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城客棧頂樓向來不開放,這是辜全在巫城的住所,而此刻,偌大的房間之中,卻足足坐了十多個人。

韓啟終於把中蠱之後所發生的事瞭解清楚,連忙站起身來,走到道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郡主沒有找到,韓啟顯得十分萎靡,憂心忡忡的模樣像是老了十歲。道爺擺了擺手讓他不用多禮,這種事他也插不上嘴,只顧著和令狐丘喝著酒。

辜箐的情緒也極為低落,傅殘昨晚下山,到現在還沒有訊息,到底是不辭而別,還是去朱宥了?

巫城就這麼大,就算去找人,也該回來了,難道他也進了山?

韓啟對著侯虛白道:“侯神探,你的能力江湖人都聽說過,郡主,到底去了哪兒?”

侯虛白微一沉吟,道:“我與大風堂三位護法和辜家兄弟分三路進山查詢,很快便找到線索,我以獵狗探路,沿著腳印與味道一路追尋到百里深山。”

“然後呢?”

侯虛白道:“我們發現了打鬥痕跡,滿地碎葉殘枝,滿地鮮血。”

韓啟臉色驟然煞白,幾乎站立不穩,就要倒下去。郡主死了,所有人都得陪葬!

侯虛白連忙道:“韓長老別慌,郡主應該沒死!”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面露喜色,韓啟更是連忙抱住侯虛白手臂,激動道:“你說什麼?郡主沒死!”

侯虛白道:“那個地方雖然鮮血滿地,但我發現周圍草叢之中有一對腳印。”

“什麼意思?”

“是傅殘的!”侯虛白眼中透著精光。

“啊...”辜箐最先反應過來,道:“傅大哥救了她?”

侯虛白道:“在場有六雙腳印,一前一後,四雙居中,最後面的是鞋印極小,應該是郡主的,而中間四雙,便是兇手!”

“而場中,殘葉遍佈,殘肢鋪地,泥土翻飛,所有的方向都是朝著後面!意思是,這些破壞力應該都是傅殘一人發出!”

青佰道:“應該是!場中劍芒過出,幾乎所有東西都成了碎塊,這種招式我只見過一次,就是傅殘昨晚使出的紫色風暴!”

“傅殘...那小子!好樣的!不愧是郡主的男人!”韓啟激動的不行,甚至開始口不擇言。

眾人相視而望,眼中透出驚駭,傅寒雨吞了吞口水,連忙道:“韓長老,你是說,傅殘和郡主......”

韓啟這才發現自己失言,慌道:“傅總堂主,老夫瞎說的,你們可別當真!”

眾人明顯不信,翻著白眼,老道士哈哈大笑道:“小友果然有手段啊!這才幾天啊!剛開始見面還要打要殺的!”

辜箐也是嘟著嘴喃喃道:“傅大哥太壞了......”說完話,她臉又不禁紅了起來!

韓啟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嘴巴,苦笑道:“諸位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大人物,此事重大,千萬要保密啊!”

傅寒風道:“當然!傅殘是我侄兒,我當然要保守秘密。”

“嗯?傅殘是傅總堂主的侄子?他父親......”

“傅寒風。”

韓啟頓時瞪大了眼,驚道:“絕代劍宗!原來是絕代劍宗的子嗣,難怪如此不凡。”

“他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努力,和他父親無關。”

侯虛白道:“諸位,不要太樂觀,照現場來說,傅殘確實救了郡主,但卻帶著郡主朝深山而去!”

辜獨大驚道:“什麼?往深山而去!”

侯虛白道:“二人應該受了傷,野獸圍困,無奈逃亡深山!”

韓啟道:“侯神探沒有繼續查探?”

侯虛白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辜獨沉聲道:“巫山百里深處,絕不能進!”

“什麼意思?”

辜全嘆了口氣,道:“巫山百里深處,有兩頭世間異獸,一為黑鐵玄蛇,一為金剛怒猿。二獸實力強大,就算是宗師,也難以對付。”

辜獨道:“這只是我們所知的兩大異獸,還有沒有其他更強大的異獸,還不得而知。”

“那豈不是說......郡主......”韓啟臉色蒼白。

侯虛白道:“凶多吉少!”

辜箐眼中透著恐懼,連忙抱著老道士,道:“道爺爺,傅大哥......”

老道士吧唧了一下嘴,道:“吉人自有天相,現在擔心有什麼用?相信你傅大哥,來,給道爺倒酒。”

辜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連忙笑嘻嘻給道爺倒起酒來。

忽然,屋外一個聲音傳來:“老闆,樓下大廳出事了。”

辜全皺了皺眉頭,道:“什麼事?”

“客人之間起了衝突,還死了一個人。”

“死人了?”辜全立馬站起身來,拉開房門,道:“他們不知道巫城客棧的規矩嗎?”

“老闆,有一方穿的是東瀛服飾。”

辜獨臉色微變,皺眉道:“難道是歸日谷?”

傅寒雨道:“走,看看去!”

於是一行十多人連忙下樓,此刻大廳已是一片狼藉,江湖各大門派冷眼旁觀,只剩場中兩批人對峙在一起。

一邊站著三個穿和服的男子,扎著頭髮,手中提著倭刀,眼中盡是冷酷。而另一邊,站著兩對青年男女,穿的正是江南劍派的衣服。

一人躺在地上,只見喉嚨裂著一道大口,鮮血流了滿地,顯然已經是沒了呼吸。

看到屍體,辜全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望著三個和服的人,冷冷道:“誰殺的?”

江南劍派一個青年大聲道:“就是中間那個倭人!他殺了我們師傅!”

辜全豁然轉身,身體肥肉一甩,一雙小眼睛透出兩道寒芒,一股氣勢頓時湧將上來。

三個東瀛人對視一眼,中間那位男子微微鞠躬,操著蹩腳的漢語,道:“鄙人木村拓之,想必閣下就是客棧的老闆了。”

辜全冷冷道:“我只問一個問題,人是不是你殺的?”

木村拓之點了點頭,淡然道:“只是為了自保罷了。”

“自保?”辜全皺了皺眉頭,轉頭道:“誰先出手的?”

兩對男女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黯然,木村拓之道:“我們三人就桌吃飯,被他們幾人奚落,辯論了幾句,這人便直接出手,劍劍致命,木村被迫自衛。”

辜全看著江南劍派四人,沉聲道:“是這樣嗎?”

兩對男女臉色極為難看,有有些害怕辜全的氣勢,無奈點了點頭。

辜全環視一週,把大廳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大聲道:“可有朋友知道我巫城客棧的規矩?”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聲音忽然道:“無論任何恩怨,無論任何衝突,客棧之內,不得動武!”

辜全眼中透著殺意,道:“諸位遠道而來,想必都聽到了,若當真出了事,別怪萬毒山莊不留情面。”

眾人當然知道辜全是誰,也沒有對這話進行反駁,但真正打算遵守的,卻不知道有幾人。

江南劍派四位弟子頓時低下頭來,看著地上的師傅,兩位女弟子已不禁抽泣起來。

辜全道:“率先動手,已然壞了規矩,就算他被人殺了,巫城客棧也不會為他出頭!”

木村拓之微微鞠躬,淡笑道:“在我們大和,最受人尊敬的便是老闆這樣講規矩的人。”

辜全咧嘴一笑,道:“你以為你就沒事?想必你武功高他很多吧?為什麼一定要殺他?”

木村拓之平靜道:“我的刀,出鞘便一定要殺人。”

“很好。”辜全道:“大明講究仁義,我出手,不一定要殺人,你接我一掌,此事便作罷!”

木村拓之臉色沒有變化,身邊一人卻不禁道:“不可,木村大忍,此人乃是地忍境界的高手!”

地忍,對應華夏內力境界,就是宗師之境。

木村拓之道:“閣下是講規矩的人,應該明白木村並無過錯。”

“大明是講究中庸的地方。”辜全道:“你唯一的過錯就是不該殺了他!”

木村拓之道:“若鄙人只是不會武功的平凡人,恐怕已然死在他的劍下,欲殺人性命,便須做好被殺的準備,不是嗎?”

辜全眉頭緊皺,此人的話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一個東瀛人在自己客棧殺了大明人,自己卻就這麼放了他,恐怕遭人恥笑。

“木村大忍!”忽然,一聲驚呼傳來,木村回頭一看,只見一位隨從忽然身體一軟,轟然倒在地上。

接著,喉嚨完好的脖子忽然裂出一道口子,鮮紅的熱血頓時噴湧出來,灑滿衣襟!

竟然有人不知不覺殺了他!

在這麼多高手的眼中,竟然殺了他!

傅寒雨眉頭緊皺,緩緩望向屋外,心道,好快的劍!不知是哪位高手。

“是誰?”木村拓之溫和的臉驟然變得無比猙獰,剛才所有的溫和一瞬間消失殆盡,彷彿這才是他的本色一般。

辜全對著門外冷冷道:“進來吧!”

四下眾人對視一眼,望向屋外,只聽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忽然響起,一道欣長的身影徐徐走來。

木村拓之凝眼一看,只見這人一身白衣,腰掛長蕭,手提長劍,款款走來。

他面容英俊,神色淡然,舉止文雅,帶著濃濃的書生氣息,彷彿是從畫中走來。

他沒有說話,已然有人驚撥出他的名字:“江南公子蘇禮之!”

“原來是江南劍派的驕傲來了!”

“難怪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這個東瀛人,原來是他,看來江南第一青年不是浪得虛名。”

“恐怕遠遠不止江南第一吧,前些年他獨闖中原,敗盡青年高手,江湖第一也不為過。”

木村拓之終於忍不住道:“你殺了他!”

蘇禮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

他神色淡然,語氣平和,舉手投足間都做到完美,先是向辜全微微躬身點頭問候,然後對著四周眾人微微一笑,最後才回答木託拓之的話。

江南劍派兩位女弟子連忙抱拳道:“大師兄,他殺了師叔。”

蘇禮之緩緩回頭,對她們微微一笑,道:“師叔行事衝動,早晚有此一劫。”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殺我隨從!”木村拓之大吼道。

蘇禮之輕輕一笑,道:“蘇禮之殺人不需要理由,而且,我已好準備。”

眾人聞言一愣,木村拓之皺眉道:“什麼準備?”

蘇禮之道:“欲殺人性命,便須做好被殺的準備。蘇禮之已殺了人,也做好了被殺的準備,閣下如果有想法,可以出手。”

此話一出,眾人對視一眼,場中頓時靜到極致。

江南公子,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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