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下皆是可憐人
三年時間，走遍大半個大雍，謝子安還真沒遇到這樣的事兒。
居然，會有人佩服他的胸襟！
“如此，在下便叨擾兄臺了！”
這書生雖然穿著尋常，但不卑不亢，面對謝子安的邀約，坦然受之。
“客氣，本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兄弟所言有理，倒是在下著相了，自罰一杯！”
書生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下，甚是豪爽。
“痛快！”
謝子安拍拍手，“小爺陪你一杯！”
一如這書生，滿斟酒，一口乾。
“兄弟也是豪爽之人啊！”
“今兒，我就跟你說說這位國舅爺！”
書生當即開講。
謝子安津津有味地聽著，如同聽人說書。
謝祿陪在旁邊，眼神頗為古怪。
因為這書生所言之事，他跟謝子安都經歷過，但他們當時做那些事情，純粹是因為他家小少爺一時腦子抽了，可沒有那麼深的含義。
“不錯，不錯，這位國舅爺，端的是胸懷天下，世間少有的奇偉男子！”
自己誇自己，可還行？
謝祿在旁邊坐著，都替自家這個小祖宗臉紅。
難道他就不擔心將來在這書生面前露了真容，到時候會很尷尬？
很顯然，謝子安沒有這些想法。
……
當謝子安跟這書生張唯正相談甚歡時，沈家大宅內，陸氏正帶著身邊的管事嬤嬤，對人牙子帶來的小丫頭進行著第一輪的挑選。
首先，樣貌得好，單單這一條，就能刷下其中至少九成的人選。
其次，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至少得認字。
最後，家世得簡單清白。
而這僅僅是初步挑選。
等所有人過了一遍，陸氏挑了十三個人出來。
“去把七姑娘喊來，讓她也來看看！”
既然是給沈雲瑤挑的陪嫁丫頭，那麼，這些人最終肯定都要沈雲瑤滿意才行。
陸氏不喜沈雲瑤，但對沈雲瑤的親事，卻不會敷衍，更不會讓沈雲瑤置身事外。
她還指望沈雲瑤將來能幫沈正敦、沈正儀兄弟一把。
母女親情淡薄，陸氏沒想挽回。
她知道自己沒資格要求這閨女什麼，所以，並不強求。
而且，她越是淡漠，越能襯托出沈正敦、沈正儀兄弟兩人對沈雲瑤的姐弟情分。
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長遠。
可惜，沈雲瑤愛的只是兩個兒子。
當沈雲瑤被通知去見見給她準備的陪嫁丫頭時，內心其實挺震驚的。
“小姐！”
“夫人還是在意您的！”
翠羽聽到這訊息，可開心了。
沈雲瑤不忍心打擊這丫頭，也就沒反駁，而是隨著陸氏身邊的嬤嬤，去了前院。
十三個小丫頭，穿著灰撲撲的衣裳，但精氣神不錯，一個個都是攢著勁兒，唯恐自己被刷下。
“你瞧瞧，挑幾個看得順眼的。”
“先挑八個吧！”
陸氏這一開口，就讓留在當場的小丫頭們都忐忑起來。
挑八個，那就意味著有五個人會被淘汰。
一旦淘汰就會被送還遠處，將來不知道會被什麼人給買了去。
同樣是為奴為婢，若是能在沈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做事，且不說月錢會多一些，便是機會也更多一些。
給人做奴婢，跟成為主家的侍妾相比，差太遠了。
“是！”
沈雲瑤應了一聲，便看向那一排站立的小丫頭。
模樣上，經過陸氏的挑選，已經沒什麼好挑的。
沈雲瑤更重要的是看這些人的眼神。
她其實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能在謝家那樣的地方吃得開，但至少不能死忸忸怩怩的人。
一番挑選，沈雲瑤選了其中八個眼神看著很機靈活潑的小丫頭。
“很好，這八個小丫頭，你先帶回你的院子！”
陸氏在沈雲瑤選完人後，直接讓她把人領走。
沈雲瑤也不多說，讓翠羽招呼小丫頭們跟上，轉身告退。
她的小院很小，除了她的閨房、一間書房，再就是翠羽住的廂房，剩下的就是一間雜物房。
這八個小丫頭進了她的小院，如何安置都是問題。
不過，沈雲瑤沒有問，只管服從命令。
在沈雲瑤帶人離開後，陸氏看向手裡的紙，上面寫了十三個名字，其中五個後面做了記號，正是被沈雲瑤挑剩下的五個人。
“送她們回去吧！”
陸氏收起手中的的紙，吩咐身邊的嬤嬤做事。
“求夫人開恩！”
當嬤嬤們上前，試圖將這五個小丫頭送走時，其中一人忽然跪在了地上，衝著陸氏磕起頭來。
見到這一幕，陸氏就皺起了眉頭，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眼前的情景，勾起了她心裡一段不愉快的回憶。
曾經，她因為心軟，留下了一個小丫頭，但後來，那個小丫頭背刺了她一刀，爬了沈三老爺的床。
“攆出去！”
陸氏沉下臉，冷聲開口。
如今的她，不會再濫發善心。
這世上可憐的人很多，她自己都是可憐人，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別人？
聽到陸氏的話，旁邊的粗使婆子快步上前，將跪在地上哀求的小丫頭拖起來，就這樣拖拽著，送到了沈家大門外。
這期間，小丫頭不斷哭求著。
然而，無人理會。
……
酒樓上，謝子安酒過半酣，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沈家大門外，正看到那小丫頭被兩個粗使婆子拖出來。
“嘖嘖，這又是怎麼個情況？”
謝子安眯著眼，好奇得緊。
旁邊張唯正瞄了一眼，撇撇嘴，道：“不過是想要改變自己命運失敗的哭嚎，沒什麼好奇的！”
“說說！”
謝子安望向張唯正。
“此番沈三夫人為其女挑選陪嫁丫頭，若是選上，對這些被爹孃賣了的小丫頭而言，無疑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即便是落選，若是能被沈家留下，也是不錯。”
“之前那些人直接被刷下，也就乾脆認命。”
“而這個小丫頭，估計是最開始被選上了，後來，因為某種原因，又被刷下來了，心裡不甘心吧！”
“張兄難道不覺得對方可憐？”
謝子安瞧著說的很淡然的張居正，忽然發現這位張兄著實有些不一般啊。
“天下皆是可憐人，小生何來的資格可憐他人？”
“再者，小生可憐他人，誰又來可憐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