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洛寧一直忙著《祭龍神》的劇本。

又派阿祿去附近的鎮上添置儺戲要用的樂器、道具、服裝。

還專門製作了一個儺戲的龍王面具。

和其他劇種不同,儺戲角色需要佩戴面具上場,不然無法“請神”。

就這麼一折騰,洛家班班主洛天下的銀錢,只剩下二兩多。

伶道珠的願力,只剩下七八方寸了。

好在距離登臺演戲的吉日還剩一天。演完了戲,就是八貫銅錢(八兩銀)入賬。

這日洛寧正在舂米院修煉伶道心法,就聽到李定國說道:“大哥,三弟找來了!”

少年神色一喜。蘇憲離開五日,終於到了!

洛寧起身出屋一看,果然見到一身月白竹布長衫、氣質儒雅清潤的三弟蘇憲。

蘇憲後面還跟著一個身材綽約、穿著綠色湘妃裙的少女。

這女子戴著面罩,看不清具體長相。

可她那秋水般的如剪雙瞳、春山遠黛般的蛾眉、圓潤粉嫩的額頭、亭亭玉立的身姿,以及難以掩飾的書卷氣…

就足以令人感到一種極度的驚豔!

她一出現,院中開的正豔的那株爛漫海棠,剎那間就黯然失色,俗不可耐。

洛寧乍一見到這個女子,驚歎之餘腦中不禁出現一句詩:

“寧不知城與國,佳人難再得。”

此女風姿絕世,哪怕戴著面巾,也能讓多少女子嫉妒不已啊。

“這是蘇家姐姐…”洛離小嘴微張,“真好看。”

那女子聽到洛離的話,似乎有些羞赧,便螓首低垂,露出天鵝般的秀頸,抬起修長素白的柔荑,輕撫面巾。

她不動則已。只是這麼一抬手一低頭,就般般入畫,活色生香了。

李定國則是微微嘆息。

他知道,蘇家妹子的容貌已經被毀了。

“綽兒。”蘇憲看看自己的妹妹,寵溺的目光帶著痛惜之色,“這就是阿兄的結拜兄長,洛寧洛致遠。”

蘇家女郎輕邁蓮步,大大方方上前幾步,對洛寧盈盈一禮,語氣溫柔的說道:

“蘇綽見過洛家哥哥。”

她的聲音珠落玉盤,美如天籟,令人過耳難忘。

此時她距離洛寧只有三步之遙,哪怕洛寧嗅覺衰退,此時也聞到一絲淡淡的幽香。

“綽兒免禮。”洛寧微微一笑,“一路車馬,辛苦你了。”

說來也巧,致遠先生剛說到這裡,一陣春風吹來,一邊的槐樹花落如雨,飄落在兩人身上。

蘇綽一雙秋眸星光點點,鬢邊秀髮在春風中輕揚。她輕抬玉手不著痕跡的拂去衣襟上的花瓣,從容不迫的說道:

“蘇綽聽家兄提起洛家哥哥,今日一見,心中歡喜。”

看得出,她對洛寧印象不錯。

洛寧露出故人般的笑容,“你阿兄帶你入班,和我一起顛沛流離,你可想好了?這一路上可是有很多危險。”

蘇綽道:“當今天下板蕩,四海不寧,何處沒有危險?只願和家兄一起,不願分離。洛家哥哥,我想好了。就怕洛家哥哥不收。”

洛寧點頭:“都是一家人。洛家班不多你一副碗筷。”

這麼近的距離,伶道珠已經能鑑定資質了。有修煉資質者只是極少數,她未必具備。

洛寧暗中運轉伶道珠一鑑定,忍不住有點愕然。

這…怎麼可能?

伶道珠的鑑定結果竟然是涅槃資質。這資質聽起來很厲害,可其實恰恰相反。

這種資質幾乎沒有修煉價值。

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修煉任何道,和沒有資質的人一樣。

可是最詭異之處也在這裡。

這種和沒有資質一樣,無法修煉任何道的涅槃資質,十八歲後的某個時刻,有可能會覺醒!

一旦覺醒,直接就是最頂級的大修士!

也就是…覺醒既巔峰!

有點類似佛家的頓悟成佛、道家的頓悟飛昇。

這便是涅槃。

乍一聽,似乎是天道賞飯吃。

可實際上,在陽壽耗盡前能覺醒的涅槃資質者,百中無一。

而且努力無益。沒有任何功法、藥物、法寶,能增加覺醒的機率。

覺醒的可能非常渺茫,完全就是撞大運,看造化氣運。

也就是說,蘇綽頂著嚇人的涅槃資質,其實沒卵用,她這輩子幾乎就是普通人的命運。

她要想在老死之前覺醒涅槃,希望十分渺小,屬於修煉廢物。

這種資質雖然極其罕見,卻可視作沒有資質者的普通人。所以無法用籤靈符和鑑靈丹鑑定出來。

甚至,涅槃資質還不如普通人好。因為涅槃資質的人雖無修為,可靈臺深邃,靈脈天生,更容易吸引惡靈奪舍,鳩佔鵲巢。

所以,涅槃資質者橫死、湮滅的機率,一生中遭遇的危險,比普通人大的多!

總之,涅槃資質代表的不是天之驕子,而是厄運和危險。

洛寧能知道這些,是因為伶道珠傳達的資訊。而這個世界應該還沒有涅槃資質的說法。

漫長曆史中僥倖覺醒的涅槃資質者,一夜之間成為絕頂強者,肯定是被當成神靈附體或者頓悟成道。

好在,蘇綽絕對不知道她自己是涅槃資質,也就沒有遺憾。畢竟,這個世界的修士不到千分之一,普通人是絕對主流。

更尷尬的是,涅槃資質因為靈臺深邃,靈脈天生,耗費的精津超過常人,所以…酒量極大!

酒量是普通人的十幾倍。酒是糧食精,喝下去的酒直接進入靈脈,再化為靈氣散溢。

若是一天不喝酒,便酒癮如狂。

十天不喝酒,就會枯竭而死。

這種酒癮與生俱來,無法治療,無法戒除。除非能成功覺醒…可覺醒機率太小。

這些年,蘇憲為了供應妹妹喝酒,已經變賣了所有東西。

洛寧想到這裡,不由對蘇綽心生同情。

可憐吶。

是真可憐。

這就是蘇憲之前說的她妹妹的“小本事”了。

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能豪飲十斤烈酒而不醉。這的確也算是個本事了。

在塞外或者吐蕃,酒量大的人,的確算是本事,能混飯吃。

可在大夏…屁用不頂。

蘇綽不知道洛寧已經鑑定了自己的資質,她繼續說道:

“今日洛家哥哥當面,小妹本待摘下面巾,坦誠相待。只是…”

“只是小妹容貌醜陋,自慚形穢,不敢示人。並非有意怠慢,還請洛家哥哥勿怪。”

洛寧也聽說她的容貌被毀,怎會介意?

接著,又介紹洛離和李定國與蘇綽相識。

見禮之後,幾人進入屋中,蘇憲直接說道:“大哥二哥,我這次經過縣城,聽人說起了幾件大事。”

“涼州綠林大修士李鴻基、張秉忠扯旗造反。李鴻基號稱闖公,張秉忠自稱西公,各自擁眾百萬啊。”

“除此之外,還有十幾路反軍,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

“如今,多路反軍合流,推選李鴻基為盟主,大戰涼州牧。涼州牧向益州牧借兵助剿。”

“還有,三個月前,長安朝中生變。葵花府令、號稱九千歲的衛忠玄,被新帝拿下,逼令自盡。”

“衛忠玄的黨羽,下獄的下獄,逃亡的逃亡,樹倒猢猻散。想不到這才崇禛元年,衛忠玄就倒臺了。”

“還有一件事是本郡的。蔡籍已經升為正六品益州巡察使。佗縣城隍玄虔,勾結邪祟為禍之罪案發,被革職拿問…”

洛寧和李定國聽到這些訊息,都很是關心。可大家閨秀般的蘇綽卻突然有點坐臥不安。

蘇憲的話戛然而止,無奈的看著妹妹道:“酒癮又犯了?今日上午,不是剛喝了三斤螭河老窖麼?”

風姿卓絕的少女脖子都紅了。

她的聲音羞澀中帶著一絲委屈:“阿兄,已過三個時辰了。”

洛寧和李定國也有點無語。

他們甚至懷疑,若是有心術不正的男人用美酒引誘她,她能不能保住清白。

唉,卿本佳人,奈何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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