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武青天

三原縣。

李員外的事還在持續發酵,群情激憤,李員外已經是千夫所指。

小李村李家甚至被稱為狼巢。

“相公,是不是該審判了。”

“證據都你收集完整了嗎,李家交待的口供完整了嗎?”

“全都十分充足,鐵證如山。”

“那就公告,三日後在小李莊公開審判。”

身為當朝現任宰相,還是奉旨欽差在三原縣坐鎮試點,武懷玉現在手上的權力非常巨大,三原縣的事務,他一人說了算,可以不用上報雍州甚至是朝廷,官吏人事任免可承製拜封,司法審案也擁有直接處置權。

本案涉及的也不過是個致仕的前縣尉,還是員外縣尉。

等到公開審判這一天。

小李村人山人海,

百姓本就喜歡看熱鬧,尤其這李員外一家向來兇名在外,做惡不少,如今惡有惡報,這對普通百姓來說,簡直是最大快人心的爽事,自然得見證,尤其是許多曾被李家害過欺過的人。

長安的雍州衙門也都有官員前來。

雍州別駕楊師道,治中李弘節和盧承慶,這雍州三長官全都來了。

大理寺、刑部、御史臺這三法司,今天也都派官前來。

不過他們不是來接管案子和審理的,只是參觀此案,皇帝還特下了道旨,這個三原縣的案子,仍由武懷玉全權負責。

雖說只是個小小致仕員外縣尉,但這是新稅法試點引出的案子,其背後意義重大,

所以朝廷才如此重視。

這案子必須得辦的鐵證如山,將來是要立為典型的。

三法司來,就是要監督此案程式公正合法。

從大清早起,就不斷有百姓趕來,比龍橋趕大集還熱鬧,到臨近中午,已經有數萬人之多。

中書侍郎馬周也從長安趕到,一起來的還有大內總管張阿難,他們是陪著太子來的。

太子奉旨前來聽審。

小小員外,這案子卻是驚動天下。

臨時搭起了木製高臺,

當武懷玉請出太子,張阿難宣讀皇帝旨意,太子聽審,三法司旁聽,雍州長官列席旁聽·······

那外面圍的水洩不通的百姓們更加興奮了。

好在武懷玉早把自己的三百禁軍護衛安排在審判臺前,三原縣、雍州衙門,以及太子前來,皇帝不僅又調了百騎護衛,甚至還調了東宮的旅賁軍來。

百騎本屬屯衛,左右屯衛軍號羽林,

旅賁軍則是東宮六率之下的左右司御率的軍號。

左羽林,右旅賁,各三百甲士,維持秩序。

當綠袍的三原令趙仁本喊出帶犯人李敬安時,下面歡聲如雷,以前李敬安如何被敬畏,今天就如何被踐踏。

承乾坐在武懷玉身邊,對這樣的大場面,也是興奮的臉蛋通紅。

“這個李敬安看來為惡鄉里,百姓厭惡啊。”

“殿下,其實在不久前,李敬安還是這十里八鄉人人敬畏甚至稱讚的員外郎,一方鄉賢呢。”

“為何?”

“因為他是一方豪強,衙門、地方都勢力雄厚,根深蒂固,百姓得罪不起,越是這樣的惡人,越沒人敢得罪,大家對他們越恭敬,”

承乾聽的大為驚訝。

“當然,這種人能得意一時,但不可能永遠猖厥,我大唐聖人治下,三原還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豈能縱容?”

承乾讚揚,“還是老師厲害,發現了這害民之賊,為民做主。你看今天這無數百姓,都為之歡呼呢。”

“他們都在稱讚老師厲害。”

“不,他們是在為大唐歡呼,為大唐聖人的賢明,為大唐律法的公正,而歡呼。”

李敬安被帶上臺,身著囚衣,上來之前,還特意給他換了身乾淨囚衣,又讓他洗了個澡,甚至來前還給他弄了酒肉。

跪在臺上,李敬安臉色灰敗,好酒好肉端上,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這是上路的酒菜。

李敬安倒也結識一些權貴,甚至跟宇文士及府上都有點關係,但所謂關係,也不過是以前有心攀附,年節時送上禮物,能見下府上管事,連大管家都見不上,更別說宇文士及。

而現在出這事,如果僅是三原縣辦的案,或許他拼著大出血,可能求到宇文士及出面打聲招呼,可現在這案是武懷玉在辦,來者不善,已經沒有人能救的了他。

他在獄中時也想過,要不乾脆投侯君集,他聽說宰相侯君集也深得皇帝寵信,而且跟武懷玉又不合。

可他在獄中雖跟獄卒說盡好話,許諾送給他一大筆錢,但人家理都沒理他,因為那獄卒不是三原縣的人,而是武懷玉帶來的禁軍,還一直有武懷玉的親隨在獄中值守。

就算有膽大的禁軍想收這好處幫他傳話,都沒機會。

沒等他想到辦法,已經給他安排了酒菜,然後讓他洗澡更衣上了審判臺。

看到那四面八方烏泱泱的人頭,然後再看審判臺上坐的那群金紫大臣,甚至還有位年輕的少年,眾星捧月。

開始他以為那是雍州牧漢王李元昌,

可等聽到這位是皇太子殿下時,李敬安怔住。

他居然能勞煩太子殿下都出面審判?

他何德何能?

審判開始,

先是三原令趙仁本宣讀查到的李敬安的一系列罪行,主要罪行還是勾結賊匪,綁票勒索,甚至殺人滅門,又有諸多放高利貸、開賭設局,各種逼良為賤、侵佔田地,欺男霸女等等行為,

至於說脫漏戶口,欺隱田籍,那還真是捎帶一提的小事了。

宣讀完,

開始陳列證據,證言證人證物,包括李敬安等人的口供。

事到如今,除了李敬安不肯承認勾結賊匪綁票殺人搶劫等外,李敬安的兒子、管事、僕從甚至都招供承認了。

“請武相公宣判此案!”

底下有百姓憤怒的高呼,“殺了他!”

“滿門抄斬!”

“殺了這惡賊!”

武懷玉起身,等大家喊了好一會,才伸出雙手往下虛按,

臺下四面的禁軍們便一起將手中長矛杆在地上用力頓著,口中高呼,

威!~~~~~~

武!~~~~~

百姓漸漸停下聲音,

待場上恢復安靜,武懷玉宣讀結案陳詞,這樁案子牽扯人挺多,除了李員外一家,和他的兄弟、侄兒等,還有衙門裡的胥吏差人,甚至有幾位萬年和三原縣的官員涉及,

更牽連到許多地痞無賴閒漢等,他們多是參與放貸、設賭,以及逼債等事,是李家的打手幫兇。

又有些賊匪等。

“李敬安,殘害鄉里、作惡多端····”

“判處斬立決!”

做為此案首要之人,李敬安七十了,依然被判了個斬立決。

立即奏報御前,請聖人覆決!

死刑犯三覆奏,是李世民親自定下的規定,以免萬一殺錯,所以就算判處了死刑,也必須還要經過三次覆奏,皇帝要勾決三次,只有三次都勾決,那說明這個犯人是真的罪不可恕,也再無餘地,下旨執行處決。

武懷玉今天是得了特旨可以直接殺的,因為此案不走一般流程,但他還是請旨三覆奏,

讓子彈多飛一會,不急著殺。

刀舉在脖子上久點,威懾力更大。

對於李敬安的幾個兄弟、子侄,助紂為虐者,並處斬立決。

李家其餘男女老少皆流放嶺南,所有奴婢、牲畜、田宅、店鋪、錢絹糧食等財產統統充公。

其餘涉案的一眾官吏、無賴、賊匪等,按罪行輕重,或殺或流,都是從嚴從重,決不輕饒。

宣判一出,李敬安直接暈死在臺上,其餘人跪地哭饒,可此時又有何用。

底下百姓紛紛大聲叫好,

有人喊武懷玉青天。

百姓就喜歡這樣的戲碼,青官為民做主,嚴懲貪官汙吏、打擊劣紳奸豪,主持公道,還民正義。

對於底層苦難多艱的小民來說,相信正義的光,或許就是那灰暗的人生裡,支援他們前進的難得動力。

要是不信這光,那就只能寄希望於寺觀神佛上蒼了。

或者,只能麻木的如行屍走肉。

藉著這機會,

武懷玉也再次重申了幾點,凡欺隱田糧脫漏版籍一畝至五畝,笞四十,每五畝加一等罪,罪止徒三年,其脫漏之田沒收入官,所隱稅糧依畝數額數年數總約其數追繳,並處罰金。

若將版籍上自己的田土移丘換段,田等則以高作下,減瞞糧額,或詭寄田糧於免課丁戶名下,以脫免自己稅賦者,罪亦如之,最高徒三年,並沒收田,追繳稅賦,並處罰金。

“里長知而不舉,與犯人同罪。”

·······

一連宣佈多條關於超額佔田、隱匿田產、虛改田等、侵佔公田、買賣口分田、墾荒不報等諸多關於田籍的規定。

三原縣今年要百姓先自丈田畝上報,然後官府組織核查,再公示接受鄉人監督檢舉,最後造魚鱗田冊,給百姓確權,頒發新的地契,以及戶貼。

以後就以新確權的土契為主,若沒有官方立籍建檔的官發地契,那麼土地就將統統沒官,百姓的私契必須換成紅契。

“鼓勵百姓開墾荒地,禁止預徵稅賦,新開墾荒地,五年內不徵賦稅,第二個五年,只徵賦稅一半。”

這一條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不過關中平原地區,其實根本沒有荒地可墾,想要墾荒,那就得去山區,或是邊疆地區。

武懷玉最後又重申一點,便是不得超額佔田,這個田額,普通良民,一丁最多能佔田百畝,沒有官職爵勳,有錢也不能擁有田地超過百畝。一個普通良民家庭,如果有三五丁,則最高佔田額就是三五百畝,包括朝廷所授分田地在內。

而擁有勳、爵、散官、職官者,按級別各有相應的田額增加,品級越高,官爵越高,自然能擁有的田額越高。

這一條向來有之,不過一般還是限制小民居多,跟普通庶人沒資格納妾是一個道理,庶人有錢也沒資格納妾,除非妻子不能生,或夫妻年齡很大仍無子,男子得年過四十仍無子,方許納一妾。

如果點選府兵打仗得了勳,或是士人出仕為官,那才有資格納妾,品級越高能納的就越多。

武懷玉身為二品高官貴族,他就能納一妻八媵,妾幾乎沒限制。親王在一妻十媵外,還允許有個高於媵低於妻的孺人。

唐朝是個身份的時代,處處都要講身份,衣食住行娶妻納妾,

比如良賤不婚,比如庶人不能納妾。

再比如百姓庶人,一丁限擁田百畝,超過違法。

李敬安這個地主小豪強倒下了,這家族代代如狼,拼命積攢下了幾千畝地,如今全都沒收充公,

有些從鄉民手中巧取豪奪來的,武懷玉也作主還回部分或全部,引的那些人家激動淚灑,感激不盡。

三原縣衙的一眾胥吏,在此案中不少人受牽連,有幾個佐史、書手、里長被當成了典型,處以革職,甚至是流放、徒刑,以及罰銅,有的還罰沒了田產。

鄉里小民個個歡聲叫好,

但會場上那些胥吏差役,還有地方豪強大戶們卻是全都瑟瑟發抖,雖然這次只打擊了李敬安一家,也僅牽連了小部份跟他利益極深的官吏,

可誰也差不多。

就算沒收李家好處,也收了別家的,

那些豪強大戶們,哪家不隱匿田產?或者說哪家沒幹過放貸錢糧收高息,甚至趁著災荒什麼的低價買別人的田地的缺德事。

區別不過是或多或少而已。

這次李敬安的下場,那真是讓不少人差點要尿褲子了。

老功曹李長貴,今天也是特意早早來聽審,這個老奸巨滑的傢伙,早早以退為進,還想著坐看風雲,待時而動,結果不料卻看到這麼個結果。

李敬安,那是老功曹以往都要年年拜訪的,他還向以兄相稱李敬安。

誰能想到,這李敬安下場這般淒涼。

太狠了。

衙中五十年,活成縣衙老祖宗的李長貴,手一直顫抖著。

這年輕的武相公是真狠啊,當年武懷玉來三原縣衙應捉錢令史的差事時,他還沒把這年輕人放眼裡,甚至覺得這年輕人有幾分無禮。

可誰能想到,下起手來真是狠辣無情。

人家不跟你糾纏什麼人丁戶口脫漏少報,也不跟伱扯什麼田畝隱匿多少畝,直接來個釜底抽薪一鍋給端了。

幸好他當初見武懷玉來者不善,趕緊暫避鋒芒,真沒想到當時的以退為進,倒是讓他逃過一劫了。

這李敬安一倒,接下來全縣的地主豪強大戶,都瑟瑟發抖,都得急著自報戶口自丈田畝,重新糾正錯誤。

甚至他能算定,那些豪強大戶們,肯定也會跟他先前一樣,立馬主動自願的把今年的租調、義倉糧,全按照真正的田畝數,按畝上繳。

還可能或多或少要給縣衙、學校、義倉等捐上一筆錢糧了。

這兩年身體越來越差,寫起來也總不順心,經常熬夜,剛看到起點發的訃告,歷史類的大神作者七月最終沒打敗病魔,不幸離去,真的是十分難過,才三十多歲啊,還是位歷史研究生,天妒英才,可惜。

也希望書友們能多保重身體,身體是革命本錢。

<BR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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