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也看不清他是還沒回神,還是單純地不想搭理許多多。

“我爹爹是大理寺卿,他早晚會查到你的,你去自首吧,還能輕判。”

沈慎眸光深重了一籌,他扯了扯唇角,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起來,“小姑娘,我就是個癱子,連床都下不去,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許多多費力地盯著沈慎,滿臉寫著執拗,“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根本就不是癱子!我親眼看見你殺人了!”

房中傳出沈慎一聲輕嘆,狀似無奈,他掙扎了兩下,好像想起身,但最後力氣耗盡,跌在床上。

“你看到了,我就是個廢人,沒人幫忙,我想坐起來都難。”

許多多卻根本不聽他說話,“我都看見你了。”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有證據!”許多多拿出一物捧在手心上,“這個東西你總認識吧,我親眼看見它從你身上掉下去的。”

沈慎身上一僵。

玉佩!

那是沈老夫人給他們兄弟三個準備的,是他身上唯一一件能夠和沈平沈安兄弟兩個一般無二的東西。

“這個對你很重要吧?”許多多脆生生的聲音裡,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很重要啊!

祖母已經過世了,這世上唯一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已經不在了。

那是自己活了這二十年,唯一珍視的東西了。

“我已經和下人打聽過了,有了這個東西就能證明你殺人了,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夠去自首,不然我就把這玉佩交給我爹爹,讓他來抓你了!”

許多多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還給我!”沈慎“蹭”地從床上躥下去,朝著許多多撲過去,一把就將許多多手上的玉佩搶過去。

許多多也不慌,反而大聲呼道:“原來你真的沒癱瘓!我要去告訴爹爹!”

沈慎此時也意識到不對了。

那枚玉佩,他摩挲了幾百上千遍,才抓到手上,他就察覺到不對了。

這不是他的玉佩。

平!

玉佩的反面刻著一個“平”字,這是沈平的玉佩!

“小丫頭,我想給你活路的,你為什麼要逼我!”

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嘴裡低吼著,雙手成爪,抓向許多多的脖頸。

“去死——額!”

他的手才觸碰到許多多的衣角。

脖頸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的意識瞬間回籠。

他僵硬地抬頭,就見一身紅衣,俊顏冰冷的男人手持長劍橫亙在他的脖子前邊。

男人眸中好似淬著寒冰,沈慎絲毫不敢懷疑,他若是敢妄動,這男人定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而那個小女孩兒,此時正被男人牽著手護在身後。

沈慎知道,自己完了!

他或許應該跑,跑不出去就被男人殺掉,也好過受了牢獄之災,再被砍頭。

可他心思才動,就對上男人冰冷無情的目光,他忽然想,或許遭受牢獄之災再被砍頭,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相較於死,他更怕自己會被折磨至死。

從沈慎的房中推門出來,天邊已經泛起微光。

得到訊息的廣傾安也將眾人從屋裡放出來。

得知兇手竟然當真是沈慎時,沈老爺差點沒一口氣上不來,憋死過去。

他顫抖著身子,顫著手指著沈慎,“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兩位兄長對你從未苛待,你為何要害死他們?”

如同沈老爺所說,沈平和沈安對沈慎,雖說不上多好,但總歸是比其他人家嫡子對庶子的態度要強上許多的。

“他們?”沈慎裝出一副怔愣的模樣,而後擺手,“爹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可只殺了大哥,二哥是大哥殺的呀!”

“什,什麼?”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慎。

這一刻,他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不可能!沈慎,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連失兩子,沈夫人也沒了以往的端莊,她像個瘋婆子一樣衝過來,一把抓住沈慎的肩膀死命搖晃,“你在胡說什麼!”

“沈慎!我自認為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為什麼啊?”

廣傾安上前一步,將沈夫人拉開。

沈慎面上看不出絲毫愧疚來,“我說的是實話,二哥是被大哥殺死的。”

“怎麼辦呢?”他狀似自怨自艾地哀嘆,“沈家的家業就那麼多,二嫂接連生下兩個兒子,大哥成親至今,大嫂的肚子都還沒有動靜。”

“沈家的家業,未來該不會都給了二哥吧?”

沈慎越說越激動,甚至隱隱發笑。

“大哥害怕呀,他多怕自己被掃地出門,他多怕自己以後什麼都分不到啊,那怎麼辦呢?對了!殺了二哥!只要殺了二哥,就只剩下一個不得寵的對他造不成絲毫威脅的瘸子了。”

聽著沈慎狀似癲狂的笑聲,眾人好似聽到了沈平心底那讓他倍感煎熬煎熬的聲音。

“殺了他,再假借屍變的由頭將人匆匆下葬,沒了屍體,任憑大理寺的大人如何明察秋毫,也無能為力了。”

“只是,哈哈——”沈慎輕笑兩聲,“他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很顯然,沈慎覺得,自己是那隻黃雀。

他有一種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的滿足感。

哪怕他現在正被大理寺的人押著,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經大白於天下,依舊不見恐慌。

反而更加志得意滿了。

是啊,他的所作所為,就應該公諸於天下,不然豈不是錦衣夜行了!

沈家眾人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一時受不住,沈夫人又暈厥過去,沈老爺捂著胸口噴出一口鮮血,人也一頭栽倒下去。

廣傾安伸手將人拎起來,遞給一邊的管家。

大理寺的人並未久留,押著沈慎離去。

回去的馬車上,許多多還在唏噓,朱敬宴的大手已經揉在她的腦袋上,不吝誇獎了一句:“做的不錯。”

許多多收回心思,揚起小腦袋,期許地看著朱敬宴,“那我能去大理寺做捕快嗎?”

朱敬宴唇角牽起一個柔和的弧度,“看你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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