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滿堂和打井師傅回了小莊村,約定過幾日過來砌井臺,打井師傅就帶著兒子和侄子離開了。

挖完井,村裡大多數人家也都收完了莊稼,接下來開始耕地種下一季。

大多數人家種的都是麥子,不用太著急,所以村裡人都等著村裡有牛的人家用完了牛,好借牛耕地。

林滿堂這邊從磚窯場拉回幾車磚,村民們很快知道他要蓋房子了,張金水在村子裡吼了一嗓子,許多家都答應過來幫忙。

頭一天晚上,張金水將答應幫忙的人都喊過來,李秀琴做了兩桌好飯好菜招待他們。

她這次做的菜放足了大料,整了好幾個硬菜,香味足以飄到十里外。

這些人很久沒吃過這麼有油水的菜了,一個個動作飛快,一盤菜端上桌,只能看到筷子在桌子上動來動去的殘影。

為了讓大家盡心幫忙,林滿堂甚至還打了一罈散酒。

大夥一邊吃飯喝酒一邊吹牛打屁,好不快活。

劉翠花見二弟家這麼省得下本,心疼得直抽抽,在灶房幫忙時,一個勁兒埋怨李秀琴,“二弟妹,你怎麼這麼傻啊。居然這麼多肉菜。還給他們整酒喝。這要是喝大勁,耽誤明天開工,我看你們怎麼辦?”

李秀琴好脾氣笑道,“沒事兒,只有一天。下次再想喝酒,得等到上樑那天了。”

劉翠花又滔滔個沒完。說他們不該準備那麼好的高粱。還把皮都磨掉了,這跟細糧也沒什麼區別了。

李秀琴只能在邊上打岔,讓她多做些活。

可劉翠花也是個能人,人家幹活也不耽誤說話,依舊說個不停。

李秀琴受不了有人在她耳邊這麼嘮叨,忍了又忍,最終實在忍不了,壓低聲音道,“大嫂,你別說了。要是外頭人聽到,本來很感激我們家飯菜好吃幫我們好好蓋房子。聽到你這話,估計會大打折扣的。既然錢已經花了,咱們就要讓這錢花得值。所以你就當給我個面子……”她想說‘閉嘴吧’,又覺得不合適。好歹人家也是過來幫忙的。不能不給面子,她只好將切了一半的黃瓜塞到對方嘴裡,“你就吃根黃瓜吧。”

劉翠花細細一想,這話倒也有點道理。得了,下回沒人的時候,她再提醒。

一頓飯吃完,李秀琴累得手疼腳疼。劉翠花見她累成這樣,嘆了口氣,出去幫她收拾碗筷。

好傢伙,一桌十幾盤菜,居然一點都不剩。這胃口夠大的呀。

沒能撈到剩菜的劉翠花失望不已。

李秀琴見此,從旁邊的櫃子裡取出幾樣菜,“大嫂,這裡還有呢?”

她才不會委屈自己。

這些菜可是她特地留給自家人吃的。

雖然他們不能吃葷,但是這些素菜也是用好油好料炒的,味道一點不比肉菜差。

李秀琴叫了幾個孩子過來一塊吃飯。

幾個孩子也是累得氣喘吁吁。

尤其是林曉,額頭全是汗珠,碎頭髮都沾在臉上了,李秀琴以手作梳,簡單幫她把頭髮攏了一下,“你們幾個去哪玩的呀?怎麼全身都是汗?”

林家以前的灶房是劉翠花的天下。林老頭之所以交給她,那是因為劉翠花最合他心意。她做飯做菜奉行一個標準,那就是省。而做出來的飯菜,用一個詞來形容最為貼切,那就是難吃。她卻不覺得這是缺點,要是她把菜做好吃了,那不就得多消耗糧食嘛。

別看李秀琴做的是大鍋飯,但是她捨得放油放調料,飯菜水平比劉翠花好多了。

幾個孩子吃得根本停不下來,根本顧不上回答他們的問題。

林曉原本想斯斯文文吃飯的,但是他們搶菜太厲害了,她不得不也加入隊伍。

夾好菜,她才顧得上回答她孃的問題,“我們去撿柴禾了呀。我爹說了黃豆杆可以肥田,燒了太可惜了。所以我就帶他們去撿柴禾。”

李秀琴揉揉她腦袋,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好孩子。”

林曉邊吃邊含糊道,“娘,你快別管我了,你也吃啊。”

再不吃,菜就沒啦。

李秀琴聽著直樂,這穿到古代,她女兒的飯量倒是比前世大了不少。

第二日,太陽剛升起,村裡的壯勞力們如約而至。

林滿堂認識的人當中,他大哥算一個,他大伯的大兒子林廣源算一個。他之所以認識林廣源,是因為對方聲音特別大。每天晚上他都會在家門口喊孩子,聲音大到全村人都能聽見。

還有五個村民來他家拿過涼粉,至於其他人,他完全抓瞎了。

人到齊後,張金水給大家安排活,挖地基的挖地基,和泥的和泥,拉磚的拉磚……

事實證明,蓋房子並不比收莊稼輕鬆。

林滿堂躲得了幹農活,卻躲不了蓋房子。畢竟他這可是為自己家蓋的。

一天干下來,林滿堂整個人累脫皮了。他想起自己以前種地的日子,渾身上下哪哪都疼,骨頭都跟著打顫。他都佩服自己,他居然一干就是十幾年。也不知那時候的他是怎麼撐下來的。

現在又體驗當初那段艱苦的歲月,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叫囂著讓他趕緊罷工。

可他不能不幹,他自家的房子,他要是不幹,明天這些人估計全撂挑子不幹了。

林滿堂躺在床上疼得直叫喚,哼哼唧唧一副可憐樣兒。

林曉心疼他,用小拳頭給他捶背。

李秀琴端著熱水進來,讓林滿堂先泡腳,“累的時候,泡腳能夠緩解疲憊。”

林滿堂將腳泡在熱水裡,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只是有些可惜,他家沒有浴桶,要不然他全身都能舒坦了。

李秀琴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嘆了口氣,“誰不辛苦啊。我都多少年沒做過大鍋飯了。這一天差點沒把我累癱了。”

負責做二十個人的飯菜,光蒸饅頭就得蒸兩鍋。再加上擇菜,炒菜。累得她到最後都拿不起勺子。

也幸好有劉翠花帶著大哥家的大丫二丫幫忙,要不然她真得累趴下。

林曉聽她也累,跑到她身後幫忙捶背,“爹,娘,這房子是為自家蓋的,咱撐過這個月,以後就能舒舒服服住大房子了,還是很划算的。”

林滿堂和李秀琴對視一眼,齊齊笑出聲。

就這麼持續了一個月。三間大瓦房,六間房子,一間灶房,終於蓋起來了。

上樑這日,林家新房擠滿了人。

前一晚是暖梁,在未建成的新房堂屋正中間位置擺上兩條長凳,再把“中梁”架在萬字糕上,然後中梁兩側分別繫上紅綠布條,紅布在大邊,綠布在小邊,一般東為大,西為小,再在中梁的正中間栓一朵紅布紮成的花。

“暖梁”開始,林滿堂點燃鞭炮,在中梁下方點燃芝麻楷以暖梁。

劉金水開始唱誦本地上樑歌。

“文武百官二面站,子孫後代穿朝衣”

“一杯酒來敬梁頭,文拜相來武封侯”

唱完上樑歌,暖梁完成。

正式上樑這日,吉時開始時,林滿堂燃放鞭炮,中梁兩頭栓下的長繩吊住梁住,木匠和瓦匠伴著張金水的吟唱,各提著繩子登梯而上。

中梁提上來後,將它牢牢放在之前就做好的柱頭上。

林滿堂將之前早就準備好的紅點饅頭,糖果,伴著張金水的唱湧灑向底下圍觀群眾。

至此禮成。

李秀琴特地買了二十斤豬肉,兩隻公雞,招待前來幫忙的村民。

這一個月來,他們確實費了大力氣,一天三頓飯根本抵不了這份辛苦。

雖然她沒辦法天天大魚大肉,但一次還是可以的。

她做了蘿蔔燉肉、紅燒雜魚、炒時蔬三樣、蘑菇煨雞、酸辣黃瓜、栗子糕、虎皮花生、拌涼粉、杏仁豆腐、大骨湯整整十個好菜。

這二十人吃得分外滿足,個個都誇李秀琴廚藝好。

上完梁,郝木匠也將傢俱送過來了,新樣式的櫃子擺進屋,林滿堂終於找回點原來的感覺。

這天中午,採石場那邊送來了幾車條石,十個衙役攆著囚犯押送來的。

這些條石與林滿堂前世在故宮看的一模一樣,磨得平滑齊整,就好似天生就是這麼平坦。

人家大老遠將石頭送來,林滿堂感激萬分,順口留人吃飯。

衙役們就是趕著飯點來的,見主人家上道,自是順手推舟答應了。

十個衙役,十個囚犯,林家自然沒有那麼多食材,便叫了大哥一家過來幫忙。又讓女兒去請村長過來。

村長得知衙役來了,自是在邊上陪著。

衙役們在堂屋喝茶嘮嗑,囚犯們卻在外面費力搬條石,倒也不用擔心他們這些人會跑。

一是這些人手上,腳上都戴著鐐銬。二是能帶出來的囚犯本身所犯罪刑比較短,最長不超過三年。他們只要服完刑就能重新做人,實在沒必要冒險當逃兵,畢竟失敗了,那一輩子就是當軍戶的命。

搬完條石,這些囚犯也不敢進屋,就這麼坐在院子裡的空地處歇息。

家裡突然來這麼多人,林滿堂要陪著,可把李秀琴忙壞了,將大夥支得團團轉。

女兒要去關屠夫家買肉和排骨。

大嫂要去村裡買雞和雞蛋。

大丫二丫要去林家菜地摘黃瓜和豆角。

大吉要去大莊村買兩條鯉魚,大利要去買豆腐。

大吉握著手裡的二十文錢,小臉通紅,他居然也能買東西了。

大利手裡是三文錢,雖然比大哥的少,但是從未買過東西的他,激動之情不比大哥少。

在大人眼中,這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對於孩子們來說,是信任,是新奇,是他們即將要成為大人的證明。

其實農村孩子不是沒有幫大人買過東西。但最多也就是去關屠夫家買二兩豬肉,父母還會叮囑一句,“跟關屠夫說,肉錢先欠著,我明天給他。”

村裡孩子真正拿錢買東西的體驗真是少之又少。

所以上回林曉隨手就能掏錢買東西,才會引起大吉四個羨慕非常。

兩個少年接了錢,想將錢藏起來,但是他穿的是短打,根本無處可藏。大利還好些,他一隻手能包住。但是大吉不行,生怕別人看到他有錢。

大熱的天,他也不嫌熱,兩隻手緊緊捂著一串錢,警惕地看著四周。

路過村口,不少同齡孩子跟他們打招呼,大利僵著一張臉,衝他們擠了個假笑,大吉裝作沒看到,加快腳步逃得遠遠地,一副生怕對方過來搶他錢的架勢。

大利撒丫子追了上去。

身後那群孩子一頭霧水,“他們怎麼了?跑啥呢?”

“不知道啊。”

兩人一路出了小莊村,上了河渠,大吉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四下張望,大利見他腳步放慢,有些急了,“大哥,快走啊,別讓二嬸等久了。”

大吉看到遠處有幾個身影,眼睛一亮,“我要去買他們的雜魚。”

說完,也不等大利反對,已經飛奔著跑過去了。

大利再次追了過去。

到了河邊,又是枝秀帶著幾個男娃在捕魚。

大吉衝他們喊,“你們有魚嗎?”

幾個男娃上了岸,給他們看今天的魚。

今天運氣不怎麼好,網的魚都很小,大利有些遲疑,“大哥,這魚也太小了。”

枝秀忙道,“我可以給你們便宜一點。這些你就給我八文錢吧。”

這裡面大概有十斤左右,全都活蹦亂跳的。

大吉聽到八文錢就能買這麼多魚,還真心動了。上次挖井,二嬸就是給打井隊吃這雜魚的。打井隊也說好。

二嬸家蓋房子花了很多錢,他還是給她省點錢吧。

大吉數了八個銅板給她,“我二嬸家來了官爺。要是吃的好,我們下次還從你這定魚。”

枝秀聽說對方要招待官爺,咬了咬牙,把銅板給推了回去。

大吉不解,“怎麼了?你要反悔?”

枝秀抿了抿嘴,“不是。這魚太小了,要是魚刺卡到那些官爺的喉嚨就不好了。你們還是去買大魚吧。”

枝秀旁邊的幾個男娃憤怒地瞪著她。她是不是傻啊?人家都打算買了,她居然不賣。

大吉目呆呆看了枝秀好一會兒,直把枝秀看得小臉冒煙,他才收回目光。

大利經她這麼提醒,也覺得有道理,“哎呀,咱們之前竟沒想到呢。”

那些官爺可是金貴人,要是真出事,他們罪過可就大了。

大吉到底不敢冒險,謝了枝秀的好意,“多謝你了。”

枝秀笑笑。

大吉大利徑直往大莊村跑,一個去買魚,一個去買豆腐。

回村時,兩人路過河渠,發現枝秀他們已經回家了。

大吉捧著手心裡的三文錢,剛剛他急著去買魚,忘了枝秀拒絕賣他魚,她的夥伴們肯定會埋怨她,不由懊悔自己沒幫她說幾句好話。

他原本還想用這三文錢買幾條小魚呢,讓對方別怪枝秀。沒想到他們已經走了。

大吉懊惱不已,大利心粗,沒體會到哥哥的心情,他現在擔心有人搶他豆腐,不由催促道,“大哥,快走吧。”

大吉嘆了口氣,追了上去。

回了小莊村,兩人將買來的東西交給李秀琴。

李秀琴向來不吝嗇稱讚孩子,當即誇兩人能幹,大吉大利臉色羞得通紅,但那份自豪的神情卻是明晃晃寫在臉上的。

大丫二丫瞧見,羨慕得不行。要是她們再長几歲就好了,二嬸肯定也會讓她們買東西的。

劉翠花見她誇個不停,擔心兩個兒子驕傲,沒好氣道,“就個跑腿買東西而已,是個人都能做。你看看你把他們都誇成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幹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大吉大利笑臉立時垮了下來。

這世上總有一些父母喜歡打擊自己的孩子,還認為是為他們好,實際上這樣做不僅不會讓他們變好,反而會讓孩子產生自卑。

李秀琴趁劉翠花不注意,衝大吉大利翹了個大拇指,無聲道,“你們很棒!”

兩個孩子撓頭傻笑,勾肩搭背出了灶房。

劉翠花幫著切菜,大丫幫忙燒火,李秀琴負責炒菜。沒一會兒就做了五六樣。

以添茶為由,林滿堂過來灶房看菜色。瞅了眼炒好的菜,他當即就誇道,“媳婦,你真能幹”。

這兩人也不揹著人,大丫羞得小臉通紅,劉翠花老臉通紅,輕咳一聲,提醒道,“這屋裡還有孩子吶。”

林滿堂一怔,他好像也沒幹啥啊?

李秀琴炒好一盤菜,下巴點了下院子裡的那些囚犯,“給他們吃什麼呀?”

林滿堂想了想,“兩個素菜再配高粱飯,吃不飽再給他們添吧。”

總不可能讓這些囚犯吃得跟衙役一樣好,那才是得罪人呢。

李秀琴點了點頭,林滿堂舀了一碗開水就出去了。

劉翠花嘀咕,“那些是囚犯,你還給他們吃菜,你錢多燒得呀。”

李秀琴無奈了,“可他們出了大力,把我們把條石從大老遠地方運過來。要是不讓他們吃飽,有些過意不去。”

再說了,都是當季的蔬菜,也沒有肉,真不至於。

劉翠花不以為然,“那又怎麼樣。又不是我們讓他們乾的,是那些官爺。”

李秀琴見說不通,所幸閉嘴了。

飯菜做好後,林滿堂過來端菜。

等堂屋那些人都吃上了,李秀琴開始給囚犯們盛飯,劉翠花不敢靠近囚犯,那一個個穿得那麼邋遢,鬍子拉碴,瞧著就怪瘮人的。

李秀琴也沒勉強,正要將飯菜端過去,林滿堂從外面走進來,“我來送吧”。

別看這些犯人瞧著怪可憐,但是這些人已經犯過案,那就證明這些人曾經有過不理智的行為。要是真有那不怕死的,咔他媳婦的油,他能噁心死。所以他就不得不防。

李秀琴也沒跟他搶。

囚犯見林滿堂端飯過來,立刻將他團團圍住。見碗裡還準備了菜,眼睛一亮,接過筷子,迫不及待往嘴裡扒飯。

這裡面有個囚犯卻一動不動,坐在地上,半垂著頭。

林滿堂也沒多想,親自將碗筷放他手裡,“要是不夠吃,鍋裡還有。”

說完,他就進了堂屋。

那囚犯看著他毫不留戀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來的路上,他還在糾結,要是林子認出了他,會不會看不起他?原來人家根本就沒認出他。

一頓好吃好喝招待,衙役押著囚犯離開了小莊村。

條石運來後,林滿堂去請了打井隊過來挖冰窖。

打井師傅這次明顯比上次積極,一路上都在唸叨林家飯菜香,尤其是紅燒小雜魚。這一個月沒吃,饞得不行。

林滿堂到了家,當即就叫李秀琴做這個菜。

打井師傅笑眯了眼,李秀琴無奈,只能叫林曉去買魚。

女孩子幹什麼都想一起,林曉也是如此,叫兩個姐姐陪她一塊去,三個女娃蹦蹦跳跳出了家門,沒一會兒,大吉大利也從院裡衝來,嘴裡還振振有詞,“你們三個小屁孩,去那麼遠的地方太危險了,我倆也去,好保護你們。”

林曉三人面面相覷。

大丫掐腰,怒目而視,“大哥,你說誰是小屁孩呢?”

二丫也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氣惱地瞪著兩個哥哥。

“你們本來就是小屁孩!”大吉大利甩了甩頭,雄赳赳氣昂昂從三人面前走過,好像兩隻鬥勝的公雞。

林曉目瞪口呆。這什麼情況?昨天還是曉曉,今天怎麼就成小屁孩了?

大丫攬著林曉的胳膊,“別搭理他們,一天天竟抽風。光長個子不長腦子。”

這話那叫一個不客氣。二丫唯姐姐馬首是瞻,連連點頭。

三個姑娘繼續往前走,到了村口,又見大吉大利用熟悉的口吻叫其他孩子一口一句“小屁孩”。

都是一塊玩到大的,其中還有幾個比大吉還大了半歲,聽到他這副語氣,當然不樂意了,“你說誰小屁孩呢?”

大吉抱著胳膊,“說你呢!”他斜著眼角,老神在在道,“長這麼大,都沒買過東西,你還說你不是小屁孩?”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麼奇怪。

在大人看來,年齡到了,就是大人了。

但在孩子看來,你做了大人能幹的事兒,才叫大人。比如拿錢買東西。

在幾個孩子氣憤的目光中,大吉大利勾肩搭背追上大丫三個,“哎,你們等等我們。”

跑了一段,大丫停下,斜睨大哥二哥一眼,“曉曉早就買過東西了。她都沒說你是‘小屁孩’,你們太壞了,我不跟你們玩了。”

大吉大利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一抹心虛。

“那……那我們不說曉曉。”

林曉搖頭,“小屁孩太不好聽了。你以後還是別叫大家小屁孩了。”

大吉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曉曉啊,二嬸每個月給你二十文,你花得完嗎?”

林曉還沒來得及回答,大丫掐腰衝他呸了一口,“怎麼地,你還想幫她花啊?你要不要臉啦?”

大吉漲紅著臉,“我沒……我沒有。我就是問問。”

林曉搖頭,“我沒什麼可買的。”

她想買的東西,大部分爹孃都會給她買好。而她爹孃買不起的東西,她也買不起。

大吉張了張嘴,“怎麼會沒有可買的呢?咱們集上賣很多好玩的,比如陀螺,一鞭子抽下去,陀螺就能轉個不停……”

他張牙舞爪比劃了半天,這拼命想要推銷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貨郎呢。

林曉不為所動,“不好玩,沒意思。”

好歹從後世而來,這種小兒科,根本提不起她半點興致。

大吉說得半天,嘴都幹了,就被林曉輕飄飄一句話否決了。

大丫噗嗤一聲,指著他幸災樂禍笑話他,“哈哈!你活該!”

大吉氣惱地瞪了她一眼,尤不死心,“曉曉,真的,你信哥,陀螺可好玩了。”

林曉從小到大就很好學,這份好學體現在方方面面。

她小時候喜歡各種玩具,她爹孃也寵著她,玩具拿回來,父母教會她怎麼玩,下一秒她就是把那玩具拆開來,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

那時候年紀小,拆過之後,至少有一大半裝不回去。裝不回去,她就犯撅,不吃不喝,非要待在屋裡把它裝回去,才肯出來。

這世上有修表的,修電腦的,修手機的,但是從來沒聽說有修玩具的。

所以林滿堂夫妻學乖了,給女兒買玩具一定要買三份,多拆幾次,說不定她就知道怎麼裝回去了。

林曉揹著手,用大人的口吻道,“大吉哥,你都十五了,馬上都要娶媳婦的人了,怎麼還想著玩呢?”

一句話鬧得大吉紅了臉。

看到親大哥吃癟,兩個“小屁孩”終於解氣了,“該!就該曉曉收拾你!”

大吉幽怨地看了眼林曉,這個妹妹居然覺得陀螺不好玩,真是太傻了。

一行四人到了月沙河,沒有發現他們捕魚。

大吉想到昨天的事兒,“要不然咱們去他們家吧。”他指著不遠處的軍田村,“他們應該就住那兒。”

現在還不是飯點,叫人過來捕,倒是還來得及。

林曉點頭,月沙河沒有橋,他們必須從山腳繞到對面。

大吉大利精力旺盛,嫌棄三人走路太慢,往前跑了幾步,衝她們道,“我們先去找人,你們在後面慢慢走吧。”

說著,一溜煙跑了。

林曉三人繞過對面,遠遠就看到大吉大利帶著三個孩子回來了。

除了枝秀,剩下的兩個,她都不認識,好像不是之前她見過的那幾個。這兩人個頭明顯要高一截。

枝秀眼睛紅腫,好像哭過。

趁那兩個孩子下河,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河面,大吉靠近林曉,小聲把昨天發生的事跟她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們剛剛進村,她爹罰她不許吃飯呢。”

林曉點點頭,走到枝秀身邊,問道,“你還好吧?”

枝秀抿了抿嘴,“好。”見林曉面露擔憂,若無其事笑道,“你們別擔心,我沒事兒。我爹也是想堵住其他人的口。他昨晚偷偷給我塞了兩個窩頭。我不餓呢。”

林曉鬆了一口氣。

逮完魚,枝秀興奮得拍著巴掌,“還是我大哥二哥會逮魚。這魚大多了。”

被妹妹誇,兩個男娃不好意思地撓頭傻笑。

這次魚大些,林曉比之前多給了兩文錢。

許是伙食好的緣故,打井隊幹活很盡心,冰窖和地窖挖了大概有七八天,終於弄完。

林曉除了每天幫忙買魚,燒火,其餘時間就跟著哥哥姐姐摘野果或是在村口聽人嘮嗑。

因為“小屁孩”事件,不少男孩子鬧著也要“幫”大人買東西。

當父母的到底還是心疼孩子,就每人給了幾文錢讓他們到大莊村打醬油,買粗鹽或是買豆腐。

當他們買完東西,就會指著那些沒買過東西的孩子,將小屁孩這個稱呼甩給他們。

而大吉大利這兩個始作俑者,被兩個妹妹教訓,早就不敢再用這個詞形容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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