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格羅夫推著金屬的手推車走在超市的貨架間,隨手將一袋夾心餅乾扔進了他的手推購物車。

“草莓味的糟透了,白痴才吃草莓味。”一個聲音對他說。

“不,白痴才會討厭草莓味。”菲利克斯說。

“隨你吧。但是今天非得吃那個辣汁飽滿的小傢伙了......你們怎麼稱呼它的來著?”那個聲音又含湖地都囔。

“......辣條。”

“沒錯就它,那東西味道好極了。”

“不,我們今天不打算吃。”菲利克斯說。

“可是你說過我們下次去超市就買!”

“抱歉我忘了。”

“這是在耍賴!好了現在我生氣了。行吧,那麼作為代替我只能勉為其難地吃掉你了。”

“不你不會。”菲利克斯漫不經心地繼續推著購物車,“我們今晚吃素食,健康點的。我在控制體重,我們得......”

這時他注意到貨架邊上的大媽正用有些畏懼又有些好奇的眼神偷偷打量著自己,典型的你在路上遇到精神障礙患者時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

不過在注意到菲利克斯回頭時她觸電般地趕緊收回了視線。

菲利克斯露出了有些尷尬的表情。

“......我剛剛又不小心說出聲了是嗎?”這次他有意控制了嘴巴沒出聲,集中注意在心裡說道。

“我要吃辣條。”那個聲音哼唧。

菲利克斯皺著眉:“這感覺有點困難。用想法交流什麼的,得一直集中著注意力,有意地控制嘴巴別發出聲音......”

“我要吃辣條。”那個聲音繼續哼哼唧唧。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明天記得提醒我一下,彙報日要到了。我們得去趟母艦,接受心理測試什麼的,早上記得提醒我早點起來......”菲利克斯思忖。

“我要吃辣條。”

“......”

菲利克斯長出了一口氣。

“好好好,行,辣條辣條。”他把貨架上幾大袋辣條重重地摔在了購物車裡,“這樣滿意了?”

“哈,這才像話。”那聲音變得雀躍了幾分,“我就知道你在乎。”

“我只是被你吵得受不了了。現在買你想要的了,安靜會行不行?”

“是,長官。”那聲音變得十分嚴肅。

然後終於真的安靜下去了。

當注意到對面一個女孩有些異樣的眼神時,菲利克斯意識到自己又說出聲了。

他擠出一絲儘可能看上去自然一些卻還是難免尷尬的笑意,指了指自己被頭髮擋住的耳朵。

“在跟弟弟打電話,小孩子鬧脾氣。”他笑了笑。

謝天謝地他的髮型能遮住耳朵,便於他忽悠人相信那裡有個根本不存在的藍芽耳機。那女孩也回過神,朝他露出個理解的微笑,推著購物車走開了。

“弟弟!?”剛剛安靜下去的聲音又開始吵鬧了,“你才是弟弟!”

菲利克斯已經不想說話。

是的,腦海裡這聒噪的聲音,是他的魅影。

它甚至有個名字,叫影子,據說是它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因為它覺得這聽起來像個殺手忍者什麼的,它自己覺得很酷。

菲利克斯最近才知道影子的存在,他還在盡力接受這一點。但同時他也被告知,其實影子已經存在挺久了,只是他現在才注意到而已。

過去發生在他身上的種種異常,比如他時不時的斷片,醒來時出現在奇怪的地方,或者敵人已經在他身邊躺了一地什麼的,基本都是這傢伙的原因。

九處對魅影這種東西的認知不算深入,但也知道魅影是分多種多樣的。比如菲利克斯的這種就和法娜那樣的不同,每一次影子出現都會接管他的身體,感覺就有點像髮型五顏六色的打牌王和他的背後靈,每次跟人動手都要背後靈上號代打。

從這個角度,影子不僅是魅影,同時還像他自己衍生出的另外一個人格。

老實說,最開始菲利克斯聽到這些時確實很是被震驚了一把,也花了一小陣子懷疑人生。但很快他就覺得還算幸運,至少自己的魅影不是那種成天盼著世界大亂的樂子人。它看起來最大的野心無非就是飯後能有辣條吃,還算挺好相處的。

菲利克斯離開超市時檢視了眼手機,檢視了自己的語音留言箱。點開未讀留言,首條就是來自自己的叔叔加拉丁·格羅夫。

“最近忙麼,孩子?我知道我們在......那之後一直沒什麼時間坐下來好好聊聊,你很忙,可能也沒有心情。但我也希望你知道,我們關心你,我們家族都是。

我們做出的所有決定都是為了你好。我們更希望你知道,家族永遠支援你,也希望無論你在想什麼,來和我們談談......”

他沒聽完就掛掉通訊,將留言扔進了垃圾桶。

“哇哦,還真是無情。”影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認真的,我覺得老傢伙人還不錯。也許你可以考慮跟他談談。”

“閉嘴,吃你的辣條去。”

菲利克斯說著,拆開一把辣條塞進了自己嘴裡,狠狠咬了一口。

雖然顯得好像有點滑稽,可他們身體很多部分是共享的,比如說味覺。所以當他說“吃你的辣條”的時候,其實指的是自己。

“好吃。”影子很高興。

越是這種時候菲利克斯越是好奇,他們是怎麼放心把機密和任務交給這傢伙的。

影子的存在基本上也解釋了為什麼他的衛生間裡藏著個十級許可權的隨身碟。準確點說那個是影子的,影子是情調局——也是他的家族集團打進特勤九處內部的暗樁,一個間諜,所以技術上說他自己其實也是個間諜,只不過他一直沒意識到。

所以越是瞭解他就越感到了一絲詭異。畢竟現在認識自己身體裡的室友存在後,反正據他觀察這貨的主要特點就是特能吃,給他感覺就像體內搬進來一隻哈士奇。

那幫賣藥的是怎麼放心叫一隻哈士奇承擔臥底這種任務的?

但不管怎麼說,只有他自己一直被矇在鼓裡。他身邊的人都意識到了這是怎麼回事,但沒人想過要告訴他真相。

他對此並不是很高興。

走到半途,一通新的電話打了過來。

“這裡是菲利克斯·格羅夫......是,我在附近。疑似感染事件麼?好的知道了,我會順路去看看。”

結束通話電話,他將手機收進了衣袋:“好了,我們得工作了。”

“行吧。”影子嘆了口氣,接著試探性地問,“也許......我們可以帶一包辣條在路上?”

“不行。”菲利克斯斬釘截鐵。

“......好吧。”

桉發現場並不遠。現場此時正在本地治安署的控制之下。接受報桉時這原本只是一起普通命桉,只是因為最近發生過不止一起,聯合起來有跡象表明可能是感染相關事件而已。

如往常一樣,菲利克斯的首要任務是評估事件是否和感染相關。

他先回了趟住所,把購物袋什麼的都扔在了客廳地板上,然後下樓開上了自己的車,徑直駛去了現場的位置。

五分鐘的車程,他很快就到了。他把車停在路邊,無視了影子在耳邊對辣條的碎碎念,穿過馬路來到了桉發地。

現場在一棟公寓樓裡,外面已經被治安官們拉起了封鎖線。不過九處顯然已經提前和對方打過招呼了,菲利克斯到場出示了證件後,治安官們沒多問就放他過了封鎖線。

現場負責的治安官十分友好地接待了他,並客氣地請他檢視了現場。

死者是一個男人。

死在床上,一絲不掛,但整個人......就這麼說吧,有些不堪入目。

他的面板皺巴巴的,就像水分被吸乾的樹幹,幾乎是緊緊地吸附在骨骼上。他眼窩深陷,臨死前雙目圓瞪,保持著向窗臺伸手的姿勢,枯藁的手臂像一截一碰就斷的樹枝。

這樣的死狀並不常見。菲利克斯輕微皺了下眉:“死因是什麼發現了沒?”

治安官表情有些微妙了起來,輕輕說道。

“通俗點說......被榨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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