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活著的感覺
地下拳賽不是古羅馬的殺人競技場。
老爺子對於參賽選手們的身體健康尤其在意，因此每次比賽都會配備最為頂級的醫療團隊。
這次駐紮在醫務室的，是芊芊的老熟人了。
一個小老頭，模樣長得很像愛因斯坦，邋里邋遢的，但醫術極為精湛。
他包紮好了芊芊的小臂，順便抱怨道：
“那個叫哈里斯的娃兒也不知道用了啥子藥，感覺腦殼出問題了，活不久嘍！”
芊芊隨意地點了點頭。
“好啦好啦，一會兒我還有事，儘量給我處理得不是那麼顯眼就好。”
“你骨頭都差點斷嘍，還要做啥子？”
“去看籃球賽。”
小老頭：“……”
啪！
小老頭直接將藥箱蓋上，順便丟給了芊芊兩瓶藥膏。
“趕緊走趕緊走！”
他頗為不爽地抱怨道：“小丫頭片子瘋了啊，老老實實回家睡覺，好好歇一歇！”
“明白啦！”
芊芊打著哈哈，隨意地擺了擺手。
這個酷似愛因斯坦的小老頭雖然喜歡抱怨，但同時也在認真地對待每一位負傷的格鬥家，圈內對他是一致的好評。
小老頭髮現了芊芊敷衍的態度，還想再教訓一番，芊芊卻忽然臉色一變。
“等下，你感覺到什麼了嗎？”
“感覺到個啥子哦，你別岔開話題！”
“真不是。”
芊芊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醫務室。
身為一名格鬥家，芊芊對於周圍的環境感知格外敏銳。
而就在剛才，她明明感覺到周圍似乎有什麼東西“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而且距離自己的位置似乎不遠，彷佛有某種重物勐然落地。
她離開了醫務室，順著自己的感覺一路向前，並在拐角處轉彎。
一扇緊閉著的下拉式大鐵門出現在了芊芊面前。
芊芊頓了頓，腦中回憶起了自己之前經過這裡時的情景。
這扇鐵門之前……是關閉著的嗎？
剛才似乎就是這扇鐵門下落時砸在地上的聲音。
“有人嗎？”
芊芊試探問道，但周圍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隱約間，她覺得鐵門的背後似乎隱藏著“某種東西”。
“咕都……”
嚥了口唾沫。
芊芊慢慢挪步上前，靠近了那扇鐵門，想要一探鐵門背後的究竟。
她的手漸漸靠近了鐵門的把手，然後握緊。
是電動的，但自己似乎也能用力氣將它拉起來。
拉起來看看？
但就在芊芊打算發力拉起這扇鐵門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從她背後傳來。
“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是老爺子的聲音
芊芊轉過頭來，發現老爺子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背後。
“哈哈，老爺子！”
芊芊上前一把抱住了老爺子，笑嘻嘻地說道：“剛包紮完，準備一會兒回體育場。”
“不回家？”
“韓行……我老公還在那邊等我呢。”
芊芊興奮得直接將老爺子抬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而後穩穩地放在了地上。
“快快快，我獎金呢？”
“我這不是來給你送了麼，密碼是老樣子。”
老爺子將一張銀行卡丟給了芊芊，隨即抱怨道：“缺錢跟我說，明知道我想看其他人的比賽，還過來玩……”
“但我也想跟他們打一架呀！只可惜沒跟館長對上。”
芊芊撫摸著面前的鐵門，好奇問道：“這扇鐵門一直關著嗎？”
“是啊。”老爺子點點頭，“那後面是廢棄的地下室，髒得要死，清理起來不划算，索性一直封著。”
“可我記得剛剛這扇門是開啟的……”
“要不你進去給我打掃一下？”
“當我沒說。”
芊芊立刻閉嘴。
兩人其實都很喜歡這樣跟對方閒聊。
從年齡上看，老爺子無疑是跟許承一個級別的，但老爺子和芊芊卻更像是一對忘年交、好哥們兒。
樂子人和大心臟，的確滿搭配的。
剛才在醫務室裡還沒怎麼休息，芊芊索性背靠著鐵門，盤坐在了地上。
老爺子也沒怎麼顧及自己的形象，陪著自家冠軍一起席地而坐。
老爺子忽然問道：“你老公是不是圈外人，不知道你的事？”
芊芊立刻護住了自己的獎金卡，“我贏了，錢不能還！”
“你看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老爺子只覺得頭大，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不過你今天拼到這一步，有點危險的。”
老爺子見識過超凡的力量，所以他很清楚今天楚芊芊到底打贏了怎樣可怕的對手。
而芊芊則給出了一個沒什麼懸念的回答：
“因為我想贏啊。”
芊芊活動著自己的手腕，緩緩說道：“從小到大，每次遇到什麼事，我都想站出來，然後贏。”
“身邊的人常常對我說，不必什麼都論個勝負，那樣會活得很累，但我覺得不是那樣。”
“與其讓我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學習、上班、結婚……我寧可一直想要贏，永遠不停下來。”
“那是一種活著的感覺。”
聽著芊芊的話，老爺子的目光忍不住望向她背後的鐵門，而後笑道：
“聽起來你不太喜歡平靜的生活。”
“不對，我討厭的是渾渾噩噩。”
芊芊話鋒一轉，搖頭道：“我老爸老媽過得就是那種平靜的生活，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渾渾噩噩過，所以我過得很開心。”
老爺子不解其意。
芊芊繼續說道：
“給你講一個我小時候的故事。”
“那個時候我常去的假山花園要被拆了，我哭著喊著不希望那樣。”
“於是乎，我老爸就真的去找施工隊理論了。”
老爺子一愣，“他成功了？”
那位許承不應該是一位濫用暴力的人。
但芊芊卻搖了搖頭，“他跟人家認真講道理講了一個下午，失敗了，還被老媽以‘沒事找事’為由罰去睡沙發了。”
老爺子：“……”
“然後我給老爸求情，老媽發現了罪魁禍首是我，所以我也去睡沙發了。”
老爺子：“……？”
“最後我老媽怕我冷，就也睡在了我旁邊的沙發上。”
“所以那晚我們一家人都睡沙發了。”
老爺子：“？”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這一家人的行為邏輯未免有些太跨時代了！
但老爺子還沒來得及吐槽，就聽見芊芊補充道：
“那天晚上，我老爸偷偷塞給我了一塊小石頭，說是他從假山上偷偷扣下來的，讓我留個念想。”
“那一刻，我覺得我老爸簡直無所不能！”
芊芊的眼睛裡泛著光。
“我老爸他這個人啊，最喜歡那些美好的事物了。”
“無論是自己的，還是身邊人的，他都見不得那些東西消失。”
這段話讓老爺子沉默了。
他開始琢磨許承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而芊芊卻給出了一個回答，她笑著說道，彷佛在炫耀——
“最棒的老爸，對吧？”
……
一門之隔。
在那片溼潤的走廊中，許承緩緩站起身來。
無數的溺水者之手向他襲來、不遠處的經紀人虎視眈眈。
許承摘下了兜帽，緩緩握緊了自己的雙拳。
嘎吱作響。
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