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天子腳下。

因為災荒,餓死了人。

一個母親的悲痛欲絕的哀嚎,驚醒了沉睡的京城。

也激怒了忍飢挨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餓死的難民。

大批的糧食擺在街道上,朝廷卻說沒有糧食賑災。

“朝廷這是要餓死我們啊!”

“皇上是不管我們了嗎?”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明明有糧食,為什麼不給我們吃?”

低聲的呢喃以雷霆般的速度瞬間出擊,頃刻間便響徹整個京城,席捲到每一個難民。

“娘,我餓。”

間或夾雜著孩童啼哭哀求的聲音。

“孃的!橫豎都是一死!今天老子就搶了這糧食,讓朝廷來殺我啊!”

“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死也要做個暴死鬼!”

朱敬宴帶著人趕到時,場面一片混亂。

笑話,這些糧食可是剛收上來的賦稅,怎麼可能就這樣堆在大街上無人看管?

早在難民們剛剛情緒躁動,準備暴動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去通報了京兆尹。

因此,大理寺的人趕過來時,場面雖然混亂,但也還算在控制之中。

難民大部分都已經被控制住了,為此京兆府也有一些傷亡。

就連京兆尹馮志焱的身上,也有一些傷。

官兵們護著糧食,一時間倒也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

但因為人員不足,還有一小部分難民,正在逃竄。

一邊跑,一邊搗亂,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那邊兒,那邊兒,哎呦,別動糧食!快攔住他們!”

馮志焱焦急的喊聲,即便在嘈雜的大街上,也穿透了半邊夜色,傳到了朱敬宴的耳朵裡。

他夾了一下馬腹,“駕!”

“大人,大理寺卿來了!大理寺的人到了!”

這話一出,馮志焱也不由的面露喜色。

此事被人報到京兆府的時候,他就直覺此事事關重大,不是他能扛得下來的,就當機立斷趕緊讓人去大理寺求援了。

按說此事,應該通報都尉府。

但馮志焱是皇上的人,大理寺也是。

都尉聞西珩是丞相的門生,雖然在朝堂上並未表露立場,但他有那樣一個老師,任是誰也不會將他當成皇上一黨。

京中出了京兆尹管不來的事,就去找大理寺,這幾乎已經是刻在馮志焱骨子裡的習慣了。

他倒也不擔心皇上會懲治朱敬宴越權,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真要說,最初還是皇上暗示他,有解決不了的事就去找朱敬宴的。

“朱大人,您可算來了。”

朱敬宴勒停馬匹,大手一揮,“控制住難民,保護稅糧,不可傷人性命!”

朱敬宴翻身下馬,馮志焱才注意到,朱敬宴的懷裡竟然還抱著一個小姑娘。

“馮大人,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們趕過來時,暴亂已經發生了,稅糧被暴亂的難民搶走了不少,雖然我們都搶回來了,但過程中還散落了不少,只怕損失不小。”

“京兆府也有人員傷亡,具體情況還得晚一些時候,局勢安定下來了,再做統計。”

朱敬宴鬆了一口氣,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一些。

他原以為,這種動亂,可能得驚動京畿的防衛了,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麼嚴重。

也不知道是背後的人沒有謀劃到,還是這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還有一件事。”

馮志焱面露難色,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馮大人是擔心這些稅糧?”朱敬宴替他說完了沒說出來的話。

馮志焱朝著朱敬宴拱了拱手,“朱大人明斷。”

“今日這動亂雖然壓下來了,可這些稅糧一直堆在這大街上排長龍,也不是那麼回事兒啊,難民的事情一日解決不了,難保今天的事情不會重演。”

馮志焱說得還算輕,他們都明白,這糧食擺在大街上,對於難民而言,就像是肉骨頭之於餓犬一般,不是心底剋制不想動,就能不動的。

“得想個法子,讓司農寺先將稅糧入庫才行啊。”

朱敬宴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他們都知道這個道理。

但牽涉到上位者的鬥法,他們也無能為力啊,總不能越權辦差吧。

就算越權,那也頂多是司農寺的人代為行使大司農的權利,還輪不到他們呢。

“我有個辦法。”許多多舉了下小手。

“說來聽聽。”

馮志焱都傻眼了,這父女倆是來搞笑的嗎?

早聽說朱敬宴撿了個女人,當成眼珠子寵著,走到哪兒都帶著,前段時間讓皇上接進宮裡去玩,他為此還和皇上鬧了一遭呢。

他還以為傳言誇張了呢。

這就算再寵著閨女,也沒有出差的時候都帶在身邊的。

剛才瞧見朱敬宴帶著許多多過來的時候,他就想說了。

但想著大理寺全員出動過來幫忙主持大局了,朱敬宴怕也是擔心小姑娘一個人留在大理寺不安全,這才將人帶來的。

從他倆開始說話之後,小姑娘就一直一言不發,乖乖巧巧地在邊上扮演一個好看的擺件。

許多多沒有引人注意,馮志焱也都要把許多多給忘了。

卻沒想到,說到關鍵處,一直乖巧可愛的小姑娘,竟然開始揚沙子了。

而素來靠譜的朱敬宴,在看到大家開始不受控制了,不僅沒有呵斥她,反而還詢問她的意見。

那耐心有溫柔的模樣,讓馮志焱不禁懷疑,他對皇上都沒這麼耐心過吧。

許多多也是個不知羞的,朱敬宴給她留顏面還願意問問她,她糊弄糊弄過去也就算了。

誰知道,許多多竟然還挺直了胸膛,“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這才道:“司農寺卿楊廷州大人遇害是不錯,但司農寺也不是隻有楊大人一人吧,屬官呢?”

“據我所知,司農寺還有兩位少卿,掌管倉儲委積一事吧?”

說完,許多多仰頭看向馮志焱,“馮大人,我說得對嗎?”

馮志焱給朱敬宴面子,對許多多哪怕是不以為然,也還是點了點頭,“小姑娘還知道司農寺少卿呢?”

“我還知道,司農寺兩位少卿,陳屋是藍家的人,鄭秋煒是皇上的人,若是我們要抬舉一個人,首選應該是鄭秋煒,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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