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看著林方越的背影漸漸遠去,神情不斷變化,一會兒悲痛,一會兒欣慰。最後他豁然轉頭,恨恨地看著傅殘,眼中殺意毫不掩飾。
楚洛兒倒是無所畏懼,冷冷道:“林家主,恐怕你沒機會替我求藥了,他敗了!”
林霄深深吸了口氣,對著傅殘寒聲道:“哼!想不到區區半年,你竟然有如此變化。不過,傷了我兒,就當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傅白景大步走出,冷冷道:“他二人是劍客!劍客公平決鬥,自有勝敗。林家主,你兒子雖敗猶榮,輸得坦蕩,你不要讓他蒙恥!”
林霄咧嘴一笑,道:“傅少堂主,我林家不敢與大風堂為敵,但傷了我兒,我林霄就這麼算了,有何顏面面對江湖同道?”
楚鷹道:“願賭服輸,乃是大丈夫氣魄,林家主何必如此狹隘!”
“住口!”林霄怒道:“傅少堂主,我林霄,也是一位劍客!此刻西南諸雄皆在,我林霄以劍客的身份,向楚殘提出決鬥,是否合情合理?”
楚洛兒冷笑道:“你林霄乃是暗境巔峰的強者,只差一步便入化境,而我弟弟只是一個沒有內力的普通劍客,何來公平可言?”
林霄冷冷道:“我兒方越,也是暗境劍客,不也敗於楚殘劍下嗎?”
傅白景沉思片刻,忽然又想起剛才傅殘那直直的一劍,看似毫無變化,笨拙刺出,卻蘊含劍道至理,直接一劍擊敗傅白景。他對劍法的領悟,到底有多深?
想到這裡,傅白景握著長劍的右手不禁又緊了幾分,當即道:“如果楚家鏢局沒有意見,我傅白景自然不會多管閒事。”
“好!”林霄大聲道:“楚殘,我看你也有幾分本事,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此話一出,林家眾人紛紛握緊兵器,眼神殺意毫不掩飾,大有一言不合便衝將而上之勢。而西南諸雄則是一臉輕笑,巴不得有熱鬧可看。
尤其是玉龍派長老餘定衫和鐵拳派的兩位護法,他們昨日在屋外就見識過傅殘的身法與劍法,今日又再次看到,心中早已湧起對傅殘的無限好奇。
傅殘一直沉默,林家強者與西南諸雄皆在,場中雖然看似和氣,但稍有不慎,便會激起林家高手的血性,那時候將一發不可收拾。
答應,可能會敗。
不答應,風險又太大,一個傅白景,可能還震懾不住在場之人。
傅殘深深吸了口氣,道:“我可以答應,但有個條件!”
林霄冷冷道:“你說。”
傅殘道:“若我贏了你,三年之內,林家不得進犯楚家!”
三年,完全足夠自己成長了,那時候,進犯與否,就由不得林家了!
林霄也是怒火攻心,幾乎毫不思索,立刻道:“好!如果我贏了,我要你這把劍!”
此話一出,四下眾人皆是面色一變,劍對於劍客來說,就如同生命一般。若放棄自己的劍,那將在江湖永遠抬不頭來,除非放棄劍客的身份,重新選擇一種兵器。
餘定衫瞳孔一陣緊縮,喃喃道:“我想起了,這把劍,是那個人佩劍!難怪這麼長!難怪!”
張護法皺眉道:“餘老頭,你在說什麼?”
餘定衫小聲道:“你看,這把劍是不是有點熟悉?”
張護法定睛一看,疑惑道:“什麼意思?這把劍,看起來很普通啊!就是長了些。”
餘定衫雙拳緊握,道:“至少有三尺半!你說誰會用這麼長的劍?”
“誰會用這麼長的劍?哈哈!”張護法輕輕一笑,神色忽然凝固,像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驟然一頓,看著餘定衫長大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餘定衫額頭已有汗水,咬牙道:“不錯!一定是他!也只有他!”
傅白景滿臉漲紅,額頭青筋暴現,沙啞著聲音道:“林霄!你可想清楚,拿到這把劍,不一定是好事!”
他說著話,右手死死捏住劍柄,因為過於用力,指節已發白。
張護法與餘定衫對視一眼,忽然感覺身體被掏空一般,頹然坐在椅子上。
傅殘當然知道這把劍是誰的,它是傅寒風的!
但現在是他的劍!
要他的劍,就等於要他的命!
而誰要他的命,誰就得死!
於是傅殘大步走到場中央,冷冷道:“要我的劍?就來拿!”
他右手一震,長劍猛然一顫,想起一陣刺耳的錚鳴。
狂風再起,傅殘黑袍狂舞,長髮飄搖,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一股徹骨的寒意已然充斥著整個練武場。
楚洛兒眉頭緊皺,心道:小弟怎麼會有如此重的殺意,難道他走火入魔了?不應該啊!他沒有內力,沒入境界,又怎會走火入魔?
正疑惑間,林霄已然動手,他本是暗境巔峰的劍客,內力雄渾,可灌入兵器,發出若有若無的劍芒。此等境界,絕非傅殘可擋。
傅殘不斷退後,依靠破風劍的長度,勉強支撐,可那從劍身傳來的一股股內力,卻讓他不能承受。
他開始思考,前世也曾無數次面臨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最後都反殺對方,靠的就是他在絕境中的極度冷靜。
是人,就會有破綻!
有破綻,就有機會打敗他。
想到這裡,傅殘手臂一痛,竟不注意被林霄劃出一道傷口。內力至傷口灌入,在經脈中不斷肆虐,劇痛無比。
楚洛兒面無表情,雙拳卻不禁死死攥緊。
林霄獰笑一聲,長劍左右忽刺,越來越快,傅殘不斷退後,幾乎要退出練武場。
“怎麼?傷我兒子的劍法哪兒去了?快使出來啊!”
傅殘心中冷笑,白痴,連劍法和劍道都分不清楚,若不是有幾分內力,早斬你於劍下了!
想到這裡,傅殘長劍一退,右手一壓,從小而上,直刺林霄喉嚨。
自下而上,是劍法之中最難、最無法防備的招式,角度刁鑽,施展難度大,也最為少見。
林霄猝不及防,連退兩步,驚出一聲冷汗。
傅殘冷冷道:“不要以為暗境多了不起,你那點內力,還沒有達到無視招式的範疇!”
話音一落,傅殘身影頓時消失在原地,長劍朝天一刺,向下一按,整個劍身便朝下彎去。林霄還沒看懂這招的目的,劍尖已在彈性的驅使下驟然向下點去。
劍尖如鷹嘴,猛然朝林霄肩膀啄去。林霄臉色一變,舉劍橫檔,二劍相撞,傳出一聲刺耳的鏗鳴。
而此刻,林霄由於雙手舉劍,身體出現空擋,傅殘雙眼一凝,長劍豁然刺出。
這一劍快到極致,只聽空氣一聲呼嘯,長劍化為殘影,頓時刺進林霄肩膀。接著,猩紅的鮮血才慢慢順著劍身湧將出來。
“好快!”餘定衫驚歎道:“不但出劍快,變招也這麼快!此子真的練劍只有半年?怎麼像是苦練數十年招式的老宗師?”
“這是什麼劍法?”林霄咬牙道。
傅殘冷冷道:“這招叫蒼鷹啄劍,青龍出海,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明明你內力超群,卻擋不住我那劍尖一啄?”
“是!”
“因為那一啄,不但有我的腕力,還有劍本身的彈力,更有下啄的慣力。三力合一,集於一點。而你的內力分佈於整個劍身,又怎麼能擋住的這一啄?”
楚鷹狂笑道:“說的好!三力合一,即可破敵,林家主,你敗了!三年之內,我林楚兩家,休養生息,不可再犯。今日豪傑齊聚,英雄彙集,在座皆是見證者!”
“我敗了。”林霄喃喃低語,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
傅白景冷冷道:“不,其實你勝了!”
林霄咬牙道:“到了現在,傅少堂主都要嘲諷老夫嗎?”
“你錯了,我說的是實話,倘若今日你勝了,他日,你林家將遭滅門之禍!”
“什麼意思?”
傅白景雙眼微眯,冷笑道:“因為他手中的那把劍,不屬於你!”
林霄道:“我若贏了,就屬於我!”
傅白景道:“言盡於此,希望林家主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
林霄深深吸了口氣,忽然大聲道:“今日林霄無能,敗於晚輩,三年之內,林楚兩家和平相處。諸位,後會有期!”
“慢!”玉龍派長老餘定衫緩緩走進場中,道:“林家主,我等前來,可不是僅僅是為了助你提親的,你忘了你的承諾了嗎?”
林霄狂笑道:“老夫雖不算光明磊落之輩 ,但也不敢欺騙諸位,《荒劍殘經》就在城外群山之中。按照地圖所標,方圓三十里以內,皆有可能!”
“什麼!《荒劍殘經》!”傅白景臉色一變,眼中滿是震驚。
《荒劍殘經》並不是劍法,而是一種劍道,號稱天下第一劍道!此道區區幾百字,便總攬所有劍法招式,是對劍法最深刻的領悟。江湖有言:得《荒劍殘經》者,劍中至尊矣!
林霄冷笑道:“不錯!正是天下第一劍經《荒劍殘經》,我林楚兩家的戲唱完了,該你們了!”
諸雄互看幾眼,神色不斷變幻,餘定衫豁然站起,大聲道:“今日多有叨擾,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眾人大聲喊出,只不過不是對著楚鷹而喊,而是對著傅殘!
因為誰都可以看出,楚鷹恐怕此生再難跨入化境,而傅殘,卻是有著無窮的潛力!
諸雄在頃刻間已走得一乾二淨,他們來大理的目的,顯然是《荒劍殘經》。這部天下第一劍道可謂江湖至寶,別說西南諸雄,就算是青城山掌教、懸彌寺主持都恨不得能有幸一觀。
但傅白景沒有走!
縱然《荒劍殘經》對於他來說也很重要,但遠遠不如另一個人重要。
這個人當然不是楚鷹,不是楚洛兒,也不是傅殘。
而是江湖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劍客,二十七歲便進入大宗師之境的強者——傅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