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至多三年。”

謝友成親手寫下的文書,由他的親信帶回到金州,見到了將軍當面,才放心交給了親衛們。

五年前。

唐清安由賈府裡的關係,成為了東海堡的世襲百戶,跟著舅舅,領著二弟去遼東都司勾職,

當時他見到了遼東都司的官員陳策,受了他的關照。

現在,他一樣受到其人的幫助。

當初遼陽失陷,遼東都司上下都被蠻族俘虜,陳策也一樣,後來成為了蠻族的官。

謝友成按照將軍的指示,透過商隊聯絡上了此人,然後源源不斷的為金州傳遞蠻族高層的資訊。

謝友成以自身在蠻族的耳目,以及此人的透露,看清了蠻族自身積蓄的速度。

因此,他告訴將軍。

蠻族最快兩年,最多三年,就能重新發動起二十萬大軍,打西面的遼西,還是打南面的金州,誰都說不準。

遼左關外的蒙古,都已經被蠻族收服,不光穩定了後方,也加強了自身的實力。

而現在的金州。

有民一百七十萬,聽起來讓敵人畏懼,實則已經開始拖垮金州鎮江各地的經濟。

一日兩頓稀飯。

金州原先數十萬民,勒緊褲腰帶,修建水利,開墾田畝,堅持到如今已經四年。

鎮江也一年餘。

就如馮勝之所言,再多的感動,再多的精神,也抵不過現實。

到了鎮江。

巡視了各地後,留下顧應時,顧道初。

把謝友成的文書遞給了二人,二人看後臉色陰晴不定。

顧應時和顧道初,雖然都姓顧,卻沒什麼關係,遷移來遼東的祖上也不是一支。

“現在破局之策,唯有不再接收遼民,如此這般,以各地發展的速度,在明年上半年,可做到讓百姓緩口氣。”

顧道初提議道。

顧應時沒有說話,他跟了將軍四年餘,深知將軍的脾性,對百姓極為愛戴。

不可能不管遼民的。

現在金州上下,都在建議不能繼續接應遼民,這股聲音並不小,就是因為看到了實情。

用了將近四年的時間,整個金州,鎮江才接應了七十萬民,堪堪能養活的起。

這才半年,人口就翻了一倍多。

這不是十萬變成二十萬,是七十萬變成一百六七十萬。

就算如將軍所言。

朝鮮還有土地可以開墾,長白山東岸還能開墾一些田畝,可是對比這百萬人,算得上什麼呢。

也就能解決個零頭罷了。

至於漁場。

雖然知道大海漁源無盡,可是看得見摸不著,沒有船什麼都是空談而已。

現在的船廠,漁場已經到了極限,也才能養活二十餘萬人。

就算船廠下水的船隻,每個月都在增加,各島的漁場也開始組織民戶,搜撿海灘的貝類,爭取做到自給自足。

可以說各地上下,官員都在想盡辦法組織民戶自救。

但是人太多了。

而且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入各地。

人口增長的速度,遠遠超過漁場發展的速度。

而田畝一年就這麼多,是改變不了的。

顧應時有時候在想,蠻族做出放棄遼左中部的考慮,有將領們所言,正合將軍失地存人的想法。

不但無損實力,反而能更加自如。

會不會還有一種計劃呢?

就是以遼民拖垮將軍治下的民生經濟。

如果給個五六七八年的時間,將軍消化掉這些人口,實力當然遠遠不同。

但是蠻族會給將軍五六七八年的時間嗎?

謝友成這回的文書裡,明確告知了蠻族只會給他們最多三年的時間。

三年的時間,剛好是各地民生最困頓之時,以及所產開始跟上人口的前期。

太巧合了。

顧應時這麼想到。

將軍有將軍的陽謀,蠻族沒有被將軍牽著鼻子走,做出了他們的陽謀,一樣令己方無法應對。

唯有不在接應遼民。

可是將軍的性子必然不會同意。

想到將軍曾經對他們笑過,最瞭解自己的人不是朋友,反而會是自己的敵人。

這般下來。

可見蠻族真的瞭解將軍,這陽謀更是無懈可擊。

“將軍。”

顧應時一臉嚴肅的看向唐清安。

顧道初資歷不足,唐清安可以無視他的想法,但是顧應時不同,他必須重視。

“到時候蠻族大軍來攻,我們連湊齊大軍聚集的糧草都沒有,怎麼辦呢?”

顧應時不等將軍回答,又繼續追問道。

“以前將軍治下只有金州,靠著地利把守門戶,加上各島,可以養活數十萬民。

如今多了長白山東岸各地,鎮江各地,上千裡的地帶,地盤擴大了數倍。

這些地方沒有金州的便利,蠻族不管是從何處,都能深入這裡,我們又該重心防備在何處?

到處都守,則是皆放棄,那麼守哪裡,又放棄哪裡?

放棄的地區,各地剛安置好的百姓,又該遷到何處?不但損失了田畝,又多了需要養活的人。

將軍可有主意?”

唐清安搖了搖頭。

他並沒有主意。

這也是他這回,從金州一路千里到鎮江,沿途接見文官武將,一路探問各地情形的原因。

地上,人多。

無解。

軍方沒有信心戰勝蠻族。

無解。

船廠從每個月下船十餘艘,到超過二十艘,三十艘……,上個月下水船隻一百一十七艘。

這是大功。

哪怕放在內地最大的清江督造船廠也是大功一件。

清江督造船廠,設立京衛、衛河、中都、直隸四個大廠,共八十個分廠。

廠區沿運河綿延伸展,總長達23裡,規模之大,世界巔峰之一。

如此這般,每年下船也才六百三十二艘。

金州三大船廠。

花費四年餘的時間,下船速度超過了清江督造船廠。

雖然有全力支援,大規模派送學徒,設立流水線,從直隸,金陵船廠搶了眾多的船匠。

以及營造的都是小船,但是清江督造船廠營造的船,大部分也是漕河上的小船。

等等因素下來。

就算如此,三大船廠功不可沒,只能迎來誇讚。

哪怕根本不可能完成將軍定下的年產一萬艘的任務,也絕對不可能會收到懲罰。

年產一萬艘船,哪怕是小船,的確是天方夜譚。

唐清安可以根據今年的缺口,定下船廠的任務,但是卻也不能違背實際。

是的。

目前看來真的無解。

唯有像金州上下,目前提議的不再接應遼民,並且阻止遼民投奔己方。

見將軍沉默,顧應時沒有繼續追問將軍,他知道將軍現在的心裡極為難受。

他從來沒有見過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人。

愛民如子。

這不過是口號罷了。

在很多官員的眼裡,民和一般人認為的民是不一樣的。

而他在將軍身上,見到了真正的愛民如子。

見了將軍沒有了心思,顧應時和顧道初悄然告退。

第二日。

唐清安穿著便衣,身後跟隨了幾名穿著百姓服裝的漢子,在鄉間隨處走走。

不管是金州,鎮江,長白山東岸,是沒有大戶的。

準確的說,蠻族征服各地後,原來的大戶都是被劫掠搜刮的物件。

遼東不同於關內。

大戶多是軍戶裡頭的軍官,或者這些世襲百戶,千戶裡頭的子弟中的讀書人。

更或者說。

他們都是侵佔的軍屯裡的軍田。

不管是軍戶逃離,還是新墾的隱田,按道理都應該是軍屯的田。

朝鮮的科田制,雖然名目上不同,但兩者其實都差不多。

一個田畝是軍屯的,一個田畝是朝鮮國家的。

這些大戶要麼被蠻族屠戮,要麼被遷移到了遼沉,然後派了蠻人和漢人“同吃同住”。

代替了原先的生態環境。

隨著這些地方的光復,蠻人或者死了,或者提前逃了回去,又被唐清安歸入了軍田。

這也是他能順利施行配額制度的原因,否則原先各地大戶都還存在,哪裡能這般如他的意。

就算他手段強硬,但是大戶多了,向朝廷投訴的多了,一樣能讓他喝一壺。

而且也會讓地方不穩定,無法這般輕易。

東江鎮開了很多新田。

不像金州那邊的地利,有一望無際的平原,這裡高高低低,因此對水利要求高。

幾十萬民齊動手,不光是鎮江,長白山東岸,各處都新壘了渠道堤壩。

在低處更是到處可見水車,烈日炎炎下,還有民戶踩的辛苦,面板爆裂。

最好的是平地,其次整片地勢從高到低,最難的就是高低反覆,導致田間水流不通。

沉陽,遼陽,復州,海州,蓋州等各地也和金州差不離,大多都是平地,其餘地方就難得。

金州雖然也有山,但是中部高,兩翼低呈階梯形。

河流又多,稱為沿河平原。

長白山南部靠近金州區域,從莊河往南,包括復州,未來都被化為一地稱為大連。

全區域耕地有兩千零五十二萬畝。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

大周的農戶,想要在不適合的地方開墾田畝,種植下來需要用命去種。

後世各種機械把土地一修整,只需要開關一按,水就嘩嘩的抽到田間。

哪怕唐清安穿著便服,但是農戶又不傻,見到大官後都唯唯諾諾,什麼話都不敢說。

雖然雙方沒有言語,但是看著農戶們衣不蔽體,飢色滿面,軀幹枯瘦,赤腳裸膊,皮乾肉裂。

唐清安吸了吸鼻子,反轉回了鎮江。

他也是農民的兒子。

祖祖輩輩都是農民。

既然他穿越到了這裡,難道只是為了享受自己的榮華富貴嗎?

他能力不足,做不到偉人能發動轟轟烈烈的大運動。

但是。

有所為有所不為。

同一個紅旗下長大,當為人子。

“命令,謝友成,馮勝之,顧應時,陶傑,趙緱用,劉承敏,朱秀,武震孟,陳銳,陳凱武,沉有容,嚴正中,賀寬,陶鏴,鄧章......以上人等,赴石城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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