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宗浩跟陳矅興認視了一下,見車內再無其他人,向阿棟問道:“我要兩個人,這裡怎麼只有一個?”

“多看,少問。”

阿棟冷冰冰的冷下一句話,隨即將車啟動,融入了車流當中。

有那麼一瞬間,陸宗浩曾想過襲擊阿棟或者跳車逃跑。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他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僅因為他看到後面還有一臺大發麵包車跟著他們,也因為他此時一旦跑了,白粉強必然會將他當作刺殺老大的叛徒,屆時這偌大的港島,將再也沒有他的立錐之地。

車輛飛馳,很快便趕回油麻地,停在了一條夜市前方。

“同我過來。”

阿棟推開車門,徑直向夜市深處走去,陸宗浩和陳矅興也跟了下去。

實話實說,陳矅興長得並沒有鄭伊建那麼帥,最多隻是看著順眼而已。

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兩三歲的青年,陸宗浩側目問道:“你是怎麼被選中的,生死籤?”

港島的社團每逢遇見高風險的事情,社團大佬都會透過抽籤的方式,在底層馬仔中抓冤種。

面對這種強制性的指派,下面的馬仔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因為他們加入社團的時候,拜的不僅僅是關二爺,也是一種枷鎖。

但陳矅興給出的回答,遠遠出乎了陸宗浩的預料:“我不是抽籤選中,而是自願參加的。”

陸宗浩蹙眉:“你不知道咱們這次要做什麼嗎?”

“我是個泊車小弟,負責在夜總會門口幫人泊車,每天經手的豪車有幾十臺,但是卻沒有一臺屬於我,甚至我一年的薪水,都買不起一個輪轂。”

陳矅興的臉頰被小吃攤的火焰映紅:“出來混,膽大的騎龍駕虎,膽小的萬劫不復!不自己打拼上位,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出頭,我加入社團,可不是為了做爛仔的。”

陸宗浩雖然來到港島這麼久,但還是第一次真正跟古惑仔有所“接觸”,心道難怪陳矅興日後能名震港島,這腦回路的確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沒等陸宗浩繼續問話,前面的阿棟忽然停住腳步,用下巴向前指了指:“喏,另一個人就是他!”

陸宗浩順著阿棟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個身高一米八多,滿身腱子肉的青年,頓時心頭一喜。

帶這種大塊頭出去辦事,他單是想想,就覺得心裡充滿了安全感。

結果旁邊的陳矅興卻蹙起了眉頭:“這不是大傻駒嗎?為什麼要讓我們跟他一起辦事?”

陸宗浩看到陳矅興怪異的臉色,頓覺不妙:“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不等陳矅興說話,人高馬大的洪國駒就站在了一處攤檔前方,氣勢洶洶的看著比他矮了至少三十公分的乾瘦攤主,甕聲甕氣的說道:“交保護費!”

那攤主擺弄著手裡的車仔麵,頭也不抬的說道:“滾蛋,沒有!”

“好吧!”

洪國駒悻悻的撇了下嘴,緊接著走向了下一個攤位:“保護費!”

陸宗浩看著如此“和諧”的收數畫面,愣了三秒才想起來問道:“這就完事了?”

“洪國駒原本是旺角的紅棍,但是在去年的火拼中被打傻了,上面的大佬念在他為社團立下過功勞,才將這個夜市交給他打理。”

陳矅興撇了下嘴:“你也看見了,他現在是個精神病,時常會爆發傷人,偶爾又像個傻子,終日半夢半醒,也沒有小弟敢跟他混……好好一名紅棍,如今卻過得像個乞丐一樣,真是悲哀。”

陸宗浩不禁無語,但想想也是,除了他這種走投無路的爛仔,還有陳矅興這種想要搏上位的瘋子,正常人誰會願意幹這個活啊?

這時,阿棟已經走到了洪國駒身邊,開口喊道:“大傻駒,過來!”

洪國駒聽到喊聲,忽然轉身,怒視著阿棟說道:“別叫我大傻駒!”

“好啦,我叫你阿駒行不行?”

阿棟也知道洪國駒精神有問題,並未跟他計較:“社團有任務派給你,跟我去車裡聊。”

“社團?”

洪國駒笑了笑:“社團還能想起我這個邊緣人來,恐怕是送死的買賣吧?”

陸宗浩低聲向陳矅興說道:“這也不傻啊。”

陳矅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間歇性的,這才是最難搞的。”

阿棟見洪國駒恢復正常,認真道:“任務是太子哥派的,你接不接?”

洪國駒遲疑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

翌日,晚九點。

位於九龍的彌敦道,連線著旺角與尖沙咀這兩個主要的商業區,是港島最著名,也是最繁華的街道之一。

眼下正是這條街最熱鬧的時候,街道上行人如梭,車水馬龍,頭頂是層層疊疊的燈牌,抬頭望不見天空。

街邊的一臺麵包車內,陸宗浩、陳矅興、洪國駒三人面色嚴峻的坐在一起。

開車的阿棟用下巴指了指對面的商鋪:“看見那家喜多桑拿了嗎?奧利弗有腰椎病,每隔三天都會來這裡正骨,不出意外的話,他今晚也會來到這裡推拿,他平時出入其他地方,都有警員隨行,但來這裡只會帶一名司機,而且司機不會上樓,是你們動手的最佳時機。”

陸宗浩看著街道兩側巡邏的軍裝警察,側目道:“這裡的綠皮太多了,我們倘若出現任何紕漏,都很難脫身。”

“這不是我該思考的問題。”

阿棟冷冷的看著陸宗浩:“事成之後,你們如果遭遇追捕,就開車往豉油街的工地走,只要能到達那裡,我的人便會想辦法制造混亂掩護你們,同時有人在工地裡接應你們換乘車輛,只要坐到他的車上,你們就安全了。”

不等陸宗浩回應,阿棟就抽出了一柄手槍:“幾位,路是你們自己選的,任務是你們自己接的,我會在暗處盯著你們,倘若今天有人退縮,別管我不講同門情義。”

洪國駒對於阿棟的威脅不屑一顧:“不夠膽殺洋警司,倒是有本事威脅我們,你覺得自己很威風嗎?”

“強哥講過,人生就像是一盤棋,有人註定是巡城馬,也有人註定是過河卒!這是你們的命,但不是我的。”

阿棟威脅著在三人面前晃動了一下手槍,而後推開車門,融入到了路邊的人流當中。

安靜。

車內靜的出奇。

洪國駒被閃爍的霓虹吸引視線,怔怔出神。

倒是陳矅興看著兩臺呼嘯而過的跑車,眼中透出憧憬:“幹完這一票,早晚有一天,我也要開著自己的跑車,行駛在彌敦道上。”

陸宗浩將紗布一圈圈裹在牛肉刀的刀柄上用來防滑:“出來混的有今天沒明日,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陳矅興輕佻的笑了笑:“殺個鬼佬而已,有什麼好擔心,倘若連這點魄力都沒有,我日後怎麼做老大?”

陸宗浩忽然有些羨慕陳矅興的天真,目光眺向車外,看見一臺賓士W116轎車停在喜多桑拿門前,倏然間精神一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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