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街的一家車仔麵小攤上,洪國駒正捧著一隻燒鵝猛啃,陸宗浩和陳矅興則吃著燒臘邊喝邊聊。

陳矅興起開一瓶生力啤酒遞給陸宗浩,給他講述著新填地街的故事:“你別看現在的信義安勢力龐大,除了港島之外,東南亞和歐洲都有我們的堂口,但早些年可不是這樣的!最開始的時候,信義安最早的地盤只有九龍城寨附近的一小塊區域,直到七十年代,趁著碼幫內亂,才逐漸崛起,搶佔了他們的不少地盤。”

陸宗浩對於這些事倒是瞭解不多:“所以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九龍,最早是碼幫的地盤?”

“目前港島的社團,雖然信義安、碼幫與和盛三家獨大,但其他大大小小的社團也有幾十個,九龍現有的地盤,都是信義安硬搶下來的,而且除了屯門之外,其他每個區域都有好幾個社團的堂口,烏煙瘴氣。”

陳矅興與陸宗浩碰了一下杯:“信義安進擊九龍的時候,最難啃的骨頭就是油麻地、尖沙咀與紅磡,而且油麻地排在第一位,因為這裡是碼幫清一色的地盤。當時兩個社團大戰了半年多,始終不分上下,後來碼幫在油麻地的坐館何文書死於內亂,信義安才拿下了這裡。

何文書的副手叫做沙展倫,他早些年是一名警察,黑白兩道通吃,在他的拼死抵抗下,雙方社團的爭鬥引發了警方重視,只好選擇坐下來談判。

據我所知,當時信義安已經拿下了油麻地的實際控制權,為了不讓沙展倫繼續添麻煩,便約定允許碼幫在這裡設立堂口,但這只是緩兵之計,信義安就是準備先把地盤坐穩,再逐漸施壓。

後來社團在油麻地的上一任坐館仇阿四被派去東南亞爭奪一家賭場的控制權,死於街頭械鬥,太子便推薦白粉強成為油麻地的新老大,而白粉強也不負眾望,利用一年時間徹底清除了碼幫在這裡的殘餘勢力,還做掉了沙展倫。”

陸宗浩倒是聽得有些糊塗了:“按照你的說法,油麻地已經清一色,為何新填地街還有糾紛?”

“我不是說過嘛,當初信義安允許碼幫在這裡設堂口,而那個堂口就在地街。”

陳矅興作為泊車小弟,平時接觸的人三教九流,對於這些江湖傳聞也是如數家珍,繪聲繪色的講述道:“原本這個名存實亡的堂口,早已經淡忘在了人們的視線當中,不過碼幫經過去年的一系列內鬥,已經形成了以柯志雄為核心的小圈子,此人是上任龍頭的兒子,也是碼幫三十六分支當中,‘孝’字堆的掌門人。

雖然柯志雄在碼幫內的統治力明顯不足,但還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在追隨他,畢竟大佬雄的父親是碼幫的創始人,不少話事人為了保住既得利益,或者是厭倦了爭鬥,也萌生出了歸順的心思!

碼幫和信義安有宿怨,為了對抗信義安的‘五虎十傑’,柯志雄也培養出了碼幫‘五虎將’,這五虎將都是紅棍出身,最年輕的一位叫做陳明哲,是碼幫的雙花紅棍,綽號震山虎。

這五虎將當中,除了陳明哲之外,其他四人都是各堂口的老大,唯有這頭震山虎是被提拔不久的新人!而碼幫龍頭柯志雄的影響力很弱,根本沒有多餘地盤分給陳明哲,於是便靈機一動,想起碼幫在油麻地還有個堂口,便讓他做了油麻地的坐館。”

陸宗浩此刻已經意識到了危機感:“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陳明哲目前就在地街?”

“怎麼可能,他好歹也是碼幫新一代話事人當中的佼佼者,身為一名老大,自然不可能去罩小小的一條街啦。”

陳矅興搖了搖頭,面色嚴肅的說道:“目前掌管地街的人是陳明哲手下的頭馬,名叫馬威,他自從來到這邊以後,就一直在找白粉強的麻煩,幾乎快要將整條新填地街都給霸佔了。”

陸宗浩蹙眉:“白粉強可是社團近幾年新竄起來的坐館,風頭正勁的他,會允許碼幫在自己的地盤上胡作非為嗎?”

“我聽到過一個小道訊息,據說陳明哲也是在慈雲山混出去的,而白粉強小的時候,曾做過陳明哲的馬仔,對他很懼怕,再加上油麻地的話事人即將換屆,白粉強並不想節外生枝,以免影響連任。”

陳矅興頓了頓:“當然這也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任誰都能看出來,陳明哲將馬威派到地街,擺明是為了挑釁,倘若白粉強對他下手,就給了陳明哲同油麻地堂口全面開戰的理由,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不要接手這件差事了吧?”

陸宗浩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你是覺得白粉強在坑我,等我去了地街之後,一旦與碼幫起摩擦,他可以說是我自作主張,辦事不力!而我若不敢招惹碼幫,等他們將地街徹底控制的時候,他也可以把我推出去做替罪羊,將丟失地盤的屎盆子扣在我身上,說這些麻煩是我引出來的。”

“我就知道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想通其中利弊。”

陳矅興笑著幫陸宗浩把酒倒滿:“浩哥,聽我一句勸,新填地街的水太深了,你把握不住!趁著還沒有被派過去,早些請辭才是上策。”

“不行,新填地街我一定要去。”

陸宗浩思考了一下,搖頭道:“經過杜國賓的事情,白粉強已經不信任我了,如果我拒絕他,只有兩種下場,第一就是被徹底邊緣化,再無出頭之日,反之便會被他當作殺手,始終替他幹髒活。”

陳矅興耐心勸道:“浩哥,你別傻了!震山虎陳明哲,可是跟太子同級別的雙花紅棍,他的手段極為兇殘,跟他作對,你沒有好果子吃的。”

“你不是說過麼,出來混,膽大才能騎龍駕虎。”

陸宗浩嘴角微微上挑:“正因為陳明哲的位置太高,所以他才看不見我這種小人物,你覺得倘若我惹怒陳明哲,以他的身份,首先會盯住的人,會是我還是白粉強?”

陳矅興嘗試著理解了一下陸宗浩的意圖:“你是想借刀殺人?”

陸宗浩不置可否,同陳矅興碰了一下酒杯:“陳明哲看不到你我,社團上面的老大們更看不見你我!既然新填地街的情況這麼複雜,我還真想去闖一闖,這事確實有風險,但如果幹好了,它也是戰績。”

陳矅興看到陸宗浩眼中閃過的一抹光澤,深知自己勸不住他,於是便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大家兄弟一場,我不能讓你獨自涉險,既然你決意要去,我便陪你闖一闖。”

面對陳矅興的好意,陸宗浩並未拒絕。

他在港島朋友不多,陳矅興畢竟跟他經歷過同生共死,有個熟悉的人跟在身邊,總是好事一樁。

就在兩人碰杯的同時,一隻啃了一半的燒鵝腿也伸出來,貼在了兩人的酒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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