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興致勃勃的姬桐，我茫然問道
“要開始什麼啊？”
“開始說今天上午，林懷金來找宋奶奶的事情呀。”少女催促道“你不是陪宋奶奶一起去的嗎？林懷金是為什麼來的，都說了什麼，宋奶奶她老人家是怎麼處理的，趙大哥你都詳細給我說說唄。”
“這個...”我面露遲疑的說道“牽扯到林家的個人隱私，我就這麼說給你聽不太好吧？”
“誒，趙大哥你怎麼這麼死板。”少女黛眉輕皺，面露不悅的說道“他們林家暗地裡幹那麼缺德的營生，我們又何必和他們講什麼江湖道義？”
“這可不是什麼江湖道義，這個牽扯到法律底線吧？”我小聲反駁道“而且警方那邊不也只是懷疑嗎？”
“警方也不是隨便懷疑的呀，有道是蒼蠅不叮...啊呸呸呸，那個有道是空穴不來風，來風必有因。”姬桐一本正經的說道“當然是發現了林家涉嫌走私東南亞鬼童的端倪，警方才會盯上他們家呀。”
“可我們又不是警察，也沒權力去調查...”
“又來了...趙大哥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像這種東家長李家短的八卦，村裡那些阿姨哪個串門的時候說的不比你多？”少女撅起嘴巴，頗為生氣的說道“而且我們這是幫警察收集線索，也是在間接的為人民服務好吧？你的政治覺悟怎麼就這麼低呢？再說你剛剛不是還答應，幫我的嗎？”
“我那只是答應幫你留意林懷金有沒有透露違法的線...”眼看少女的臉色越來越兇，我忙識趣的改口道“那好吧，我儘量挑不牽扯隱私的地方和你說。”
“這還差不多。”少女依舊面帶不滿的說道“趙大哥你這人可真夠雙標的，昨天讓我找警局同學幫你查馮文璋的時候，就不提什麼法律底線規章制度了。話說今天上午，倩兒妹妹也和你們一起去林家了吧？不行我待會兒還是去問問她吧。”
“好了，桐桐你就先別生氣了，談正事我們說回林家吧。你等我想想今天早上的事，該從哪說起...”
當從姬桐這裡，知曉了林家可能牽扯販賣東南亞鬼童這項生意之後。我再回憶上午林懷金的種種反應時，頓時很多覺得莫名詭異的地方，突然好像就說的通了。再往深處細思時，竟下意識的驚出一身冷汗。
先是林懷金對自已噩夢的描述，除了開始提到自已的父親，後面就充斥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小鬼。以及那些不成人性的小鬼，如何追逐折磨他。最初聽聞後者對於噩夢的描述時，我還覺得有些平平無奇。可如今想來，莫不是他潛意識裡在覺得，這些小鬼就是自已販賣走私的那些鬼童前來索命？
之後提到弟弟的噩夢時，林懷金總是閃爍其詞。不僅不想多說，還極力想要將弟弟的夢境和自已的噩夢描述成不同的場景。偏偏在提到弟弟落水身亡前的模樣，他還將之形容為和自已一樣。並無比篤定，自已現在和當初的弟弟是受著同樣噩夢的困擾。
與此同時林母對於家中父子三人關係的描述，現在看來也透著很多疑點。說父子三人之間總是吵架，關係很是不好。可另一方面林懷金兄弟兩人，又嚴格遵守著父親在外不許亂說話的鐵律。那麼兄弟兩人和父親爭吵的內容是什麼，不允許外傳的話語又是什麼呢？究竟是什麼形成了，林家父子牴觸和外人提及家事的傳統呢？
而且現在想來，林家兩個月前對弟弟林懷玉屍體下落的消極態度，也是非常可疑的。會不會從一開始，林懷金就根本不想把弟弟的遺體帶回來？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也讓我此刻感到十分違和。當回村的林懷金受噩夢困擾，懷疑自已中邪之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選擇來找師父宋大仙兒求救，而是自已買來各種各樣驅邪的法器來嘗試辟邪。難不成正如師父宋大仙兒所說的那樣，做了極為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來求救，擔心被師父她老人家看出來？
從大量雜亂的辟邪法器來看，確實很符合姬桐口中形容的。那種本來不信鬼童之類邪術，在家人死亡之後又因為多年耳濡目染，而變得風聲鶴唳的模樣。原本大量感到彆扭違和的點，連同林家媳婦對婆婆和外人接觸的警惕。在此刻都彷彿找到了，合理的解答。
“趙大哥？趙大哥？喂？你怎麼了？”見我愣在原地遲遲未曾言語，少女探身搖了搖我的肩膀，有些擔憂的問道“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啊？”
“噢，沒事，剛剛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我回過神來，神色凝重的看著後者道“雖然沒有想到什麼，直接的證據。但是如果真像警方的那樣，林家有參與倒賣東南亞鬼童這種業務的話，那今天上午的林家之行，確實有很多現在想來可疑的地方...”
於是我便將上午林懷金來拜訪師父宋大仙兒的目的，交談的大致內容，和之後到林家的所見所聞，以及我的一些推測懷疑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聽完之後姬桐也低頭陷入了沉思，房間裡一時變的極為安靜。
“...確實非常可疑，但這些說到底，都不能算是直接的證據。”姬桐沉吟了許久之後，方才緩緩說道“如果我們現在坐實了林家參與或組織了大量東南亞鬼童的販賣，那這些疑點確實可以作為潤滑證據鏈的補充。但是要想透過這些資訊，反推出林家參與了非法走私活動，那就是照箭畫靶了。”
“不過趙大哥你剛才的描述中，有一點非常值得注意，我想可能是解開所有疑問的關鍵！”
“什麼？”我忙問道
“林家老二，林懷玉的屍體！”姬桐神色凝重的說道“你說宋奶奶說，林母求她的不是解夢，而是想要告知。那麼這件事，我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
“就是因為某些不可言說的理由，林懷金不願或是不能把自已弟弟林懷玉的屍體帶回家鄉。所以林母只能透過這種間接的方式，來求宋奶奶幫她找回兒子的遺體？”
“誒呀！桐桐！”
聞言我登時站起，一錘掌心激動的說道“你這個猜測，很有可能啊！”
“說起來你不是說，宋奶奶回來之後，還特意為林家的事好好占卜了一卦嗎？”姬桐也跟著有些激動的問道“那麼宋奶奶一定是，算出了什麼吧？”
“這個...”我有些尷尬的笑道“占卜結束後，師父什麼都沒說就去臥房休息了，想來是這幾天太累，困了。”
“宋奶奶什麼都沒說就睡了？”姬桐的眼中閃過了幾絲失望之色，不甘心的追問道“一句都沒有說嗎？類似暗示什麼的也沒有？”
“沒有呀，當時我就在旁邊。師父她老人家要是說了什麼，我怎麼會聽不到嘛。”我想了想補充道“不過當時卜完卦後，師父的臉色非常難看，情緒也很糟糕的樣子。”
“這麼說。”少女眼神一亮“宋奶奶她肯定，是算出什麼內幕了對吧？”
“這個我可不敢亂說。”我沉吟道“事實上回想起來，師父她老人家好像到了林家之後，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趙大哥，你剛剛說宋奶奶卜卦的時候，你就在旁邊對吧？”少女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趕忙追問道“那這麼說那個卦象你也看到了對嗎？你就沒從上面看出點什麼嗎？”
“桐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禁老臉一紅道“我那卦術還沒入門呢，哪看的懂師父她老人家的卦象。”
“誒？可你學的不就是宋奶奶的卦術嗎？上回我們幫馮寡婦那次，我看你還用了的。”少女疑惑的問道“你不是多少也會一點嗎？”
“我也就看看入門的三星卦象，師父她老人家這次卜的是九星卦。”我無奈的說道“光看一眼我就快眼花了，更別提解卦了。”
“三星和九星，不就差了六個銅錢嗎？”少女不甚信服的問道“差別有那麼大嗎？”
“微積分的計算式子，有很多跟二元一次方程比，還沒多上六個符號呢。”我嘖聲道“你覺得小學生解得開嗎？”
“行吧，卜卦方面的事我是一竅不通的。”少女扶著額頭苦笑道“那就只能拜託趙大哥你，回頭問清楚再告訴我了。”
“這個你也要知道啊？”
“當然啊，剛剛我們不就是在說，宋奶奶她肯定是算出什麼了嘛。”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提議道“那桐桐你乾脆，直接去問我師父唄？”
“我？我怎麼去問呀。”少女連忙擺手拒絕道“你難道要我去宋奶奶面前說，‘宋奶奶，您今天給林家卜卦算出什麼了呀，告訴我好不好’嗎？怎麼可能嘛。”
“你別這麼幹巴巴的說啊，就把你勸我合作的那段話用到我師父身上唄。”我十分誠懇的說道“上次你說，不讓我把我們之間達成合作這件事透露給師父她老人家知道，是擔心她老人家太過奉守蚌陰村傳統，不願接納這種事。”
“但是這些天的接觸下來，我覺得桐桐你對師父她老人家還是有誤解。我倒是覺得我師父並不是你說的那樣，非常奉行傳統的人。相反她老人家非常的睿智開明，對於蚌陰村的很多風俗，也是抱持著反對意見的。就比如說，前兩天村裡翻修祖墳的風俗。”
“像桐桐你那個合作提議，對於改善蚌陰村的治安環境，減輕犯罪率絕對是有深遠意義的。所以我才會答應和你合作，這個真的不是互通個訊息那麼簡單。像前兩天沈家果園那件事，我們不就合作的很好嗎？”
“你就是對她老人家的偏見太深了，覺得老年人就保守，不願意和他們多交流。我是感覺你只要好好和師父她老人家聊聊，她老人家肯定能接受你那個合作提議的。相比我這種剛入門的半吊子，肯定還是師父她老人家在這方面更加可靠有力呀。別的不說，她老人家隨手卜一卦，都頂的上我們在這裡瞎討論半...”
就在我滔滔不絕的說著提議，自我感覺頗為良好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身前少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更是“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打斷了我的話。
“夠了！”
“桐桐，你這是...”在我驚異的目光中，眼前的少女一改往日對誰都溫柔和善的面容，臉上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厲之色，寒聲道
“我不瞭解宋家大仙兒？什麼都不瞭解的人是你！你根本就不懂，多少年來他們宋家在蚌陰村裡，究竟在維護著什麼。你只是個拜入宋家門下的外村人，相處了幾天就以為了解了蚌陰村的全部黑暗，你...”
“桐桐你說什麼？蚌陰村的全部黑暗？”我驚疑不定的問道“你說宋家在維護著什麼？”
“呃...抱歉趙大哥，我剛剛有些失態了...”少女意識到了自已的失態，慌忙別過臉去深呼吸了幾口氣，再回過臉時已換上了我熟悉的那副溫婉可人的模樣，微笑著說道“我是說我和宋奶奶之間年齡差距太大了，中間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代溝了，感覺完全交流不了呀。”
“不，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方才少女的話猶然在耳，我沒理會後者的偽裝，擰起眉頭重複道“你說你比我更瞭解宋家大仙兒，你說這麼多年來宋家一直在維護著...”
“好了趙大哥，算我求求你了，剛剛的話你就當沒聽到好嗎？”少女合十雙手做祈求狀，看著我笑容苦澀的說道
“趙大哥，你要知道我們不一樣的，我從小就在蚌陰村長大。你知道村裡有個什麼都能算到的大仙有多可怕嗎？犯了錯事跟父母一句謊都不敢撒的。宋奶奶對我來說，簡直就是最恐怖的童年陰影。讓我去和宋奶奶交流，趙大哥你還是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