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出院的那天，遇到了秦淼。
他看上去比以前頹廢了許多，下巴長了青紫色的鬍渣，也沒時間整理。
江澄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幾近撐不住的秦淮東，忍不住嘆氣。
“你爸他……”
秦淼低下頭，露出一絲苦笑，“醫生說他身體已經不能再垮了，之前做了心臟手術，現在又復發了……”
看他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江澄不由得嘆息，“有時間就多陪陪他吧。”
“上次我爸生日你沒來，他還挺記掛你的，”秦淼頓了頓，“你進去看看他吧？”
江澄回頭，孟傅卿正好拿著他們的行李從病房出來。他緩步走過來，對著江澄點頭，“去吧。”
江澄斂眸，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
孟傅卿拍拍秦淼的肩膀，“去天台聊聊？”
秦淼沒說話，抬腳跟了上去。
今天下了點雨，天台的風涼嗖嗖的，吹的人神清氣爽。
孟傅卿低頭，從包裡抽出兩根菸，遞給秦淼一根。
望著那兩根皺皺巴巴、貌似藏了很久的煙，秦淼不禁失笑，“沒想到我們的冷麵男神孟傅卿，竟然也有藏煙的時候。”
孟傅卿輕笑著捶他的肩膀，“不要就算了，別在這兒嘲笑我。”
“要。”秦淼接過來，就著孟傅卿沒多少油的打火機點燃。
“江澄管你管的挺嚴，連煙都沒法抽了？”
孟傅卿把煙點燃，卻沒有吸，只是夾在指尖，“她也抽，還喝酒。如果我不聽她的，她就變本加厲。你說怎麼有這麼不講道理的小姑娘？”
“你不還是喜歡的不得了嗎？”秦淼狠狠吸了口煙，微弱的火光頓時變得大亮，火蛇般吞噬了好半根。
“上次咱倆抽菸，還是在你家破產的時候，”孟傅卿斂眸，眉心皺成川字，“沒想到一年兩年過去了，還有一起抽菸的機會。”
秦淼吐口菸圈，語氣困頓，“有的時候，我覺得我經歷的這些事情，都是老天爺在懲罰我。懲罰我上半生，碌碌無為，就知道抽菸，喝酒，打架，賭車。”
秦淼抖抖手指，細碎的菸灰飄落，“你說以前我多蠻橫，連謝塵都不放在心上。昨天我爸清醒時和我說，當初我們家敗落，就是因為謝塵。”
“三年前那次賽車比賽我惹怒了他，他回去告訴了他爸爸。之後他爸爸聯合韓白蕙家，對我們下了手。”
秦淼無奈地摸摸下巴，“當初要不是我，就不會有破產的麻煩。”
“秦淼，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你不需要把所有的壓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孟傅卿沒想到，當初他跟謝塵的一點點摩擦，居然導致秦家破產，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大學我學會了炒股，在地下賽車場賺的那些錢翻了好多倍了。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二話不說全部支援你。”
“秦淼，只要是你提的，我能做到的，我全都答應你。”
秦淼手指一頓，他望著燒到指尖的菸頭，沉吟幾許，“我要是說，我要江澄，你會給我嗎？”
孟傅卿微愣，他扭過頭，桀驁不馴的眼神帶著威脅，“秦淼，你知道。”
“她是我的命。”
“呵……”秦淼沒忍住笑出聲，“行了，跟你開玩笑呢，知道你喜歡她好幾年了，我不會搶兄弟女朋友的。”
秦淼把菸頭扔進垃圾桶，將衣服拽整齊，“而且現在也不是我談情說愛的時候，要是我爸真的挺不過去了，我可能，會離開這個地方。”
“去哪兒？”
“不知道。”秦淼搖頭，張開手感受風的弧度。
“可能國外，可能國內，”他睜大眼睛，深沉的眸此刻如鏡花水月般虛無縹緲，“但是孟傅卿，我們永遠都會是兄弟。”
孟傅卿握住他的掌心，眼神堅定，“一輩子的兄弟。”
…
江澄坐在秦淮東身邊，握著他的手。
幾個月前，這雙手還充滿肉感。
現如今這雙手已經瘦的皮包骨，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見。
江澄心裡一疼，“伯父。”
秦淮東緩緩睜開了眼，他的眼球極致渾濁，正是將死之人有的徵兆。
“江丫頭……”秦淮東咧嘴一笑，“你來了。”
“這麼久沒見，伯父……您還好吧？”
當初親手救下的患者，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這個人消失，江澄心裡還是很難受的。
雖然她知道，成為醫生後會見慣了這些生離死別。可是誰又能做到真正的鐵石心腸呢？
“挺好的，就是你怎麼沒時間來看看我呀？”
“都怪我，學校裡事情太多了。您好好休息，我以後常去看您。”江澄幫他把被子蓋好。
“哎，我聽小淼說，你跟孟傅卿在一起了？”秦淮東說這話時很是遺憾。
江澄遲疑地點頭，“嗯。”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小淼喜歡你。現在你跟孟傅卿在一起了，他也不會再打擾你們。以前我還以為他有福氣，能跟你在一起……”
秦淮東說著說著就咳嗽起來，江澄趕緊給他喂水。
“我這把身子骨，看來也撐不到他結婚了。以後你跟孟傅卿若是有時間啊，就幫我照顧著他點兒。他雖然看上去挺能撐的，可不過也才二十多歲。”
秦淮東握緊江澄的手，好似是要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她身上。
“我相信你的眼光，以後就幫我多幫他照顧著點感情上的事兒吧。”
“好，”江澄笑著點頭，“我會的。”
從醫院出來後，江澄和孟傅卿開著車往南敞別苑進發。
兩個人前一段時間各忙各的，這兒的住處都快長蜘蛛網了。
江澄氣壓比較低，孟傅卿知道她是見了秦淮東，心裡多少不捨。
他從抽屜裡拿了瓶藍莓酸奶遞給她，“記得你愛喝這個，就一直在車上備著。”
江澄垂頭接過來，勾唇，“怎麼以前沒見過？”
“只給老婆喝。”孟傅卿瞥她一眼，嘴角噙笑。
江澄紅著臉還回去，“那我不喝了。”
孟傅卿輕踩停車子，笑著看她，勾起的眉角寫滿誘惑。
“你這是，要我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