡成等帶領下,數次進犯到了鄜、延等地,打到了關中附近,甚至曾組成五萬稽胡軍,把竇軌打的大敗。

可最終稽胡的幾支聯軍都敗亡了,如今的稽胡再沒有一個能抗旗的領軍人物,大量的稽胡更是淪為了各方劫掠販賣的奴隸。

“如今的八百里山谷,曾經我們的家園,現在幾乎成了地獄,我們東躲西藏,逃避著追捕,就跟孤魂野鬼一樣,這些都是你們漢人造的孽,讓我們有家不能回,甚至家離子散,家破人亡,淪為奴隸,成為異鄉的孤魂野鬼·······”

武懷玉聽了也很感嘆。

不過他還是要提醒一下這女人。

“你說晉陝八百里山谷是你們的家,這話就有問題,你如果讀過書就當知道,匈奴人原本是居住在塞外草原的遊牧部族,後來南匈奴歸附漢朝,漢朝可憐你們,才開恩許你們內遷,並在代北等地安置你們。

可你們並沒有因此感恩,反而後來與羯氐等一起五胡亂華,開啟我們華夏最黑暗的一段歷史。

你們差點毀滅了華夏文明。

再後來,匈奴人建立的前趙滅亡後,你們在這八百里山谷定居下來,可你們也從沒有安穩過,叛亂無常,時常劫掠·······”

“呵,成王敗寇,你們漢人是勝利者,自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女人不服氣的道。

她打小的認知裡,她們就是可憐的,弱小的,被一直欺壓,被逼迫的無家可歸,甚至淪為奴婢的可憐人,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手都是漢人。

可現在武懷玉卻說他們曾經差點滅了華夏漢家文明,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懷玉長嘆一聲,“你說的是實話,我說的也不是假話,這數百年來,紛紛擾擾,打打殺殺,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的清的,更分不出什麼對錯來。

你叫什麼名字,還是說一說你的情況吧,你在任城王府中為婢,卻又怎麼成了刺客襲擊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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