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開門後還沒來得及發脾氣,便瞧見周生捧在手裡的銀子。

“原是貴人來了,失迎失迎。”趕緊將木板挪至旁出,請葉卓華進來。

對於葉卓華他的印象卻是很深的,前些日子打的那個步搖,便是連他都覺得好看。

樣式獨特,最主要是銀錢豐厚。

昨日還與家中娘子唸叨,只盼得這貴人多來幾次,才好。

沒想到今日夜裡便來了,莫不是家中有神明,聽見了他的心聲了?

葉卓華嗯了一聲,便進去轉了轉,他這裡有自己打造的,也有準備好的成品,葉卓華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一個剛出雛形的杆上。

所謂的雛形,也只是杆的雛形。

而後,讓周生拿銀錢,買下來。

“貴人您常來。”倒是讓掌櫃的樂了,一屋子東西,只挑了一個不值銀錢的,大晚上也不知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有錢人家的貴人,可不是他們這種平頭老百姓能想明白了的。

葉卓華將杆握在手裡,而後繼續往前走。

周生不知曉葉卓華這是在尋的什麼,只能在後頭跟著,過了好一會兒總是剋制不住好奇的心思,“主子,您這是要做什麼?”

手裡握著兇器,莫不是在尋一塊可以下葬的地方?

自然這話,周生也知道不好真的說出來的。

葉卓華哼了一聲,“我便這般好打發?”

今日顧夭夭的塌,他已然是上定了。

終於,在路過一家酒坊的時候,葉卓華的眼睛一亮,都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不就是機會。

讓周生去裡頭買了一壺酒,而後全都撒在自己身上,酒壺猛的一扔,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與夫人稟報,就說我吃酒買醉,卻偶遇敵人,一心求死!”

而所謂的敵人,正是同樣在吃酒的如韻郡主。

周生有些不放心拽了一下葉卓華,“主子,這萬一夫人已經睡了,您的戲臺不就白搭了?”

畢竟,如韻郡主是未來太子妃,出個好歹也不好看。

葉卓華抿嘴輕笑,“她不會睡的。”

倒也不是為自己留門,是因為夏柳沒回來,她定然是會等夏柳的。

看葉卓華主意已定,周心中暗暗說了句,保重,招呼著暗處的人,將葉卓華保護好了,便趕緊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另一邊,顧夭夭回去後,當做無事的準備歇息,只是看到案前擺著葉卓華的東西的時候,微微有些愣神。

隨即輕輕搖頭,只暗暗說,想這些做什麼?

“姑娘。”夏柳將人送到後,便匆匆回來,從門外試探的喚了一聲,不知顧夭夭可歇下了?

“進來。”顧夭夭將手裡的隨手拿起擺弄的冊子放下,抬頭看著夏柳。

夏柳進來見禮,因為盤下許多客棧的後,做了生意打聽事便也快了,是以才能準確的尋到,顧子皿的下落。

“主子,已經安頓妥當,這是顧子皿要奴婢還給主子的。”說著,從袖裡取出了,那根葉卓華送給顧夭夭的步搖。

顧夭夭輕輕點頭,讓她將步搖放置在一旁。

這舉動倒是在意料之中,顧子皿如今到底還是書生意氣,自己都表明身份了,他若再拿著這物件,倒顯得他小氣了。

所以這步搖,遲早得還回來。

夏柳瞧著顧夭夭的臉色,其實她若是想尋顧子皿,平日裡有的是法子,偏偏非要選擇今日,還非要折騰那麼些花樣,說白了就是故意氣葉卓華。

“姑娘若是不討厭姑爺,聽奴婢一句勸,莫要做了什麼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夏柳到底忍不住,逾規的說了句。

不討厭?

顧夭夭輕笑了一聲,“那你說,華夫人討厭文候嗎?”

這話,不知從何說起,不過京城裡還有當時的傳言,一雙璧人走到如今局面,總是讓人唏噓,“大約,從前是不討厭的。”

也只能如此,說一句。

顧夭夭笑著點頭,是呀,從前不討厭。

而後,抬頭看向那步搖,“讓人多留點心,莫要讓顧子皿覺得,自己這只是個工具。”

書生,便該有書生的驕傲。

便才會,為了心中所想,便是撞的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姑娘,莫要怪奴婢多嘴,這個顧子皿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若是真需要一個書生,學堂裡多的是。

至於身份,一個外室之子,難登大雅之堂。

“我這人著實懶的很,能一勞永逸的事絕不想多費心思。”顧夭夭攏了攏自己的頭髮,輕輕的嘆息。

上輩子操勞而亡,今生所求不多,剩下的便是惜命。

夏柳點頭,恍然間明白了什麼。

兩個人正說著話,聽著外頭傳來了周生的聲音。

顧夭夭微微的擰眉,也不知曉葉卓華這是又出什麼么蛾子?不過,到底是讓周生進來回話。

不過外男到底不方便,顧夭夭讓夏柳伺候自己穿好外衣,在外廳等周生回話。

“夫人,救命。”周生瞧見顧夭夭後,撲通一聲跪在顧夭夭的跟前,一臉的悲慼。

“這是出了什麼事?”夏柳緊張的問了句。

可是頭一次,見周生這般失態。

“起來回話。”顧夭夭也難得的,一臉嚴肅。

周生裝模作樣的抽泣了兩聲,不過怕顧夭夭瞧出端倪來,還是用袖子將整個臉都給擋住了。

“夫人,求您出手救救主子,主子今日在外頭買醉,卻不想遇見了如韻郡主,您也知道她與主子有過節,此刻正要逼主子去死,主子今日難受,跟前沒帶幾個人,他們自不敢對如韻郡主如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主子受辱。”周生說著,還不忘每一句後頭,跟著抽泣一聲。

當初文候曾提過,要葉卓華迎娶如韻郡主,想來兩人便是在那時候結下了樑子。

夏柳有些焦急的望著顧夭夭,如韻郡主被慣壞了,下手沒個輕重,若是真出意外該怎麼辦?

顧夭夭卻一臉的淡然,“你們刑部,還有怕的人?”

不說只是一個如韻郡主了,就是華夫人親臨又如何,誥命再高不過是個內宅婦人,還能將朝廷大員如何?

周生被顧夭夭堵了險些說不出話來,只能假裝哭泣,心中暗罵自己來的匆忙,這麼大漏洞都沒有發現。

心裡也怪葉卓華,平日裡那般精明的一個人,怎麼睜著眼說這般瞎話。

“夫人誤會了,今日跟著主子的,都是沒見過世面的,哪裡敢與貴人僵持?”周生勉強,想了這麼一個藉口。

顧夭夭聽的冷笑一聲,“那你呢,你跑回來做什麼?”

周生的話在一定程度上,自代表了葉卓華,他連葉母都敢頂撞,還怕如韻郡主?

周生被逼問的無話可說了,想了片刻最後一咬牙重新跪在顧夭夭的跟前,“夫人明鑑,小的有些話總不好明說,主子吃醉了酒,如韻郡主也吃醉了,此刻正抱著主子喚臨禮,小的跟前都是粗人,也不敢貿然拉開,萬一碰著不該碰著的地方,那必然是殺頭的大罪,若是夫人沒空親自處理,只求夫人許幾個丫頭給小的,小的讓人圍著酒館,怕也攔不了多長時間。”

這般一說,雖然荒唐可卻也說得通。

這臨禮是當今太子名諱,吃醉酒的人認錯了人,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無論什麼原因,未來太子妃抱上了一府尚書,若是傳出去了,自是一廂醜聞。

這般棘手,著實也不是周生能妥善處置的。

顧夭夭的眼神閃了閃,到底還是站了起來,“去瞧瞧吧。”

若真是這般,今夜怕是會見血的。

“你的人手,夠不夠?”顧夭夭轉頭,突然問了周生一句。

周生好不容易說動了顧夭夭,真擦著額頭上的汗,被顧夭夭這般一問,嚇的臉色都變了,將身子站的直直的,“回夫人的話,應該,應該是夠的。”

遲疑了片刻,想著該如何回答。

顧夭夭聽後也沒再多問,便只帶了夏柳一人,免得知曉的人多,牽連的人便更多。

一行人,一路匆匆。

到了酒館外頭,果然瞧見刑部的人,正在門口守著。

周生也不知曉,裡頭到底出了什麼事,只能硬著頭皮,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顧夭夭皺著眉進去,只是眼前的這一幕,她不知該如何處置。

所謂的行兇之人,此刻被綁在柱子上,用一雙要吃人的眼睛,瞪著自己。

而她跟前的婢女,一個個脖子上都架著一把刀,被刑部的人壓的死死的。

葉卓華此刻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那個金杆上下端量。

只是,顧夭夭一眼便瞧見了,葉卓華的右手有傷。

坐到葉卓華這個位置,能傷他的人已然不多。

顧夭夭往前走了一步,老遠便聞到了,葉卓華身上的酒味,瞧著那衣服都是溼的,知道是喝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泡在了酒裡了。

聽著聲音,葉卓華猛的抬頭,瞧見是顧夭夭過來,不由的問了句,“你怎麼來了?”

忽又想起什麼,趕緊將那杆藏在身後,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聽著葉卓華的聲音還算清明,該不是那種能被如韻郡主抱上的樣子。

顧夭夭沒理會葉卓華,而是抬手讓下頭的人先放開如韻郡主。

“葉卓華,你敢傷我,我定不饒你!”如韻郡主揉著胳膊,原本心中煩悶出來解解氣,誰知曉竟會遇見葉卓華這個晦氣的,更沒想到,葉卓華竟然膽子大到這般地步,竟敢傷了自己。

這口氣,她絕是咽不下去。

只瞧著這夫妻倆礙眼的很!

顧夭夭斜了如韻郡主一眼,點頭朝旁邊刑部的人,問了一句,“說,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告訴你,這口氣,本郡主絕不嚥下!”看顧夭夭一來,便是一副高高在上要審問的樣子。

如韻郡主自是不願意,論品級,自己是郡主她不過是縣主,憑何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顧夭夭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只盯著她點名的人。

那人低著頭,只能如實回答。

說著葉卓華一進來,便聽著如韻郡主在這說顧夭夭的壞話,一個生氣便將如韻郡主的桌子的掀了。

自然如韻郡主也不是好惹的,當下亮了武器,傷了葉卓華的手,葉卓華便讓人將如韻郡主給壓了。

顧夭夭聽的頭疼,這都多大的人了,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鬧的這般難堪?

回頭瞪了一眼周生,還說什麼認錯人,簡直是胡編亂造的。

“帶回去歇著。”顧夭夭揮手,讓下頭的人過來扶葉卓華。

“顧夭夭,本郡主說話,你當聽不到是吧,傷了本郡主還想走,你做夢!”如韻郡主當下便要將人攔著。

顧夭夭冷冷的看著如韻郡主,一步步的靠近,“你若是還想被綁著,只管在這裡與我廢話!”

如韻郡主被顧夭夭瞪的連連退後兩步,可還是抬起了頭,“放肆!”

“放肆?”顧夭夭微微挑眉,突然從旁邊經過的侍衛伸手拔了刀架在如韻郡主的脖子,“我放肆,也不是這麼一兩次了!”

那明晃晃的刀,一點點的用力,如韻郡主緊緊的擰眉,已經感覺到,一陣陣的刺痛。

可還是將下巴抬的高高的,“有本事,你殺了我!”

她倒是不信顧夭夭真有這個膽量,可就算有又如何,她真將自己殺了,華夫人絕不會放過她!

包括自己的父親,也一定會向她,討回公道。

“莫要髒了手。”顧夭夭的眼微微的眯了起來,正要用力,手卻被葉卓華攔住了,正放在她握著的刀柄上,一點點挪開,“不值得。”

顧夭夭緊緊的抿著唇,眼裡閃過一絲冷意,“不是說買醉?這麼大的酒氣怎麼還這般,清明?”

“若不是這般,你能來嗎?”聲音裡,清楚的傳來一股子,無奈的感覺。

顧夭夭將刀扔給葉卓華,“我便知曉你,沒句實話。”

至於旁邊,瞪著眼的如韻郡主,被徹底的無視了。

彷彿不過是,人家夫妻倆跟前的擺設罷了。

只是剛想說話,被反應過來的周生,找人給擋住了。

葉卓華跟在顧夭夭後頭便走了出去,“你不覺得,應該與我解釋解釋?”

聽了這話,顧夭夭微微的擰眉,“我憑何要同你解釋?”

莫不是以為自己是他什麼人?

看顧夭夭一臉的不悅,若是從前葉卓華自然是見好就收,可今日,想想顧夭夭去青樓尋小倌,還將自己贈給她的東西,隨手便給了旁人。

無論她有什麼理由,葉卓華心裡也還是始終不痛快的很。

“莫不是,你要看婚書?”無論如何,自己總是她的夫君。

聽著他還敢提婚事?顧夭夭斜了葉卓華一眼,“婚書這東西,當著覺得有用?”

且,自己又不是頭一次,擁有這東西。

後頭的話,沒出聲音,可看嘴形,他該是明白的。

聽聞顧夭夭還敢提從前的事,葉卓華都被氣笑了,“夭夭啊,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什麼樣的人?”

上輩子,踩著那麼多人頭上去,想來名聲定沒有多好。

這輩子,縱然他小心謹慎,可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也算不得什麼道義!

顧夭夭站直了身子,她自然記得葉卓華的名聲,可那又如何,“那你覺得,我是好人?”

她燒死妾氏,害死夫君,手段亦能稱一聲狠辣。

葉卓華聽後沒有立馬接話,而是抬手鞠起顧夭夭的頭髮。

顧夭夭自是下意識的便要躲開,可這次葉卓華許是動了氣,卻沒有如顧夭夭的心願,幾番掙扎終是顧夭夭敗下陣來。

人被囚與馬車之間,只冷眼看著,葉卓華對自己的髮絲,愛不釋手!

呸!

顧夭夭想到自己用的這個四個字,不免在心中唾棄了一句,就葉卓華這小人樣子,如何能配的上,這般高雅的話。

葉卓華看著顧夭夭一臉的平靜,忍不住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鼻尖的碰觸,清晰可見。

差一點點,就可以碰到那日思夜想的柔軟,可是,在看到顧夭夭眼底的清明的時候,他承認有些慫了。

“今日,沒帶父親給你的人?”若是從前,他在大街上行這般舉動,不定就有人會上來阻止。

“你覺得我需要?”顧夭夭突然抬手,照著葉卓華的脖子劈了上去。

顧夭夭到底是出生武將,出手迅速,離著這麼近便是葉卓華也不得不避開,只是手劃過馬車,已經凝固的血跡,又被掙開。

一點點血跡,掉在地上,透出淡淡的腥味。

夏柳在旁邊瞧的緊張,雖說葉卓華從未傷害過顧夭夭,可今日有了誤會,葉卓華不定吃醋,且又見了血,萬一失去理智?

葉卓華的視線掃過自己滴下的血跡,唇間的笑意到底變的冷些,“與我動手?當真覺得,我拿你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嗎?”

突然拽向顧夭夭的胳膊,將整個人拉在肩上扛著。

“都不許跟著!”抬腳往前,丟下這麼一句話。

今日,顧父的人不在,自是方便了他。

“姑娘!”夏柳驚的便要追上去,卻被周生給攔住了。

“你讓開!”夏柳冷冷的瞪著周生。

周生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說小姑娘,你是不是不知曉什麼是夫妻?人家兩口子說話你老是參合什麼?”

“可是!”夏柳下意識的便要反駁。

什麼夫妻,顧夭夭與葉卓華還是清白的。

“沒什麼可是,人家是領了婚書的正兒八經的夫妻,出什麼事也都是情趣,你懂得什麼?”周生急切的打斷了夏柳的話。

夏柳冷著眼看周生,“周大人,我與你並不相熟,咱們各為其主,若是今日我在這出事,我想你一定好過不了,所以,趕緊給我滾開!”

夏柳也動了怒,今日到底與尋常不同。

就算是她現在過去,尋不到顧夭夭,可以能趕回葉家,吩咐下頭的人,去將顧夭夭尋來。

總之,絕不讓葉卓華欺負了顧夭夭。

周生輕輕的揉著眉頭,“你這丫頭怎麼倔的很,知道什麼要夫妻嗎?要不然,哥哥教教你?”

夏柳看著周生的眼神一變,嘴裡掛著一絲別有深意的笑容,心裡咯噔了一下。

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哪裡經過這般場面,“你,你要做什麼?”

如今葉卓華不在,下頭的人都鬨笑起來,“周哥,厲害啊。”

周生抿著嘴,在夏柳避不可避的時候,學著葉卓華的樣子,突然將人拽在自己跟前,手腕上用力,將人扛了起來。

“趕緊收工歇息。”衝著下頭的人交代了句。

折騰了大半夜,也該回去睡個好覺了。

另一邊,顧夭夭被扛著都覺得有些腦充血了,正想著,要不要尋個東西,照著葉卓華的後背刺一下,讓這人長些記性。

可還未付諸實施,葉卓華突然停了下來,顧夭夭只覺得身子猛的一晃,頭倒是朝了上。

人換成了,被葉卓華揹著了。

“我有話要說。”顧夭夭還沒開口訓斥的時候,葉卓華突然嚴肅的說了句。

罵人的話在嘴邊,生生給嚥了回去。

“夭夭啊,你有沒有想過,若我當初沒有離開顧家,不顧旁人的目光與你成婚,在顧家被推到斷頭臺,或者像我家一般被流放的時候,待回頭,你可會後悔?”原本,他不想將話說的這般煽情。

以為將人拐到家,成了自己的妻子,左右跑不了,慢慢的入她的心便是,可今日的一幕,讓他憋的發狂。

葉卓華的話,顧夭夭自是懂得的。

那時,他們沒有自保的能力,沒有提前知曉的本事,若真成了親皇帝必然盛怒。

見顧夭夭不說話,葉卓華繼續問了句,“待我大成歸來,你以嫁為人婦,若我以權壓人強行讓你回到我的身邊,京城的流言你可能受得住?”

顧夭夭依舊咬著嘴唇,良久沒有說話。

葉卓華等了一會兒,瞧人不吱聲,才在路邊將人放下,定定的看著顧夭夭,“所以,你一直氣我做什麼?”

難得重來,重來到沒有悲劇的時候,何苦念著從前不忘。

顧夭夭避開葉卓華的視線,“那麼你走的時候,就不能解釋一句?”

害她一直以為是顧家的人攆走葉卓華,是顧家的人故意拆散他們,所以行事愈發的偏激。

聽了顧夭夭的指責,葉卓華輕哼了一聲,“我若告訴你,你會安心的嫁給旁人嗎?”

這話,顧夭夭倒沒想過,會嗎,也許會可也許不會。

到底是因為形勢迫使,葉卓華不得已才與自己分開的,自己也許會擔心,會惦記。

看顧夭夭又不說話了,葉卓華才抬手幫她順了順頭上被風吹亂的髮絲,“我那時候是去賣命的,我怎麼捨得讓你,一直等著我。”

他覺得,人生漫長,也許忘記一個人很容易。

更何況,顧夭夭比他小,也許在那件事上還沒有開竅,總有一日,她會遇見讓她歡喜的人,然後忘了自己。

即便心痛,可葉卓華還是這般選擇。

自以為,在那時候是對顧夭夭,最好的安排。

後來回來後,顧皓辰已經是侯爺了,他們錦瑟和鳴,是京城的一段佳話。

自然,顧皓辰背地裡也不乾淨,可是顧夭夭喜歡啊,葉卓華那時候便想著,只要顧夭夭喜歡,即便是個畜生,他要會教對方學會,兩條腿走路。

後來,顧皓辰是被顧夭夭親自檢舉的。

那一瞬間,彷彿一切都明瞭,原這一生便是個錯誤。

想到得到顧夭夭去世的訊息,他被痛心和悔恨所淹沒。

以為已經過去的事,在這個時候想起,依舊讓人難受的很。

葉卓華的手一直在擺弄顧夭夭的髮絲,顧夭夭覺得頭髮有些癢,便想要抬手打掉葉卓華的手背,可卻沒想到,一抬手有什麼東西,冰涼的掉在自己的手背上。

猛地抬頭,卻瞧著葉卓華無聲的落淚。

顧夭夭緊緊的抿著嘴,一時間不知曉該說什麼。

“對不起。”這話,不是葉卓華頭一次說,可卻是頭一次這般鄭重。

顧夭夭終是將視線挪開,“我還是那句話,這世上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會被原諒,不是所有的錯過,都可以重來。”

終是,千瘡百孔的心,哪裡還有再愛人的本事?

葉卓華抹了一下眼角淚,“所以,無論你原不原諒,這都將是我最後一次說。”

而後,身子突然靠的顧夭夭更近了,“葉夫人,這輩子我絕不放手,早一日或者晚一日接受我,我反而不急了。”

唇間噙著一絲笑意,他手段耍盡,就是為了迎娶顧夭夭過門。

只要嫁給自己了,天皇老子也別想分開。

這個傻姑娘,還相信自己說的什麼合作,從一開始,他就奔著天荒地老去的。

剛才還有片閃神,或者有那麼一絲猶豫,此刻卻冷下臉來,“你又耍我?”

她就說,怎麼就那麼碰巧遇見如韻郡主,怎麼手上還拿著一個沒成品的步搖,感情又是在演苦肉計。

而且,她還信了周生那亂七八糟的屁話,竟跟前連個自個的人都沒帶。

看顧夭夭生氣,葉卓華忍不住輕輕捏她的鼻尖,“我倒不擅長騙人,騙人的是周生。”

他便是知道周生這個人,滿嘴不著調,不過,用來騙顧夭夭,剛剛好。

顧夭夭冷冷的看著葉卓華,“葉大人,好算計。”

又一次,落了圈套。

“既然知曉了,不若就從了我,也省的你這一次次的被我哄騙。”手再次試探的靠近,這一次,可不是頭髮,而是衝著顧夭夭的脖子去的。

想著,將顧夭夭的脖子攬過來,而後靠近自己。

再然後讓她無法挪動,自己便可以為所欲為?

只是想法太過於美好。

啪!

這一聲,將他喚醒。

葉卓華眯著眼睛,沒想到顧夭夭真的會對自己動手,揉了揉臉還挺疼。

顧夭夭不過是下意識的動手罷了,看葉卓華似乎有些生氣了,緊緊的抿著嘴也不說話。

“打我?”葉卓華微微的挑眉,心裡突然想起,聽下頭人說瞧的什麼本子,上頭便說,被偏愛的人有恃無恐。

看著顧夭夭,一臉你耐我何的樣子,眼睛忍不住彎了下來。

而後,手開始解自己領口的扣子。

顧夭夭一看葉卓華的動作,腦子嗡的一聲,“葉卓華你做什麼?”

葉卓華當沒聽見,繼續著自己的動作。

但瞧著顧夭夭想走的時候,抬手將人給攔住了。

一隻手,禁錮著顧夭夭不讓她亂動,另一隻快速的解下盤扣。

“葉卓華,逼我?”顧夭夭冷哼一聲,她不過是因為日子還能過的下去,便勉強的在葉家待著便是。

可若葉卓華放肆到這般地步,她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再留下來。更不認為,現在的自己,還應該將委屈無聲的吃下去。

話音落的時候,葉卓華的外衣正好解開,在顧夭夭的注視下,將外衣落在顧夭夭的身上。

“這麼冷的天,莫要凍著了。”葉卓華帶著氣出來的,自然是沒想那麼周到,連個袍子都沒披。

至於顧夭夭,都聽說出醜聞了,自然更沒有那個心思。

將外衣披在顧夭夭的身上,葉卓華只剩下的白色的中衣,而後背過身子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放心,給我倆膽我也不敢動你,上來,揹你回家。”

這話,葉卓華說的自然不假,今日耍了心思讓顧夭夭自己出來,能靠近一些已經不錯了,若是真犯了糊塗,將人氣了顧家。

就顧父的性格,不得將葉家的房頂都掀了?

還有顧老太太,護短的很。

顧明辰與他雖說是同僚,可顧夭夭只送個信,讓他參自己一本,那可是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的,妹婿同僚這個東西,在顧明辰眼裡就是屁!

至於馮澤,那更不用說了,只要顧明慧開口,莫要說自己了,就是馮將軍都得靠邊站。

想想,就有些頭疼。

他費心費力的掌握局勢,顧夭夭只將顧家的人捧起來,便讓自己動不得。

若是懷了魚死網破的心思也就罷了,但凡還想要與顧夭夭和好,那是半點錯都不能範。

上回,帶石頭的凳子,那股子痛他還記憶猶新。

原本還有些生氣的顧夭夭,聽著葉卓華這般抱怨的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自己有腿。”

葉卓華哼了一聲,“你這兩條小腿能走到家?明日祖母過來,你讓她老人家看見你一瘸一拐出現,估摸也不用談了,直接找族裡來人商量和離。“

就老太太寵顧夭夭的架勢,葉卓華說的自是毫不誇張。

顧夭夭哼了一聲,不過還沒有動,“那,倒是省了我的事了。”

葉卓華回頭瞧著顧夭夭,嘴角冷冷的一笑,“族裡來人我便會放手了?左右我不舒服,那大家都別舒服了。”

反正,死也不放手。

顧夭夭原本已經動搖了,看葉卓華這般樣子,火氣又上來了,“你是在威脅我?”

葉卓華也沒回話,直接將人拽在自己背上,“讓你上來便上來,害羞個什麼勁?”

顧夭夭看著葉卓華的肩膀,若不是用僅剩的理智剋制著,此刻定然狠狠的咬上去,不見血絕不罷休。

不過嘴上,卻是不客氣,“害羞?莫不是你有什麼錯覺,我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什麼場面沒見過?”

聽了顧夭夭的話,葉卓華輕輕的嘆息,“你可真知道,如何往我心口扎刀子。”

顧夭夭不屑的哼了一聲,不過是上輩子成過親而已,活到那個年歲,成個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話到嘴邊,又給也嚥了回去,活了那麼大年歲,可有個人始終沒有成親。

唯一被人傳出來的外室,李語詩,還將人充了軍女支了。

這般一想,似乎,他說的從前情深,也不是騙人的話。

兩個人突然安靜下來,顯得耳邊的風聲異常的凜冽。

黑暗中,葉卓華只穿著中衣,衣襬在風中搖搖晃晃的,可額頭上全都是汗。

漸漸的,聽著呼吸都急促了些。

“將我放下來吧。”顧夭夭到底沒沉住氣,說完便要掙扎下來。

葉卓華的手卻攬的很用力,不讓顧夭夭動彈,“怎麼,心疼我?”

顧夭夭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你莫不是腦子被門夾了吧,是你將人攆走的,落的這般下場,也是活該!”

好好的馬車不坐,大半夜的非要走回去,累死活該。

葉卓華停了一下,而後又繼續往前走,“即便我不讓他們走,他們也不敢跟著,畢竟,誰知道戴了綠帽子的男人,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不過,顧夭夭啊沒想到你膽子大的很,連青樓那種地方你都敢去,是不是這世上就沒有你不敢的事。”

“或者,哪一日我醒來塌邊睡個男人,也應該淡然的應對?”

葉卓華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彷彿顧夭夭去青樓的事,準備定在恥辱柱上,一遍遍的念著,一遍遍的讓顧夭夭自醒。

“閉嘴!”聒噪的讓顧夭夭都心煩了。

“你還有理了,你知不知道你嫁人了?是不是我不碰你,你就沒這個自覺。也就是現在我脾氣好,若是換成從前,我定不饒你。”所謂的脾氣好,不過是因為,後悔磨出來的。

上輩子位置站的越高,心裡便越空,那脾氣便不受控制的更大。

殺人,也都在一念之間。

葉卓華的話顧夭夭是越聽越聽不下去,“姓葉的,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拼個你死我活?”

“拼,你要怎麼拼?”葉卓華倒是來了興致。

大半夜的,誠如顧夭夭所言,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如何聽不明白葉卓華話裡的意思,而後猛地活動,便要下來。

“好了,你再這般,我不保證混亂之中手不會碰到別的地方。”終是葉卓華,又威脅了句。

“我勸你做個人!”

葉卓華冷哼一聲,表示對於做人並不敢興趣。

當然,這要看,怎麼個做人法?

許是因為時間太晚,顧夭夭有些困了,又或許,因為葉卓華走了一路有些累了,總之後來,誰也沒說話。

終於,看到了葉家的大門,“夭夭?”葉卓華輕聲的喚了句。

“嗯。”顧夭夭含糊不清的應了聲。

葉卓華看著葉家門上的牌匾,一聲嘆息不自覺的溢了出來,這小丫頭怎麼還不睡?只能任命的,再揹著轉了一圈。

待顧夭夭沒反應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了。

夏柳因著擔心顧夭夭,一晚上也沒睡,周生因為擔心夏柳喊人,壞了葉卓華的好事,也沒敢去睡,只盯著夏柳瞧。

鬧的夏柳,一晚上都沒去如廁,生怕周生腦子發熱再跟進去。

這一會兒,肚子難受的一陣陣的疼。

人都說,活人能被尿憋死?夏柳想,她應該就是第一個被尿憋死的人。

夏柳正覺著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的時候,終於瞧見也葉卓華,“姑娘。”顧不得什麼利索,趕緊迎了上去。

葉卓華趕緊搖頭,用眼神制止夏柳,“莫要吵醒她。”

趁著燭光,夏柳瞧著顧夭夭縮在葉卓華的外衣裡,臉微微的發紅睡的香甜,想來也沒出事,點了一下頭,輕手輕腳的給顧夭夭整理床。

待整理好,葉卓華揹著顧夭夭進去,可卻沒有將人放下的意思,而是斜了夏柳一眼,“退下。”

夏柳自然是猶豫的,雖說瞧著顧夭夭睡著了,可準確的說,只是閉上了眼睛,而且閉上眼睛並是不代表是睡著了,有可能也是暈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過去好生的瞧瞧。

可是周生先一步發覺的夏柳的意圖,再次動用蠻力將人給拽走了。

夏柳原本憋的厲害,又不敢掙扎的太過,只能隨了周生的心意。

“你做什麼,莫要以為我不敢將你如何,姑娘雖然嫁到了葉家,可卻也是顧家的姑娘,若是知曉她受了什麼委屈,顧家絕不會放過你們!”夏柳沉著臉,一板一眼的說道。

周生倒是很認真的點頭,待夏柳說完,周生嘖嘖了兩聲,“小姑娘,那你覺得,你家姑娘會被他家夫君怎麼欺負?”

“自然是打暈了!”夏柳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周生不停的搖頭,“我們家主子脫了衣服將你家姑娘打暈?你來與我說說,他們是怎麼打的?”

夏柳還想張嘴,只是一些不合時宜的畫面突然湧在腦子裡。

脫了衣服打仗,還能有什麼個打發?

臉瞬間憋的通紅,“不要臉!”

這人還是官爺呢,怎麼就這般沒個正形?就不該吃官家的俸祿。

看著夏柳的神情,周生自是知曉她該是想明白了,“你說,你家姑娘都想開了讓我家主子搬過去同睡,怎麼你還沒想開?”

夏柳想解釋,搬在一起只是權宜之計。

可,可到底是在一起了。

看夏柳不說話,周生又繼續說道,“我們主子可是堂堂刑部尚書,你說讓人瞧見了他穿著中衣在外頭晃,以後還怎麼見人?我們主子可是要臉的很,若非你家姑娘願意,他怎麼會將臉面踩在地上,不管不顧。”

左右,周生將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練就的及其傳神,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的。

夏柳瞪了周生一眼,與自己這般的人理論,不過是給自己添堵罷了。

想想也是,葉卓華怎麼敢欺負顧夭夭,她一會兒傳下話去,讓下頭的人都機靈點,若是瞧著有什麼不對,直接回去稟顧家人。

看夏柳要走,周生急忙追了上來,“你要做什麼去?”

想著,都將話說在這般地步了,夏柳怎還不放棄?

夏柳回頭瞪了周生一眼,“我要去如廁,怎麼你還要跟著?”

剛才提著心沒覺得什麼,現在緩和過來,那股子勁倒是立馬出來了。

周生自然退後了兩步,乾笑著撓了撓頭,“怎麼,小丫頭瞧見我緊張的,都憋不住了?”

跟下頭的人學的,有些話不經過腦子便冒了出來。

夏柳的臉再次變紅,怒斥了一句,“登徒子!”便小跑著離開。

周生遠遠的望著夏柳的背影,突然想起來,今日是她安頓的那個顧子皿,這大晚上的,與個陌生男人相處,突然間火氣就起來了。

而後,就想起葉卓華頭頂那一片青青草原,慢慢的抬頭,似乎自己頭頂也帶了顏色了?

另一邊,將倆人攆出去後,葉卓華也有些發愁,想著該如何將顧夭夭放下。

若是坐著放,動作太大,怕會將顧夭夭摔著。

在床前端詳了好一陣,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他從後面拖住了顧夭夭的身子,而後用腿使勁的撐著身子,一點點的將顧夭夭放下,他既要考慮不能將顧夭夭放的太重以免驚醒。

又要注意,莫要失了分寸,壓在顧夭夭的身上,將人壓疼了。

幾番周折,終於將顧夭夭放下了,這個動作到底還是難的,只這一下整個身子都是汗。

原本想鬆一口氣的,只是顧夭夭突然翻了個身,嘴裡不知道囈語了句什麼。

嚇的葉卓華趕緊將顧夭夭抱住,胳膊微微的用力,就當還在揹著顧夭夭,讓她有點約束感。

顧夭夭在睡夢中微微擰眉,不過到底沒有睜開眼,過了一會兒便睡的踏實了。

“夭夭。”待了一陣,確定沒有動靜了,葉卓華在旁邊輕輕的喚了一聲。

看著顧夭夭沒反應,終是敢大口的喘過來一口氣。

剛才還沒覺著,此刻松下口氣,只覺得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就如同針扎一般刺痛。

而且,動都不敢動。

美人在懷,原本該是滿室溫情,此刻,只有一個受傷的可憐人,在與自己的病痛,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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