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太子有孟相之能,又有馮國公之威武,大佑有一太子,便是大佑萬民之福。

太子辦差,漂亮穩重,走一步看十步,便是皇帝臉上也掛著連掩飾都沒掩飾的,驕傲之情。

便是素來挑剔的葉卓華,且兩人也算是有過節了,現在也挑不出太子一點錯處。

可以說,太子是及其完美的儲君。

是大佑史上,無人可以比擬的儲君,便是比開國聖祖也毫不遜色!

耳邊,是群臣的溢美之詞。

太子突然掀起宮服,鄭重的下跪,“兒臣,亦能是,好的輔政之王。”

太子的話音一落,大殿上突然間安靜下來,什麼是輔政王,那便是除了儲君之外的任何人。

皇帝的臉陡然冷了下來,“趙清河,你可知道你說的什麼?”

頭一次,在眾人面前如此嚴厲的對待太子。

甚至,可以稱之為一點顏面都沒給太子留。

太子將身子壓的更低了,“兒臣,不堪重任。”

太子的聲音堅定,彷彿,即便是天塌下來,也不會讓他改變心意。

看皇帝張嘴又要訓斥,下頭的人趕緊跟著跪了下來,“聖上息怒,殿下三思啊。”

所有人,都只能這般說。

且大家不由的想起,太子說過,若不能得一人,便不如不要,所以,這是為了要葉驕陽,而空置後宮了?

顧子皿家裡頭出事,對外說是兒子被突厥人害死,夫人受不得這個打擊也去了,一日之間去了兩人,他自然是要張羅的。

所以,此刻的御史臺,彷彿沒了主心骨。

太子今日這話,該是被了彈劾的,可是御史臺彈劾人是為了更好,是為了公允,那麼現在呢,太子這番言語讓人失望,可又能如何?

左不過,鬧的最嚴重便是廢太子,可偏偏,太子主動提了出來。

皇帝就這麼一個兒子,生了大半輩子,子嗣單薄,都已經到這個年歲了,再生一個兒子也不現實了,從那些無能的藩王跟前過繼一個?且不說會不會一心,可是這天下哪裡有人,能比的上太子才華?

便是讓御史臺的人,口不能言。

大家,也只能紛紛的將視線落在葉卓華身上,可葉卓華直挺挺的看著,就當沒有看見。

“抬起頭來。”皇帝沉聲,衝著太子說了句。

太子應了一聲,緩緩的將頭抬起來,只是沒想到,這一瞬間,迎著他的便是剛剛上奏的摺子,皇帝這一下打的實在,太子的額頭立馬出了一個血印,可太子彷彿沒有感覺到一樣,還是按照皇帝的吩咐,始終抬著頭。

“兒臣愧對父皇這些年教導之恩,兒臣也並非不顧及江山,前些日子兒臣已經得了二弟還尚在人世的訊息,兒臣欣喜,江山後繼有人,兒臣也可以放心了。”接著,太子便將提前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

世人皆知,二皇子是死在後宮爭鬥之中,卻不知道,他被奶母子已經護送離開了,只因為,二皇子生母膽小懦弱,被當時得寵的妃子給嚇的,讓二皇子假死出宮。

這麼多年,二皇子那卑微的生母,已經神志不清,整日瘋瘋癲癲的。

現在去問,便也問不出什麼話來。

如今太子尋得成年舊事,且也調了籍契檔子,當初是按照流民辦的,時間契合。

這些,自都可以有據可查的。

聽著太子的話,朝臣們都驚的張大了嘴,當初那一案,對於大佑而言也是傷,所謂的寵妃,其實皇帝獨寵皇后一人,那女子也只不過比旁人多伺候了皇帝兩次。

後來因為爭風吃醋,二皇子不幸去了,皇帝震怒,處置了禍人之妃,不想她竟然肚子裡也是個皇子,一時間,算是一下子折了兩個皇子。

也就從那時候起,後宮之中再也沒出過皇子。

聽了太子的話,葉卓華都忍不住,緊皺眉頭。太子一直說,要解決此事,可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法子,不做那高位,自然不必為國生子。

太子重新低頭,“父皇,兒臣辜負了父皇的期望,這麼些年了,兒臣一直希望能做一個合格的儲君造福我大佑子民,可是情關難過,兒臣不想只能遠遠的看一看驕陽,不想只能耍手段,才能靠近她一點點,兒臣,想要堂堂正正的問她一句,可願?”

身子,繼續匍匐在地上。

卻,也說的清楚。

那日太子說了自己的心思,自然會引得百官格外注意,葉驕陽回京城那日,太子只能遠遠的看著,京城官員雖不說,可心裡有數。

葉相身在高位,自己的獨女自然不必進宮蹉跎年歲,他護著女兒離著太子遠些,似乎在情在理。

且周佑嫻的事,大家也不知道,葉驕陽昨日留宿宮裡,肯定會傳出訊息,必然引得朝臣非議。

可現在,太子將所有的一切都攬在他的身上,再加上昨日葉驕陽是同馮珩入宮的,馮珩同太子素來要好,此刻也只能說,是馮珩將葉驕陽騙入宮中的。

一直清風霽月的太子,暗搓搓的用著卑劣的手段,想要留著心上的女子。

可恥,卻也可憐。

深情賦予驕陽,只願,用江山換美人。

因為有前頭欽天監的話,朝臣們心裡已經有了準備,此刻再提出來,有惋惜,有憤恨,有恨鐵不成鋼,可更多是憐惜,大佑福薄,便,始終不能惡語相向。

自來,英雄難過美人關。

嘆一句,世事難料。

“父皇,可要看一看二弟?”良久也沒聽到皇帝的聲音,太子輕聲問了句。

話已經說到此處,太子聰慧,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了,強留無益。

天子輕聲嘆息,擺了擺手,“讓人進來吧。”只是聲音裡,帶著幾分疲乏無力。

太子早有準備,皇帝一聲令下,很快便有人將二皇子帶了進來。

二皇子已經換上了皇子裝扮,他如今已經長高,身子挺拔,只是眉目間的膽怯,卻也掩蓋不住。

很多朝臣都是見過二皇子的,雖說分別經年,可是看這眉眼之間,變化倒是不大,若是走到對面,不定也能被見過他的人給認出來。

“參見父皇,父皇萬安。”二皇子也不知道是被人教過,還是沒有忘記當初的禮儀,他戰戰兢兢的走到前頭,跪在太子身側。

聲音裡,明顯的有些底氣不足,有些發顫,且那手也在抖著。

到底,眾人還是忍不住,搖頭。

單從第一印象來看,比太子差的不知是一點半點。

不過,太子這樣的人,千年難遇,若是跟太子比,怕是滿大佑都尋不出來一個。

“臣等,參見殿下。”二皇子見完禮,眾位朝臣也跪下來見禮。

只是,二皇子當初去的時候,也沒有封王,所以也只能是皇子了。

至於他的身份,朝堂上下自是沒人懷疑,畢竟,單就這一張臉,便已經說明一切。更何況,太子素來謹慎,若無鐵證,怕是不會將人帶到御前的。

“起吧。”皇帝微微的抬手,待二皇子起身後,他上下的打量,“高了。”

眼中,似乎帶著,從前只給予太子的慈愛,而太子,卻沒人管,只獨自跪著,彷彿這天下,只在這一瞬間,便已經與他擦肩而過,那個屬於太子的時代,便就算已經過去了。

“這麼多年,你受苦了。”皇帝招了招手,讓二皇子離著自己近些,好將人看的真切。

“回父皇的話,兒臣不苦。”二皇子輕輕搖頭。

剛才許是因為二皇子剛回來,有些震驚,所以眾人也沒注意到,二皇子這一口,已經撐不上官話的語調。

帶著幾分,粗狂的塵土氣息。

眾人斂眉,掩下了失望之情。

皇帝彷彿沒有聽出來,抬手拍了拍二皇子的胳膊,“這些日子可累著了?你先回去歇息,你歇在從你從前的殿裡,等著晌午,父皇陪你用膳。”

便是說,有事情要交代,避開二皇子,等著中午的時候,再陪二皇子細談。

天家的情分,素來就排在私人情感之上。

二皇子低頭應聲,雖然他回來的突然,可內務府的動作也是快的,他們會等著二皇子在回來的路上,將那沾染塵土的主殿,擦的一塵不染。

畢竟,也許儲君的位置,就落在了這位,突然又活過來的皇子身上。

等著二皇子離開,皇帝冷冷的看著,從前最為寵愛的兒子身上,看著他卑微的跪著,放下了所有屬於儲君的驕傲,“難為你,費了這麼久的心思。”

能做到這一步,定然也不是臨時起意。

太子沒有抬頭,“兒臣辜負了父皇厚愛,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用盡全力,輔佐明君。”

聽了這話,皇帝冷笑了一聲,“好的很,既然你主意已定,朕,怕是說什麼,也留不住人了。”

“聖上!”皇帝的意思已經明確,雖然二皇子出來的時候,朝臣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真到皇帝決定廢太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喚了一聲。

想違心的說一句,太子,只是一時糊塗。

只是,皇帝卻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只是擺了擺手,讓人將太子請出去。

廢太子的話,雖然沒說出來了,還朝堂還在議事,太子被請出去不能旁聽,聖意已經明瞭。

太子離開後,皇帝轉動著手上的扳指,如今二皇子回來了,從前的事情皇帝自然是要查,真相是否就是如同太子所言的那般,真的只是因為二皇子生母懼怕。

廢太子的旨意,到底沒下,可皇帝卻也給了二皇子榮耀,著,封為安王。

定國安邦的,安王!

下完旨意後,便只讓各位重臣留下,再仔細商議。

只是,身為宰輔的葉卓華,卻彎腰見禮,“臣,家中還有事便先回去了,只是,給諸位大人一個忠告,動人的時候,還請大人們,摸清自己的能力。”

言語中,帶著幾分威脅。

如今二皇子有沒有能力,撐起大佑,尚且沒有定論,可太子才能大家都在眼裡,此刻,擺在眼前,要麼就是二皇子即便是一無是處的阿斗,也咬著牙扶著上位。

要麼,就想辦法讓太子回頭。

太子回頭,便就答應,太子後宮空置,只有葉驕陽一人。

要麼,就殺了葉驕陽,盼太子任命。

只是,殺葉驕陽簡單,可殺了之後呢?葉相必然是要反的,除非能將葉相一族連根拔起,不然這個念頭不能有。

而且,殺了葉驕陽太子能不能回頭誰也說不準,若是不回頭呢?太子領著馮家軍反了怎麼辦?或者,太子受刺激之下,一心要滅世呢?

葉卓華那句話,便是讓大家明白,此刻其實只有兩條路可走了。

所以,重臣留下,思來想去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來。

另一邊,玉姫公主突然自戕,皇后該是要去看看的,可前朝出了大事,下頭的人連忙跑了過來,“娘娘不好了,聖上要廢太子。”

“你說什麼?”皇后腳下的步子一停,不敢置信的看著下頭的人。

好端端的,怎麼太子又鬧了起來。

下頭的人看了一眼葉驕陽,低頭也只能將實話說了出來。

原本,葉驕陽是扶著皇后的,聽了太子為了她,不管不顧的要辭了太子之位,原本掛著的得體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耳邊這覺得嗡嗡的響,隨即,便是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突然放開了皇后,快步的朝外頭走去。

心裡不由的想著,當初高裡王子的話,他說,他未來是要當大汗的,所以無法許諾跟前只有葉驕陽一人,請她諒解。

可是太子卻說,若是不能幹乾淨淨的,便不配站在自己身側。

高裡王子那樣的人,葉驕陽心中自然是不惦記的了,只是忍不住拿兩個人做比較。

原來,這就是真心和假意的區別。

過去的種種,便在心中重新演了一邊。

小時候馮珩是個皮的,總喜歡逗葉驕陽,每次,太子都護著葉驕陽。

葉驕陽愛鬧,太子總是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樣子,只滿心的護著葉驕陽,大人們有時候笑太子,從小穩重,原來,不是誰天生懂事,只是,有了想要照顧的人,逼著自己長大。

葉卓華常說,他嬌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憑什麼讓旁人帶走,可現在,除了父母,自己其實也是太子嬌養大的。

明明,她們年歲相當,可太子始終會給葉驕陽,他能給的,最好的東西。

一直到,遠遠的看見了太子,葉驕陽才回復了心緒。

瞧著他,額頭上帶著傷,便是連束髮的金冠便都歪了,太子出生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嫡子,從小到大,這是葉驕陽頭一次看見,這麼狼狽的太子。

太子看見葉驕陽過來,愣了片刻,隨即唇間勾起,以往最愛的笑容,慢慢的朝葉驕陽走了過去,“這是誰欺負我們家驕陽了,眼睛怎麼都紅了?”

伸手,原本還想揉一揉葉驕陽的額頭。

可卻被葉驕陽甩開了,“趙清河,值得嗎?”

她定定的看著太子,頭一次,將趙清河三個字,說的這般清晰,這般認真。

太子面上的笑容,自是愈發的濃了。

人人都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最讓人羨慕的情誼,能陪著她一起長大,自是歡喜的。

只是,旁人卻不知道,從太子哥哥到趙清河之間的距離,他也走了許久。

“值得。”而後,毫不猶豫的點頭。

葉驕陽覺得,該感動的落淚,可此刻卻也只是紅著眼,而後猛地推了一下太子的肩膀,“那好,我允許你去我家提親了。”

愛這個東西,太深沉,母親說要有撕心裂肺的感覺。而她看到父親表現的,便是滿心滿眼的都是母親。

葉驕陽不知道,或許她始終不懂,可是她卻覺得,能被人這般放在心上疼,也是不錯的。

這輩子,葉驕陽都覺得,她也不可能,像臨安公主那般,愛的面目猙獰,不會像玉姫公主那般,愛的放棄生命,更不會像如韻公主那般,愛的自暴自棄。

既如此,那,也許也不用愛了,就,讓旁人愛自己好了。

太子聽到葉驕陽突然間應允,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呆愣著站在那,甚至,連整個人都僵著。

葉驕陽到底是姑娘家,說完了看太子像傻了一般,臉微紅,猛地轉身,“本郡主,回家去了。”

看葉驕陽跑開,太子才回過神來,嘴微微的咧開,笑的眼睛眯了起來。

只是,心口那一陣刺痛,總是忍的,煎熬。

葉卓華從大殿裡出來,正巧就看見這一幕,他親自給太子吃的藥,這個東西什麼時候發作,發作的時候有什麼感覺,葉卓華自都清楚。

看著太子在葉驕陽跟前,當什麼事都沒有,葉卓華的心思微動。

等人走後,抬腳便走到了太子跟前。

不過是這會兒工夫,太子的後背已經全是汗了,此刻他靠在牆邊微微的喘息,總算是,過去了。

聽著下頭的人見禮,太子睜開眼睛,看著葉卓華的官靴已經立在跟前。

抬起雙手做輯,微微的彎腰,那原本閉著的眼也睜開,只是沒來得及看葉卓華的眼,只盯著眼前的官靴,低聲說了一句,“小婿,見過岳丈大人。”

葉驕陽既然已經點頭,此事,便成了定論。

原本,還有些憐惜太子的葉卓華,此刻將那幾分心軟,強硬的壓了下去,甚至,重新升上了厭惡。

雙手背於身後,不過卻硬生生的受下了太子這一禮,“太子殿下莫要高興的太早,本相,絕對不會將女兒交給一個,窩囊廢。”

聽葉相這麼說,太子隨即鄭重的點頭,“岳丈大人說的是。”

“滾!”原本,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此刻,被太子生生的撕開了口子。

他,很是討厭,這個要將自己女兒搶走的人。

原本,已經在握在手裡的東西,看著太子現在這個得意的樣子,葉卓華決定,不給了。

年輕人,還是多受些罪,才懂得收斂。

等著葉卓華走了,太子還沒有從歡喜中散去,一直傻笑了好半響,太子才反應過來。

這就成了?他的驕陽,終於點頭了?

太子沒有回東宮,而是先去了皇后的宮殿。

許是真的,人有喜事精神爽,即便身上剛痛完,可現在,亦是能覺得,腳步輕盈。

甚至,腳下的步子,能比平日裡的還要快。

因為葉驕陽聽聞太子出事後,已經快步跑了出去,皇后不能再失態的過去,便在宮裡等著,打發人先看著點胡月娘,莫要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生事端。

而現在,就著前頭送訊息來了。

“殿下。”無論如何,皇帝還沒有正式的下旨廢太子,下頭人見了太子,一如從前稱呼。

聽見外頭的動靜,皇后趕緊讓人扶著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再看到太子額頭上的傷,皇后的眼睛紅紅的,“你父皇下手太狠了。”

這叫什麼事?昨日被葉相打了,今日又被父皇揍了,怎麼就這麼難?

太子笑了笑,“那麼多人瞧著呢,父皇總要做做樣子。”

若是立馬歡喜的點頭,朝臣們不定又得鬧多久了。

隨即,跟著皇后坐下來。

看著太子的髮髻亂了,皇后讓人取了羊角梳,親自為太子束髮。

太子由著皇后,等著整理好之後,太子才說道,“兒臣,還有一事,要求母后。”

皇后正心疼太子的厲害,莫說是一件事了,就是十件事,但凡太子所求,但凡皇后能做到,便一定會完成,“你這話,豈不是在誅母后的心?”

什麼求不求的,母子之間豈能用這個字?尤其還是現在,除了變故的情況下。

太子笑著點頭,“是兒臣想的不周到了。”一頓,隨即說道,“兒臣求母后,讓禮部替兒子,去葉家提親。”

提起這事,太子唇間帶著笑意,“驕陽妹妹,同意了。”

終於,同意了。

看著太子滿臉的歡喜,似乎,從未在乎過太子的位置。

原本,皇后要問的話,此刻全都嚥了回去,“罷了,此事我親自去趟葉家,也同你姨母說一聲,再讓禮部去走。”

終不能,在從前的姊妹跟前,擺著皇家的架子。

既然皇后點頭,太子總要說上一句,越快越好。

皇后原本想說,玉姫公主的事,怕也不能太快了,可是,這世上到底沒有,兄長為妹妹守孝的道理,更何況,玉姫公主乃是自戕,本就是大錯。

娘倆商量的時候,下頭人稟報說是皇帝來了。

皇帝都沒來得及換下朝服,等著同重臣商量完了,也直奔皇后宮殿而來。

皇后領著太子上前,皇后怨皇帝的話還沒說出來,皇帝直接抬腳,衝著太子便就是一踹。

“你這是做什麼?”皇后柳眉倒立,抬手,想也不想便推了皇帝一把。

皇帝素來寵愛皇后,這些原也不是秘密,可是,大家到底沒見過皇后同皇帝動手的,一時間左右的人嚇的都垂下頭去,生怕自己被牽扯的,丟了性命。

看皇后真的生氣了,皇帝微微的嘆氣,而後擺了擺手,讓下頭的人都退下去,將殿門關閉,而後去拉皇后的手,卻被皇后用力的甩開了。

皇帝只能跟著走了幾步,“你也莫要同我急,你瞧瞧這混賬東西,什麼法子都能想出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突然將那麼個東西帶到我面前,若非我定力好,總得從龍椅上,給嚇的掉下來。”

越說,皇帝越覺得生氣。

這太子,用得著自己的時候,便坦白,用不著自己配合了,瞧瞧,先斬後奏玩的真是不錯。

皇后聽後微微擰眉,雖說沒再向剛才那般動手,可終究還是沒去看皇帝,只將臉別到一邊去,“你說的什麼話,文淵帶回來的亦是你的兒子!”

聽皇后這麼說,皇帝很是識時務的閉上嘴,而後看向了太子。

看著此刻,太子已經整理的光鮮,愜意的看著自己手忙腳亂的哄著皇后,心中升起了一絲的悶氣,“我告訴你,你別想著做個攝政王將皇權讓出去,我絕不同意!”

只要太子願意,沒人能動得了他的權利。

讓二皇子登基,他來做掌握實權的攝政王,似乎一切便能圓滿。

可皇帝不願意,不願意讓他的兒子名不正言不順,自來,手握重權的攝政王有幾個好下場的?即便活著風光,死了也會是被人釘在恥辱柱上的,受萬人唾罵!

太子輕輕額首,“父皇放心,兒臣心中有數。”

皇帝哼了一聲,也幸好他身子不錯,不若得被這個兒子,嚇的犯了病,同自己父皇一樣,躺在榻上。

看這父子倆,並沒有下頭人說的那般,箭弩拔張的氣氛,皇后心中才反應過來,也許是還另有隱情。

這才,同皇上稟報了,玉姫公主自戕的事。

此事,在來得路上,皇帝已經知曉了七八,聽皇后提起,皇帝思量片刻,隨即讓人宣胡貴妃過來。

胡月娘抱著玉姫的屍身,哭了許久。

按照宮裡的規矩,該是敲響喪鐘,可此刻,因為前頭太子的事,皇后便壓下沒辦。

玉姫公主的屍身,就等胡月娘點頭了,為玉姫公主梳妝的人已經在外頭,裝殮起來,便可入棺。

可若胡月娘不願意,那便讓外頭的人等著便是。

一切,都顯得那般,漫不經心。

胡月娘抱著玉姫公主的腿都麻了,還是下頭的人將胡月娘扶起,人都已經去了,抱著玉姫公主,也只是擋住了,公主輪迴的路。

許是這話有用,胡月娘終是放開了玉姫公主,顫顫巍巍的起來,視線不捨的落在自己女兒的身上,“是呀,早些投胎,尋一個比我要好的,孃親。”

玉姫公主臨去的時候,都是對自己這個生母,滿心的怨懟。

也許,胡月娘覺得,她是真的錯了。

“娘娘莫要多想,您待公主的苦心,公主總會想明白的。”旁邊的人,也只能如此的安慰。

胡月娘自嘲的笑了笑,想明白?等著,孟婆跟前想明白?終究,還是晚了!

人死不能復生,所謂的想明白,也不過是寬慰自己這個,活著的人。

唯願來生,玉姫公主能投胎在一個,護的她,恣意瀟灑的母親腹中,再也不必,看人臉色,仰人鼻息的活著了。

胡月娘讓開後,靜靜的看著下頭的人為玉姫公主忙碌。

人已經被挪在了,從前玉姫公主住的主殿中。

胡月娘有一陣恍惚,彷彿玉姫公主還活著,她最是愛美的,每日晨起的時候,下頭的人便就會鬧這般大的陣仗,裡裡外外的,忙活的很。

“母妃。”

耳邊,似乎還有玉姫公主的聲音,胡月娘猛的回頭,屋子裡突然顯得愈發空了,銅鏡前,再也沒有人坐在那裡,笑著問她,哪朵珠釵更好看。

“娘娘,聖上皇后娘娘有請。”

這個時候,原該是胡月娘這個生母陪著玉姫公主的,可聖上有令,下頭的人也不得不從。

胡月娘回過神來,也沒有了之前的張揚,只是微微的點頭,“好,嬤嬤允許我梳洗一番,莫要衝撞了聖顏。”

一夜未睡,胡月娘的臉色很差,衣衫髮鬢也都有些亂了。

這個樣子,確實不好在聖上面前回話。

嬤嬤微微擰眉,思量了片刻,便也只能點了點頭,只是嘴裡到底忍不住催促了句,“那娘娘,您快些。”

胡月娘說了句省的,也沒出屋,就在玉姫公主的殿裡梳洗,而後坐在玉姫公主常坐的位置上,看著銅鏡,總想著,若是能在銅鏡裡瞧見玉姫公主,該是多好啊。

近身伺候的嬤嬤,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輕聲感嘆了句,“娘娘,您悔嗎?”

總是有些不甘心,就當是替玉姫公主問出聲來。

胡月娘眼睛再次紅了,當著玉姫公主的屍身說了句,“悔的。”

若知今日,她絕對不會打小就束縛著玉姫,怕她衝撞到這個衝撞到那個,即便是同葉驕陽起了衝突又如何,玉姫畢竟是帝女,皇帝還能殺人不成?

就是鬧到顧夭夭那邊,也頂多是個誰有理誰便是對的,何苦讓玉姫一直小心翼翼的避著她們。

若是知道今日,那日在東宮玉姫哭著回來,自己便該出頭,無論如何,馮珩對公主不敬,那是事實,自己爭一爭又何妨?

即便自己沒有聖寵,可爭一個天道又能如何?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玉姫以為自己是有所保留,才不為她出頭,竟以死要挾。

可是孩子,你可知道,自己同聖上,從來就沒有,同床共枕的情誼。

若是不佔理,根本就無可奈何。

心中有千般思緒,此刻卻也只能是一聲嘆息,一份執念。

手搭在了下頭人身上,緩緩的朝皇后殿裡走去。

這個大殿,她來了千萬次,可是沒有一次讓她心中厭煩,憤恨,甚至有一種想要踏平這裡的感覺。

只是此刻,也只能手握成了拳,便做不得其他。

“臣妾,參見聖上,娘娘。”進了大殿,珠簾在耳後輕輕的晃動,她便停止往前低頭跪了下來。

皇帝同皇后並排坐著,便是連太子都沒有避嫌,手裡端著茶杯,悠然的品著茶。

“胡氏,你可知罪?”第一個問話的,卻是皇帝,一句胡氏,便是連品級都抹去了。

胡月娘行著以往的大禮,“臣妾未能養好帝女,害得帝女自戕,臣妾,罪無可恕!”

沒有避諱,拿刀子將自己傷口,刮開了,請罪。

上座的皇帝,卻冷笑了一聲,而後抬手,示意下頭的人,將今日清晨,外頭送的證據,呈給胡月娘。

周佑嫻的事,到底是胡月娘做的。

其實,無論有多少事,交給胡月娘做,皇帝的權威依舊不得撼動,當口子撕開,很多事便容易查了。

更何況,外頭有葉卓華,也有,同樣是刑部出生的周生,親自來主理這個案子。

胡月娘做的那些事,很快便查到了。

胡月娘聰明,她想害周佑嫻可卻不能同顧夫人合作,而是讓人給顧子皿送訊息,讓他去安排這一切,而顧子皿一死,一切真相便深埋在地下了。

自然,太后娘娘會出面,亦不是什麼意外,而是跟在太后娘娘跟前的嬤嬤,原就年齡大了生病了,胡月娘又在藥裡動了手腳,這嬤嬤很快便大去了。

這麼多年了,即便大家不提,所有人心裡也有數,臨安公主其實一直都是太后娘娘的心病。

有些人換不回來了,有些人也留不住,很容易傷感的提起往事。

太后對於臨安公主的遺憾,便就落在了玉姫公主身上。

若不是出了這事,也許太后的懿旨,便是為玉姫公主點一位如意的駙馬。

胡月娘在後宮這麼多年,行事自然是縝密的,若非在顧常存身上出了岔子,這一切便會埋在地下,永遠都不會現於人前。

證據面前,一切辯解都變的蒼白無力。

“聖上,娘娘,這一切與貴妃娘娘無關,都是奴婢,都是奴婢氣不過才安排的。”跟前的嬤嬤總是忠心的,此刻立馬跪了下來,想要替胡月娘頂下一切。

胡月娘輕輕的笑著,能得這樣的忠奴,卻也是,這輩子的福氣。

不過,胡月娘側身去扶那嬤嬤起身,“嬤嬤說的什麼胡話,你哪裡有這般本事?”

倒也不是她心善,只是因為,嬤嬤不瞭解。

當初她入宮為妃,便就是想要,做皇帝不能做的事。

她的野心暴露,皇帝自然會防,所以胡月娘才覺得,每一日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此刻,出了這麼大的事,下頭的人哪裡有這般本事,瞞著自己做這麼多事?

聖上不會信,說的再多,便也是枉然。

胡月娘低頭叩下,“臣妾,有負聖恩,萬死難辭其咎。”

便,將所有的罪,認了下來。

確實,是她看見玉姫的樣子,心軟了。

便想著,壞了周馮兩家的姻緣,讓玉姫順心。

說完,她抬頭盈盈的笑著,聲音輕抬,“臣妾悔不當初,臨別之際想要為多年前的事,同聖上娘娘,請罪,就當是為玉姫積德了。”

胡月娘同皇帝的事,皇后不知道,所以,胡月娘只說,她從未有過聖恩,也知,皇帝瞧不上她,待她和善素來只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

那日,後宮爭寵給皇帝送了不乾淨的東西,胡月娘趁機伺奉了皇帝,事後,她主動要了避子藥,只是,她不過只是做樣子,一次沒喝。

人啊,總想著要個後,沒想到,胡月娘這麼一次便有了,而且如願以償的是一位帝女。

那時候,胡月娘以為,這一生便圓滿了,活著,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死了有人上墳燒香,多好。

當然,至於那爭寵的妃嬪,突然來這麼大的膽子,也不過是胡月娘安排人挑唆的。

皇帝的心都在皇后身上,出了這事涉事者一律責罰,沒有人會在乎,到底是有人挑撥讓那小主一時豬油蒙了心,還是這是她的本意。

終歸,是讓胡月娘,得償所願了。

“臣妾自知罪無可赦,只希望聖上娘娘,萬壽無疆,恩愛白頭。”話,說的中聽,甚至都聽不出一點,喪女之痛來。

皇后定定的看著胡月娘,其實從玉姫出事,她一直覺得,胡月娘只是因為心疼女兒才一時間行差踏錯,卻不知道,胡月娘從來就是個有心思的。

仔細想想,也許,她們從未看透過胡月娘。

若是一個單純的,怎會提出,要留在宮裡的要求。

“既如此。”皇帝收回視線,對於胡月娘,這麼多年了,在他眼裡從來就只是一條,主動跑來的狗。

“太后娘娘駕到。”只是話音還未落,外頭便傳來了宦者尖細的聲音。

帝后二人同時起身,趕緊過來見禮。

太后還是一如從前,髮鬢梳的整潔,衣衫講究,只是到底老了,身子挺不起來,背微微的前傾,甚至還需要宮人拿了帕子,不時的去擦拭她的嘴角。

太后娘娘沒有進屋,停在院中,抬手阻止皇帝過來。

“哀家今日,只是要親自告訴告訴你們一聲,胡貴妃,哀家要保。”太后聲音,一如從前的清冷,平緩。

“母后!”皇帝不贊同的抬高了聲音。

從前,臨安公主能讓他們母子起了嫌隙,那是因為,臨安從小養在太后跟前,有著母女的情分。

可胡月娘何德何能?

一個奴才,怎能屢次驚動太后?

太后讓下頭的人擦拭著嘴角,面上有幾分不耐,“她活,哀家活,她死,哀家死!”

說完,用著從未有過的嚴厲,看了一眼馮知微,“馮皇后,哀家已經,給足了你臉面!”

到底年歲大了,因為突然抬高了聲音,咳嗽了起來。

下頭的人,輕輕的拍著太后的後背,卻被太后擺手拒絕了,示意下頭的人扶她離開,今日她過來,好似,就只是為了說這兩句話。

“皇祖母。”太子從屋裡出來,看見自己的母后被太后如此訓斥,總是忍不住開口。

素來疼愛太子的太后,此刻卻沒有回頭,便就當沒有聽見一樣,讓人扶著她,直接往前走。

看太后主意已定,皇帝確實也無可奈何。

太后這麼大的年齡了,總不好讓人情緒激動,萬一出了什麼事,他總是要後悔的。

只是,太后不能說,皇帝與太子的眼神,只能像刀子一樣剜向胡月娘。

“你不是想活嗎,朕,成全你。”皇帝唇間勾起幾分殘忍,“來人,將胡氏帶下去,禁於奉棠宮,永世不得出宮!”

這奉棠宮,素來都是囚禁犯罪妃嬪的宮殿,奉指永遠低下,只配伺奉他人,至於這一個棠,倒是個風雅之字,取自海棠,不過這裡,不是指這些妃嬪如海棠般嬌豔,而是,命如草荐,該受人蹉跎。

至於玉姫,皇帝冷笑了一聲,“朕,既然許給顧中丞了,自然沒有朝令夕改的說法,如此,正配!”

不是,沒有活人同死人結親的道理?那麼現在,玉姫公主也已經去了,正好合於冥婚。

胡月娘害了顧常存一命,那皇帝便還顧中丞一個兒媳婦。

胡月娘一聽,當下便慌了,“聖上,聖上,玉姫到底也是您的女兒啊。”

無論這孩子,來的多麼的不光彩,可這畢竟,也是聖上的骨血。

皇帝冷哼了一聲,“滾!”

從她去御書房跪著磕頭的時候便已經知道,皇帝最在乎的人是誰。

當一條狗,那是當年,她跪著求來的。

怨不得旁人。

哭哭啼啼的胡月娘,被下頭的人帶走後,太子輕聲喚了一句,“母后。”

“無礙。”皇后輕輕的擺了擺手,她從未想過,要要玉姫公主的命,也屢次放任玉姫公主,如今鬧得現在這般田地,也怨不得旁人。

就只當,自己識人不明。

不過,誠如胡月娘所說的,玉姫到底是皇帝的骨肉,皇后張了張嘴,想了想,到底還是沒開口勸皇帝。

她也不是多麼大度的人,當年掘地三尺的時候,自己也不是沒被人憐惜?個人,有個人的命。

“一會兒,本宮還要出宮。”皇后,若無其事的說了句。

看皇后確實無事,太子便也沒再提這事,只是轉頭看向皇帝,“父皇,該去陪二弟,用膳了。”

畢竟,皇帝已經當眾說了,午膳,陪著自己的這位,新來的二弟用。

皇帝哼了一聲,不過到底沒說旁的。

胡月娘這邊,出了皇后宮殿,腿有些發軟,皇帝是什麼人,她甚至比皇后還要了解,能活著出來,也是賭了一把。

回頭,看了一眼皇后巍峨的宮殿,唇間噙著幾分冷意。

自然,皇帝說了回去安王那用膳,便是一定會作數的。

不過,這膳食兩個人一起用了,可是到了下午,安王便病了,吐了不少。

御膳房少不得被查,不過,卻也是例行走個過場,畢竟,皇帝同安王用的是一樣的膳食,皇帝沒事單單就安王吐成這般樣子,下毒的可行性還是比較小的。

最後,太醫也只是用了一個常用的,換水土來解釋了。

這人出門,多是要帶一把故土,換新地方喝水的時候,將故土放在裡頭,(地方傳聞,不可信)許是安王來的匆忙沒有準備,又或者,原本安王腸胃便虛寒,這都是正常的事,調養些日子,總會好轉的。

原本,皇帝想讓安王接觸朝堂事情,現在也急不得了,左右,人已經尋回來了,來日方長。

皇后晌午是在葉家用的午膳,出來這麼快,一來是為了太子的事,二來也是心中憋悶,想尋個人唸叨唸叨。

顧夭夭聽聞了這些舊事,只覺得唏噓不已,從前的故人,怎麼就沒看清呢?此刻,也只能拍了拍皇后的手,無聲的安慰罷了。

至於葉驕陽,用膳的時候,皇后自然是要問她的心意的,葉驕陽既然已經在太子跟前點頭了,肯定不能反悔,可是當著長輩的面,總是覺得有些害羞,用了午膳,直接領人去了周家。

周佑嫻這,雖說受了驚嚇,不過她倒也不是什麼溫室裡的花朵,此刻已經緩和過來了,正拿著繡線,繡著枕頭上的鴛鴦。

如今,行兇的人已經找到,剩下的,馮珩自然會為自己,討回公道。

許是,將心放開了,周佑嫻倒是覺得,該信馮珩的。

葉驕陽讓下頭的人不要出聲,躲在珠簾外頭看周佑嫻嘴角帶笑,似是在想什麼讓她歡喜的事。

葉驕陽抿嘴輕笑,而後躡手躡腳的走到周佑嫻的身後,突然上前,雙手捂住周佑嫻的眼睛,粗聲粗氣的說道,“小娘子,猜猜我是誰。”

一聽這聲音,周佑嫻撲哧笑了出來,“是我們的小祖宗唄。”

葉驕陽嘟著嘴,“無趣,怎被你一下子便猜到了?”

周佑嫻將人拉著坐在自己跟前,“也不想想,除了你,誰還能有這般。”周佑嫻一頓,才又笑著說道,“這般返老還童的舉動?”

聽著周佑嫻還有心思打趣自己,葉驕陽突然湊到周佑嫻跟前,眼角撇著放著一旁的一對鴛鴦繡花,突然笑了起來,既然周佑嫻無事,那麼自己也不必這麼端著了,“嘖嘖,這許了人家到底不一樣,這一張嘴,莫不是被馮珩那廝教壞了?”

突然抬手,點了一下週佑嫻的嘴角,“你們,碰過了沒?”

周佑嫻的臉刷的一下紅了,“你再說這般話,我便不理你了。”

堂堂郡主,也不知道都從哪裡學的,這般輕佻的言語來。

看周佑嫻羞的抬不起頭來,葉驕陽到底放聲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倒似掃去了心底的陰霾,倆姑娘便又閒聊了起來,不過說著說著,總還是忍不住說到宮裡去,“你說,這太后娘娘怎麼想的?”

若說之前護著玉姫,那是因為是孫女尚且能說的過去,可為何要護著胡月娘?著實,讓人想不明白。

周佑嫻緊皺眉頭,有些事其實她一早就想到的,比如,之前那事,定然是胡貴妃的手筆,可卻沒想到,太后為何出面?

思量片刻,周佑嫻微微的低眉,恍然間想起,葉嬌陽說太后斥責皇后的話,也許,該是如她想的那般,“驕陽,也許太后娘娘,不是要護著貴。”周佑嫻一頓,想著既然已經不是貴妃了,便該改了稱呼,“不是護著奉棠宮裡的那位主,而是,要讓皇后娘娘難堪。”

這般一說,葉驕陽就更糊塗了,“可是為何呀,當初因為臨安公主卻有些不妥,可此事到底已經過去許多年了。”

現在,再拿出來翻舊賬,似乎也有些晚了。

周佑嫻長長的嘆了口氣,“也許,有些事,現在才知道呢?”

胡月娘既然能將手伸到太后那邊,便是連太后身邊的掌宮嬤嬤也能遭了她的毒手,更何況只是遞個話呢?

說到這,周佑嫻便將壓在心底多年,卻從未說過的事,告訴了葉驕陽。

其實太子說的沒錯,周佑嫻雖不是宮裡太傅開蒙,可有葉驕陽在,肯定少不得去宮裡,那時候馮珩討喜,其實像周佑嫻這種略顯安靜的性子,是很喜歡瞧人家那些愛鬧的孩子,馮珩常常逗周佑嫻歡喜,周佑嫻自就願意跟他在一處。

有一次,幾個小主子你躲我藏的,周佑嫻躲在了一個閒置的宮殿,卻不想看到了不該看到的那一幕。

她親眼看到,胡月娘給一個妃嬪灌了藥,且那妃嬪還大著肚子。

那位主子說,她這一胎多半會是個皇子,胡月娘這麼做定然會惹惱聖上的,世人皆知,皇帝子嗣單薄。

那時候,胡月娘高高在上,帶著一骨子不屑的笑意,“本宮,怕嗎?”

極盡的張狂。

等著從宮裡回來後,周佑嫻便嚇病了。只是這事,總不敢同旁人說,然後也鮮少進宮了。

後來大些,她特意打聽,原是那主子同當初的胡貴妃有些爭執,後來小產了,當時那小主一口咬定是胡月娘害的她,皇帝素來看中子嗣,聽聞此事震怒,直接越過皇后,親自去查這個案子。

可結果卻是,小產的妃嬪囈症了,胡月娘從未害過她。

再加上這小主小產後,不過是個沒成型的女嬰,聖上沒那般傷心,自然不會費心安撫她,此事便就成了後宮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周佑嫻到底沒有勇氣,去指證胡月娘,隨著年齡越長,周佑嫻越能想明白,自己一個小孩子都能闖入的宮殿,必然戒備不森嚴,胡月娘既然要動手,為何不挑個隱蔽的地方,不過是因為,有恃無恐罷了!

想明白這些,當週佑嫻發現玉姫公主也喜歡馮珩的時候,周佑嫻怕胡月娘的手段用在自己的身上,這才一直避著。

當初追著馮珩回來,旁人只當她想清楚了,卻不知道,自己是下定了決心,用周家的上下的命賭馮珩的前程,是強迫自己,與他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不過也因為少年的事,周佑嫻對宮裡的人,格外的敏感,所以在看到擄自己的人後,這才立馬反應過來。

其實告訴馮珩真相,她也在猶豫,可是沒有退路,無論胡月娘身後的人是誰,她為了周家也都要拼一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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