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宗浩話音剛落,房間中另一位年輕些的中年忽然一拍桌子:“你還懂不懂江湖規矩!陳伯正在講話,輪得到你這個馬仔發表意見嗎?”

“不,他這番話是有道理的。”

陳五抬手阻攔了那名中年:“刺殺英國警司不是小事,港島雖然名義上講法治,但那些英國佬從未給我們真正的人權,一旦被他們懷疑到社團身上,將是信義安的一場浩劫!”

蘇隆瞥了陸宗浩一眼,低聲說道:“陳伯,其實龍頭在動手之前,就曾想過奧利弗死後會發生什麼狀況,但是此人不除,社團前進的步伐會受到阻礙,這也是權衡之下才作出的決定。”

“嘭!”

陳五被這句話氣的身體顫抖:“胡鬧!信義安是向家世襲的不假,但它並不僅僅只是向家一個人的!我們在港島有十萬門徒,這些人都在指著社團吃飯!事關社團存亡的事情,連個內部會議都沒召開,真當社團是向家天下的一言堂了嗎?”

另一名元老勸道:“老陳,你也消消氣啦,中國有句俗話講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社團已經是阿焱掌舵,我們這些老傢伙,已經不中用嘍!”

“你這話說得倒是輕鬆,但你別忘了,信義安的基業是我們這些老傢伙打出來的!崽賣爺田不心疼,他這個坐江山的人,永遠都不知道打江山的人經歷過什麼!既然我老大離開港島時讓我守住信義安,我就不能任由其他人胡作非為,去用社團做賭注,哪怕這個人是他親兒子也不行!”

陳五說話間,從椅子上起身,以命令的口吻對蘇隆說道:“立刻備車,我要去見向焱!”

“是,我這就讓人準備,但陳伯您也消消氣,龍頭年輕氣盛,做事難免會激進一些。”

蘇隆安撫著陳五,拿起座機剛要讓小弟備車,卻發現陸宗浩三人還沒走,挑眉道:“你們三個是太子的人,事情辦妥不回堂口,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陳矅興想起他們遭遇的襲擊,不禁怒氣上湧:“隆叔,還不是白粉強那個王……”

陸宗浩打斷陳矅興,語速很快的說道:“隆叔,原本我們把事情做完之後,是準備回堂口的,但是中途出現了一點意外,回堂口的路已經被警察給封死了,我們無奈之下,只好跑到這邊來躲避。”

他這麼說,並不是怕得罪白粉強,而是他清楚,就算陳矅興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也無法將白粉強怎麼樣。

根據社團的規矩,自己的小弟犯錯,只能由自己的老大來處理,而陳伯他們這些社團元老都是懂江湖規矩的,自然不會為他們這些底層去破例。

在本島那邊,碼幫自己旗下的堂口都會時常火拼,大家雖然同在一棵樹下,但每一個堂口都是下面的一個小分支。

甚至就連相對團結的信義安與盛和內部,成員為了爭奪一個堂口老大的名額,手足相殘,甚至殺人滅口的事情也不在少數。

雖然古惑仔號稱義字當先,但大家的本質,可都是出來撈偏門的。

義氣這個東西,掛在嘴上說說也就罷了,真要把它放在心裡,保準死得比誰都快。

陸宗浩阻止陳矅興說話,也是這個原因。

白粉強雖然人品不行,卻是太子一手提拔起來的,倘若他們這件事真被交給太子處理,到時候面對僭越告惡狀的無名小卒,還有自己親自舉薦的油麻地坐館。

太子會保住哪一邊,這並不難猜。

蘇隆此刻急於安撫陳五,也沒心情理會他們,拿起座機撥通了樓下的內線號碼:“叫傻洋上來一趟!”

不多時,一名壯漢就走進了辦公室:“老大,您找我?”

“準備一臺車,我要陪陳伯去公司見向先生!”

蘇隆頓了一下,指著陸宗浩等人說道:“給他們包紮一下傷口,然後通知他們的老大,儘快過來把人接走,別在這裡添麻煩。”

“是!”

傻洋答應下來,對三人勾了下手指:“你們幾個,跟我下樓。”

陸宗浩剛剛狂奔上樓,已經撕裂了身上的傷口,此時連邁步都困難,好在洪國駒恢復理智,將他背了下去。

蘇隆是開拳館的,平時弟子們難免會磕磕碰碰,所以懂醫術的人還不少。

一名青年幫三人處理完傷口,將他們留在了處置室裡:“我已經跟你們的老大聯絡過了,他稍後會來接你們,在這裡等吧。”

陸宗浩被纏的像個木乃伊一樣,感激的點了點頭:“多謝。”

陳矅興等青年離開,向陸宗浩埋怨道:“浩哥,剛剛在樓上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讓我把真實情況告訴隆叔?今天分明就是咱們著了白粉強的道,險些被他陷害!按照社團規矩,白粉強出賣同門,是要被剜瞎雙眼,剁掉雙手的!隆叔是社團元老,有他主持公道,我們有什麼好怕的?”

“規矩這東西,能管住人,但並不能管住所有人!在咱們這些底層眼中,幫規是金條玉律,可是在上面那些老大眼中,這不過就是一句空話而已,你還指望他們用來約束咱們的條款,能管住他們自己嗎?”

陸宗浩點燃一支菸,妄圖用尼古丁壓制傷口的劇痛:“刺殺奧利弗,本就是見不得光的事情,社團絕對不會讓這件事鬧大,連原因都不敢說出去的事情,怎麼上刑堂?”

陳矅興胸口起伏:“咱們今天險些被白粉強這個撲街害死,難道這件事你就一點情緒都沒有?”

陸宗浩面色平靜的回應道:“我有情緒能怎麼樣?社團的權力來自上層,我們幹掉白粉強很容易,但誰會提拔一個連自己老大都敢殺的人?就連我為社團除害,幹掉杜國賓這個叛徒,都會被白粉強記恨如此,難道這個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陳矅興握緊了拳頭:“難道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

“隱忍,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陸宗浩吐出一口煙霧,那雙被煙霧遮擋的雙眸,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殺機。

坐在一邊的洪國駒難得清醒,看著陸宗浩背後染血的紗布,愧疚的看著他:“阿浩,今天如果不是我,咱們的任務不會有這麼多變故,我險些害死你,你還替我擋刀,多謝了。”

陸宗浩沒有多說,只是笑了笑:“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什麼好客氣的。”

“咣噹!”

就在這時,處置室的門被人推開,白粉強帶著阿棟和其餘幾名兄弟,一起走進了房間當中。

陸宗浩佯裝起身:“老大,你來了!”

“哎!傷的這麼重,就不要客氣了!”

白粉強快步上前,輕輕按住了陸宗浩的肩膀:“今天你們三個為社團立下奇功,我會論功行賞的!”

陸宗浩全然沒有提起自己險些遭到滅口的事情,假惺惺的開口道:“老大你太客氣了,我們本就是社團的人,為社團出力是應該的。”

白粉強見陸宗浩這番表現,很默契的什麼都沒有解釋:“你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陸宗浩笑著回道:“警察追的太緊,我們無路可逃,只好來到隆叔這裡躲避了,沒想到還遇見了社團的幾位叔父。”

白粉強眼眸閃動:“可說了什麼?”

陸宗浩眨了眨眼:“我不敢隱瞞這些老大,所以說出了刺殺奧利弗的經過,叔父們都誇你做事幹脆,有勇有謀。”

白粉強盯著陸宗浩沉吟片刻,隨即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你為社團立了功,我的承諾也會兌現,先回去養傷,等風頭一過,你就是新填地街的扛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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