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風雲起,誰是英雄。

山東布政司蘇觀遺憾的從金州回到濟南,作為一省大員,治六府,十五州,八十九縣。

沉寂的坐在書房中。

偌大的書房,書架上擺滿了書籍,泛著琉璃光澤的畫缸中,插入了不少名貴的畫卷。

雖然如此,仍然顯得有些空曠。

書房的門外,管家等著伺候,知道這個時候的老爺,是不準人去打擾他的。

夜晚萬物寂靜,使人思維敏捷,對金江鎮,錦州的局勢,在蘇觀的腦海裡盤旋來盤旋去。

良久。

他突然動了起來。

黑沉的桉臺上,研磨平書,提筆如飛。

“遼東全境,二十五衛二州。

朝廷在遼東只餘遼西五衛,新設金江鎮,也才光復四衛,其餘十六衛二州,盡陷逆蠻之手。”

寫到此處略微停筆。

還有一些細事,蘇觀思來想去,到底還是沒有寫明。

他的這封奏疏非常的重要,關係遼東未來的局勢。

如果他真的全部寫明,恐怕朝廷會堅定態度,不但不支援金江鎮,反而會打壓。

在他看來,如今的朝廷,實不宜和金江鎮鬧翻,當徐徐圖之方為上策。

只從他奏疏中字面上來看,金江鎮才四衛,實力不如遼西,下意識的認為其是實力最小的一方。

這能忽悠沒有接觸過金江鎮的朝廷,卻瞞不過山東的官員。

山東的登來兩地,負責運輸物資到金江鎮,對金江鎮多少都有些熟悉,哪怕金江鎮一直封鎖。

二十五衛二州,絕大多數都在遼西,然後沉陽,開原,昌圖這一帶上。

依託遼西和遼左北部外的邊牆,修建了不可計數的城堡。

遼左西部乃平原富裕之地,是供應全遼軍鎮的主要屯田所在,也是軍戶人口密集之地。

而遼左中部,乃至東部,北部都是處於荒野老林。人跡罕至,難以開發。

另外的遼左南部,東部都是海,不需要防備敵人。

綜合考慮,所以這些地方投入的精力極少,沒有遷移人口,設立軍衛,開墾屯田。

因此除了南部有一個金州,全遼左中部,東部,偌大的土地上,竟然只有一個定遼右衛,也就是鳳城。

也是為何金江鎮佔領金州,長白山東岸,以及鎮江時,並不受朝廷重視。

除了金州,其餘的兩地,人口田地都無。

哪怕唐清安又收復遼左中部的長白山區,同樣也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力。

因為這些地方,原來都是荒山荒地。

雖然佔據了土地,卻沒有用處。

但是朝廷不明白遼東的形勢,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因素。

人口的流動。

金江鎮在遼東成為了一個漏斗,無數的遼民從這漏斗之中,湧入了金江鎮。

蘇觀至今也沒有想明白,唐清安這些年,是如何做到既能對抗蠻族,又能養活這數百萬之民的。

直到唐清安去年收復了復州,蓋州,才引起了朝廷的重視和態度上的改變。

因為復州,蓋州都是富裕之地,本就是遼左的精華部分所在,再加上原先的金州。

三地的額田高達兩百餘萬畝。

只這兩百餘萬畝田,就可以解決百餘萬人口的糧食所需,這才是朝廷忌憚之處。

可是已經遲了。

蘇觀感嘆道。

數年來不引人注意,金江鎮已悄然在東岸,鎮江,各島,還有朝鮮借的島嶼各地開墾了上百萬畝田。

金江鎮自給自足之勢已成。

唐清安真乃奇人也。

蘇觀繼續寫下去。

“唐清安為奇人也,多智略,出海數年間,退強敵,立東江鎮,收攏軍民百萬。

更有精兵之利,民心俱全,不可輕動此人,唯有拉攏此人才是上策。

觀此人行徑,委實不是野心作亂之人,心中有仁義,即有仁義,朝廷當以仁義圖之。

且錦州不安,需金江鎮拖延蠻族,如此厲害關係下,萬不是斷絕金江鎮軍餉糧餉之機。

如逼其不得以和蠻族媾和,將會是朝廷大患。

當拖延其人,共拒蠻族,以獲得緩餘之年,以此朝廷當立新改革,掃除輪廓,消弭積弊。

始治大興,國力富強,則不動而勝也。”

蘇觀寫完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朝廷會不會接受自己的建議,他不可預知。

朝廷希望金江鎮出兵至錦州,直接援助錦州,不願金江鎮又是舊年之軍略。

一則擔憂錦州不能保,二則忌憚金江鎮如果又收復海州,又得一富裕之地,實力更強。

而他這封奏疏,還是起了一些作用。

朝廷對於金江鎮的處置,不像原來那麼強硬,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恢復供應金江鎮的物資。

破船還有三千釘。

更何況如今的大周,還沒有到傾覆的地步。

幅員遼闊,田畝億兆,子民億萬,能擠出來的水分還有不少,每年能收穫數千萬的賦和稅以及物資。

例如製造軍器,大周是不用花錢買的,而是從匠戶中徵派徭役,以免除稅額。

乃至製造軍器用的各種原料,同樣都是徵派,而不是花錢採購。

因此軍器的製造,大周的成本很低,開銷的大頭不過是些許人工的開支。

其餘國家各項所需之物,同樣都是如此。

所以大周雖然每年徵收的銀錢不多,可是各項物資的價值,是銀子遠不能比擬。

如果把這些物資換算成銀錢,大周每年仍然能收到價值至數千萬兩的實物。

哪怕大周弊政多端,仍然在各地,特別是南方,保留了官府的統治力。

大周全國各地營兵數十萬,邊地依託衛城,以守為軍略,建立的防禦軍事,其中軍戶高達數百萬。

又有內地無盡的鄉兵民兵組織,全國軍略在守字一道上,可謂固若金湯。

邊地的城牆是看得見,可以攻破的。而無形的城牆,則是外部勢力絕對不可能攻破的。

朝廷開年以來,已經五個月未供應金江鎮。

金江鎮的兵額是五萬人。

三十四萬兩軍餉,十二萬五千石糧餉,大周是能擠出來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為了保住錦州,朝廷答應供應金州。

但是金州必須派兵軍支援錦州。

唐清安答應了。

只要朝廷補足欠缺的軍餉糧餉,他可以用金州的積蓄,派一萬兵去錦州,同時派五千兵去牽制蠻族。

如果想要金江鎮全軍出動,則需要供應全軍,以及民夫,馱馬等糧料。

至少三個月的物資,合計七十餘萬石。

以及戰馬兩千匹,馱馬騾驢數千匹,其餘各項物資等等。

關乎國家大事,負責兩地奔波的人,卻是戶部五品官員張雲承。

張雲承雖然是京官,卻不像京官。

他是韓昊的同科,數年前奔赴陝西核糧,歸京後,因為韓昊的牽橋搭線,和陳德言關係不錯。

因為在陝西核糧,和京城透過文書瞭解陝西形勢的京官不同,他對陝西有他的認知。

陝西民變極其危險的地步,而陝西邊軍更是逃散大半,不少混入流民之中。

但凡陝西大變,陝西各地無兵可用。

他上疏勸戒過朝廷,可惜朝廷並沒有重視,不是朝廷不想管,而是無力去管。

唐清安看過他的奏疏,也知道他和三弟關係不錯,為金州也說過話,因此對此人表現的很尊敬。

哪怕對方只是五品官。

張雲承第一次見唐清安,雖然知道對方很年輕,可是見了面後,心裡仍然感嘆不已。

自己就是個傳話的,朝廷大老不好出面,不然談崩了就沒有迴旋的餘地,反而自己人微言輕好辦事。

被掃了面子也沒好人在乎。

所以表現的很隨意,清楚自己的地位,沒有因為成為朝廷特使而趾高氣揚。

唐清安沒有在衙門見他,選擇了府中,以示看重兩人之間的私情。

下人們奉上茶水等物。

兩人寒暄一番,彷佛多年的老爺,雖初見卻熱情。

“如果朝廷答應平遼侯的要求,平遼侯是否願意率全軍至錦州?”

雖然知道對方不會同意,張雲承還是老生常談。

這是朝廷最希望對方答應的事。

只要平遼侯在此事上鬆口,那麼朝廷至少這段時間內,會對其大為改觀。

唐清安笑了笑。

張雲承見其神色,沒有繼續追問。

他登科名次不高,因此比不上韓昊,更不用說陸仲恆,因此才被分配到戶部做個辛苦官。

這些年習慣了捧人,在金州受到平遼侯捧,他反倒是有些不適應。

因此他不想在不可能之事上浪費口舌,引得對方小瞧。

“一萬兵太少,五千兵更少。平遼侯是否想要以前番調來的國內軍去錦州?”

唐清安知道自己的想法瞞不了人。

朝廷大老都精明的很。

聽到張雲承的明問,他點了點頭沒有遮掩。

“支援錦州朝廷想要三萬兵,其中兩萬金江兵,牽制蠻族同樣三萬兵。”

張雲承沒有提糧草之事,可見朝廷認可了自己第一個計劃,還想讓金州出積蓄。

唐清安搖了搖頭。

想的太美了。

“三萬兵去錦州,錦州供應他們的糧草,一萬兵去牽制蠻族,金州自行供應。”

張雲承準備繼續談判。

唐清安真誠的看向張雲承。

“五年平遼是我志向,從來不變,我之所以只萬兵去牽制蠻族,是我只有供應一萬兵的積蓄。”

張雲承聞言,則不再多言。

朝廷有物資供應金江鎮。

可是平遼侯不願率大軍去錦州,那麼朝廷也不願平遼侯靠著朝廷的物資,和前番一樣又擴大實力。

不然一患未平,新患又起。

山東布政司的蘇觀。

他的奏疏還是起了作用。

即不徹底逼迫金江鎮,導致對方和蠻族媾和,也不再讓其繼續擴大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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