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一萬首級的任務

魏徵突然來拜訪。

這幾年,自武懷玉搬離了永興坊,不再做鄰居的兩人關係漸漸疏遠。

雖說還是親家,可關係遠不如前。

同殿為臣,皆為宰相,但偏偏就是這麼的疏離。

魏徵是因為兩家結親所以有意保持距離避嫌,而武懷玉主要還是跟魏徵政見不和。

魏徵帶著兒子們一起來的,妻女也同行。

如今的魏徵已經不是前幾年那個寒酸的魏徵了,現在位至宰相,爵封郡公,四兒兩女。

大女兒許配給太上皇十四子霍王元軌,二女兒也許配給了名門河東薛氏子,薛道衡的曾孫,薛收的侄孫。

四個兒子,老大叔玉與公主訂下婚約,老二與武懷玉的妹妹訂下婚約,老三跟河東裴氏訂下婚約,老四跟太原王氏訂下婚約。

兒女們的婚事,可以說讓魏徵夫婦是非常滿意的,

曾經抵押房子抵押藏書借錢想跟太原王氏訂婚,弄的狼狽不堪都沒能成,現在已經四兒二女都已經找了名門結親。

甚至他還把自己侄女,許給了王學士的侄兒王義方,王義方原本不願意應這門親事,怕人說攀附權貴。

不過他拜到武懷玉門下讀書,還在武家族學讀書,之後升入國子監,去年終於得中進士,於是這次跟魏徵侄女訂親。

“新年好.”

核桃殼燒製的炭,在爐子裡燒起來後,火力很旺,魏公酒一下子就熱了,懷玉給兩人各倒滿一杯。

馮智戴拍著胸脯應下了。

相比起武家的燒酒,完全是兩種東西,武家燒酒那是蒸餾酒,是帶著辣的烈酒。

“武相要巡省嶺南,最近肯定是忙的不可開交,”裴氏倒是一如既往的比較善解人意。

寒喧一陣,裴氏和孩子們自然有玄符她們招待,武懷玉便跟魏徵在廳中煮酒談話。

“因為扣一個就足夠了,要是都扣了,那就很難看了,對於嶺南,還是要分化、區別對待的,對俚僚當以鎮壓為主,對南遷的漢人,尤其是那些豪族,當以拉攏團結為主,

奏疏呈上,李世民很快同意了。

一萬獠蠻,對他來說,不成問題。

兩人都是宰相,各有自己的政見。

對魏徵這老頭更沒啥好印象了,這算啥?

想給自己找麻煩,還是怕自己以權謀私,任人唯親?

“聽說聖人要讓馮智戴、陳龍樹立即回嶺南,徵召兵馬平亂?”

“嗯,區區蠻夷做亂,不足為懼.”

懷玉拍了拍他胳膊,然後豎起了食指。

“一萬.”

至於張蘊古,原是大理寺丞,原是幽州總管府記室,調入中書省,李世民即位後,張蘊古上了不少諫言,受到獎賞升大理寺丞,也是個魏徵似的嘴炮。

“不管死的還是活的,等我率領三萬府兵到達嶺南的時候,我希望馮都督你能交給我一萬叛亂獠蠻,”

他跟溫彥博雖極力反對,可也根本勸不住皇帝。

武懷玉輕輕笑了笑,

朝廷對嶺南實行南選制度,說是每四年從吏部派個郎官,再從御史臺派個御史,兩人到嶺南去選補官吏,一個負責選補一個負責監察,就不必嶺南的官員到長安銓選。

魏徵提著兩葫蘆魏氏家釀,

魏家兄弟姐妹六個一起向武懷玉行禮拜年,裴氏在一邊也屈身行禮。

遞到懷義手中。

武懷玉接過魏徵送上的家釀,笑道,“好久沒嘗過魏公家釀了,下雪天寒,正好溫一壺.”

在武德朝,甚至在貞觀五年之前,其實如魏徵這樣的大臣,他們都認為就應當把嶺南做為羈縻區,讓那些土酋世襲都督刺史等職,所謂州縣官吏,他們自行任免,奏擬上報便行。

所以之前補選使也沒真正派過。

“魏相魏夫人新年好,本來是我這個晚輩去給你們拜年的,可忙起來都還沒來的及去,”

魏徵搖頭,手拍桌案,“錯,大錯特錯矣.”

“上元燈節都來不及過,阿兄便要回嶺南了,祝伱一路順風.”

懷義笑笑,“嗯,我先行一步,”

懷玉又折了幾支柳條,分別送給馮智戴、陳龍樹、寧純,“也祝幾位一路順風.”

這燒酒也叫燒春、清酒,

其實要武懷玉來說,其實更應當叫黃酒,因為其澄清是相對唐代生酒來說,生酒渾濁,口感帶點酸甜,生酒、白酒、濁酒。

得趁著獠亂之機,把這些嶺南豪酋的兵權盡皆收奪,將嶺南原來的這些土兵,全都遣散,

否則這些人手裡握著兵馬,這嶺南如何可能安定?

武懷玉對陳龍樹同樣豎起食指,提出了一萬的要求,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應下了。

魏徵長嘆一聲,“但願你能把握的住,”

現在魏徵要舉薦權知讓做嶺南補選使,讓御史張蘊古監察,在武懷玉現在巡省嶺南,還加了個承製拜封頭銜的情況下,其實根本沒必要,因為他們的補選差事,武懷玉現在兼著。

“其實沒必要.”

武懷玉直言。

“魏公莫不是想在長安直接把陳龍樹他們殺了?”

伸手摺下柳枝,

朝廷也就是對廣桂交幾府都督是自己任命的,其餘的都督刺史,其實都是地方土酋世襲。

魏徵家釀,都是在盛夏六月制曲,冬季發酵釀造,取酒後經過燒製,然後儲存,待到來年春天開封。

抿一口,仍然還是那個味,

燒酒初開琥珀香,其清如水,味極濃烈。

“不,不能殺,而是如馮盎一樣把他們留在長安.”

魏徵道。

強勢威壓同時,還得給予些利益交換,不能只是壓迫,否則他們必然反抗。

陳龍樹、寧純他們是願意合作的,這些地頭蛇能用則用,不能把他們跟那些俚獠蠻推到一起,”

可實際上,從武德四年嶺南歸附到如今貞觀五年了,嶺南那邊基本上都是由都督、刺史選官任吏,所謂的派官去補選,都沒有真正做到。

“你既然把馮盎扣在長安了,為何不能把陳龍樹寧純他們也扣下?”

“嶺南的事,魏公就放心吧,掀不起浪花來的,”

“武相公莫要輕敵大意,嶺南這麼大,若是生起大亂,也必禍及中原。

朝廷雖擒頡利,可東突厥依然還沒徹底平定,這漠北薛延陀又已崛起,桀驁不馴,實在是不宜再生內亂······”

武懷玉拿著小鐵鉗往爐子裡添入核桃炭,然後把酒壺坐上。

到了家中,魏徵書房裡坐了會,給皇帝上了道奏章,

反倒是可能擁兵自重,養寇自重,或是讓他們打著朝廷旗號,趁機吞併狸獠壯大·······”

“魏公放心吧,陛下這次不僅給我幾萬中原府兵精銳,而且還讓我在嶺南實行兩稅新法,有這兩樣法寶,何愁嶺南不平?”

燒春經過加熱滅菌後確實沒有雜質,也更澄清,但顏色也轉為琥珀色了,燒春能夠儲藏時間更好,口感相對來說也更穩定,沒了酸甜味,更醇厚綿軟些。

魏徵直言,“朝廷既然要對嶺南用武,那就乾脆直接一點,不能拖泥帶水。

不僅馮盎得留在長安,陳龍樹、寧純他們也不能放回去,更不能讓他們回去調兵平亂,

這魏公燒春,濃郁的酒香瀰漫開來,

杯中的酒液也很澄清。

“聽說羅竇等五州獠蠻已反?”

就算到如今,在大唐高階酒市場裡,其實還是以燒春這種清酒佔據,普通百姓一般喝濁酒。

魏徵喝著自家精釀的魏公燒春,都有點不知味道,滿臉憂愁,始終覺得武懷玉太過膽大驕狂,而皇帝也被武懷玉他們這些人給帶歪了。

一壺燒春喝完,魏徵也沒了談興,起身告辭離開,裴氏跟樊玄符她們聊的正開心呢,魏徵便獨自先回了。

武懷玉也馬上得知了這事,他想了想,權知讓好像原先是殿中侍御史,他爹曾是秦王府長史,可惜早死,贈太子少師、盧國公。

權知讓襲了盧國公爵,後來跟武懷玉不對付,彈劾過武懷玉幾次,不過他對他的上次印象,還是權知讓被貶為天水郡公,然後貶外。

這番話,倒有些出乎武懷的意料了。

馮智戴倒是挺高興的,接過柳枝,“武相請放心,我一回到高涼,便要召集戰士,掃滅羅竇諸蠻.”

武家的白酒,其實比較小眾,幹苦力的、習武當兵的,以及四邊蠻夷們,反倒是更喜歡。

武懷玉騎上馬,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到了灞橋,在此送別陳龍樹和馮智戴,與他們一起南下的還有寧純和武懷義。

舉薦韓王府長史權知讓為嶺南選補使,侍御史張蘊古監之。

魏徵認為穩定壓倒一切,應當先休養生息,嶺南就不應當去掀那個蓋子,讓馮寧陳冼這些豪酋代朝廷管理地方便是,就跟諸謝管黔中,諸爨管南中一樣。

“嗯.”

死的活的都行,只要湊夠一萬便可以。

一句話,一萬人。

對年輕的馮智戴來說,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猶豫的,不過對於年過花甲的陳龍樹來說,還是內心很是震撼,

他知道那並不僅僅是一個數字,而是無數溪垌獠人,是許多個垌寨。

在嶺南幾千裡外的長安灞橋,武懷玉豎一根指頭,就將有一萬人死去,或者淪為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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