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黃天詫異的看著來人，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沈君茹眼中滿是震驚之色，呆呆望著他，一時間竟然忘了來此的目的。
“你怎麼來了？”
黃天放下水杯，皺眉問道。
“我是來給你送錢的。”
沈君茹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儘管剛才的一幕，太過匪夷所思。但之前在家的時候，她多少有了一些猜測，所以並未太過失態。
送錢？
黃天恍然，但轉念一想，送錢怎麼送到這裡了？
還有，她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知道自己在這裡的，只有老頭一人，難道……
想到這，黃天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你怎麼不把錢直接給我爺爺？”
“給了，但是他沒要，他讓我親手交給你。”沈君茹解釋道。
有錢不拿，老頭轉性了？
“他還說了什麼？”
黃天有些狐疑的接過銀行卡。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信老頭有這麼好心。
沈君茹看著他，眼神有些複雜。
老先生和他說了很多，總結成一句話就是：黃天很可憐，沒有朋友，寂寞的時候會一個人在這裡玩石頭，希望自己能陪陪他。
她知道，如果將這話說出來，肯定會傷到黃天的自尊。
於是，她想了想，有些委婉的說道：“他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黃天一愣，臉上漸漸出現一抹悵然。
朋友……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這個詞，他就想起了李佳佳。
從小到大，他從來不知道所謂的朋友是什麼，更不知道有朋友的感覺是什麼。
來到這裡的兩個月，他的生活比之前快樂了許多。
可冥冥之中，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現在想來，或許是少了朋友在身邊的感覺吧。
原來之前他也是有朋友的，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而如今，這唯一的朋友……
黃天心中黯然，走到一旁，找了一處相對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知道怎麼回去吧？”
他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誰對他好，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在這一生中，真正對他好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
所以，黃天很留戀這種感覺。
眼前這少女，雖然沒見過幾面，可他卻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對自己表現出的是善意。
他習慣了面對鄙視、羞辱和冷漠，在他的認知裡，世上所有的人，都應該這麼對他才合乎情理。
而此刻，居然有人對他表現出善意，反倒讓他有些茫然了。
沈君茹見狀，心中暗暗一嘆。
果然如老先生所言，黃天是一個寂寞的人。
然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生於富貴之家，而且有著一張好皮囊。她的一言一行都受人關注。每天都活在別人的目光當中，有嫉妒，有羨慕，更多的卻是毫不掩飾的討好和慾望。
有些人或許喜歡這樣的目光，但是，她不喜歡。
現在想來，整個班級裡，似乎只有黃天沒有刻意關注她。
半晌沒聽到動靜，黃天以為她已經走了，拿起水杯，剛湊到嘴邊，一股淡淡的清香飄了過來。
轉頭一看，沈君茹已然坐到了他的旁邊。
“你怎麼還沒走？”
黃天喝了一口水，神色略顯疲憊。
沈君茹稍作猶豫，輕聲道：“對不起。”
“什麼？”黃天有些莫名其妙。
沈君茹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她是在為自己之前看不起對方而道歉。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之前，她一直認為，黃天是一個無藥可救的混混，打心底裡厭惡，直到清楚了黃天的過去，這才有了改觀。
“莫名其妙！”黃天嘟囔一句。
沈君茹笑了笑，沒有解釋。
她雙手環抱著小腿，目光移到遠方，望著空寂的山林，喃喃道：“這裡真漂亮……”
“漂亮？”
黃天環顧四周，這裡除了山就是枯樹林，還有滿地的落葉，怎麼也和漂亮沾不上邊。
說是荒涼，倒十分貼切。
沈君茹點了點頭，下巴抵在膝蓋上，緩緩閉上眼睛。
“很寧靜，很舒心的感覺……”
最起碼，沒有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
黃天怔了怔，望著眼前恬靜的面容，心裡沒有生出厭惡之感，而是帶著一種連他都沒有察覺的欣賞。
突然，一個白點，在兩人之間緩緩飄落。
黃天愣了一下，抬頭望向天空。
這是……下雪了？
雪花片片飄落，在荒涼的山林上方徐徐飄蕩。像一朵朵梅花在空中飛舞，晶瑩光亮，婀娜多姿。
沈君茹似乎也感覺到了，緩緩睜開眼睛，一瞬間，她的眼中閃爍出迷人的光彩。
“下雪了，快看，下雪了……今年第一場雪，好漂亮啊……”
沈君茹站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
“好美，好涼……”
銀鈴般的笑聲在雪中迴盪，沈君茹攤開雙臂，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靜靜的望著眼前的少女，黃天將煙掐滅，嘴角露出一絲從未有過的笑容。
“果然，有一種很寧靜，很舒心的感覺……”
遠處的一片山林中，一個跛腳老頭，靜靜望著山頂上的兩人，蒼老的臉上帶著一抹欣慰的笑容。
“看來我的決定沒有錯，人啊，不應該只活在孤獨和悲傷裡……”
老頭深吸一口氣，似是回想到了往事，神情變得有些落寞。
“說的很好！”
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一個年輕女子緩緩走了過來。
她穿著一件灰色長衣，懷裡抱著一個毛絨絨類似兔子的寵物。
“既然你都這麼想了，那麼什麼時候跟我回去？”
老頭轉過身，看著灰衣女子，嘆道：“你走吧，戚煌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只是一個準備頤養天年的老頭罷了。”
女子揚了揚眉，望向遠處山坡。
“是因為他嗎？”
老頭沒有回答，目光望向那邊。
“他和我年輕的時候很像。”
女子皺了皺眉，聲音略冷。
“跟我回去吧，師尊已經不怪你了，雪府也需要你。”
老頭搖頭，神色中帶著濃濃的悽苦。
“師姐，你是瞭解我的。她不在了，我回去還有什麼意思……”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撫摸著懷中小獸。
“好吧，其實在我來之前，師尊已經想到這個結果了，讓我尊重你的意見。”
她看了一眼遠處的少年，緩緩道：“我也想看看，你教出的弟子，以後能成長到什麼地步。不過，你好像還沒傳他功法吧。”
“這一界規則不全，靈氣匱乏，已經不適合修煉功法了……另外，他沒有入府，沒有師尊的許可，我不能擅自傳授給他。”老頭搖了搖頭。
女子眼睛微微眯起，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望著它在手心慢慢融化，聲音清冷的道：“這樣也好，不過他好歹也算是我們月華一脈的，以後若是丟了師尊的臉，我不介意殺了他。”
說著，女子看了老頭一眼，轉身向樹林深處走去。
“柳家已經被滅門了，師尊親自出的手……”
說完，女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茫茫秋雪之中。
老頭身子踉蹌，下意識扶住了身邊的樹幹。
良久，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望著幽暗的天空，喃喃道：“師尊，您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