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軟
“今日沈孃的手藝好巧，熬得這魚湯又香又甜，一點腥味都沒有。”
澈澈說完還故意吧咂著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海月不知道澈澈的小心思，只當他是真的喜歡，“那我再給澈澈盛一碗，澈澈今日辛苦了，可得多喝點魚湯。”
她接過碗，正要轉身，便聽見不遠處的一聲悶響。
張金寶面朝地，狠狠摔了下來。
不過這次他沒有哭，只是難受的哼唧著，約莫是餓得很了，已經沒有力氣再鬼哭狼嚎。
海月聞聲回頭，猛然被嚇了一跳。
她神色慌亂，糾結過後，還是扯著澈澈的衣角一起上前，檢視張金寶的情況。
張金寶明顯已經失去了意識，他雙眼混濁，口齒不清，雙唇不斷擠出古怪的聲音，但因為太模糊，海月他們聽得並不明晰。
“喂，張金寶，你怎麼了？”海月用手戳了戳張金寶的手背，這才發現對方冷得跟塊冰似的。
“澈澈，我們該怎麼辦……”海月雙手捏拳抵在胸前，惴惴不安。
澈澈居高臨下，垂眼俯視著張金寶狼狽的模樣，語氣滿不在意，“海月，這不關我們的事，他是自己摔倒的。”
“可是……”小海月抿唇，遲疑未決，“可是他當著我們的面摔了下來，渾身冰涼，說不定就要死了，我們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海月，他傷害過你，我們沒有趁虛而入報復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澈澈語氣輕柔，他理解小海月的心軟跟遲疑，也料到了她這般的反應，所以他並沒有強硬的要求海月視若無睹。
俗話說的好，人善被人欺，要想安然的在這個不安穩的世道上活下去，就不能一直對人懷有善心，更不能對傷害過自己的人懷有憐憫。
澈澈自己深知這個道理，但他覺得，小海月肯定不知曉，即便知曉，應該也很難理解。
因為在海月看來，善良是本能的行為。
他往後會慢慢教她明白，不急於這一時半刻，拔苗助長，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澈澈捨不得小海月在人際來往方面吃虧、受傷害，所以在她理解這一道理之前，他會保護好她，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譬如，幫助眼下瀕臨昏迷的張金寶。
他已經事先問過沈平安，海月額角處的傷不會留疤，只要細心照料，謹慎用藥，不久能恢復原貌。
若是張金寶那一石子傷了海月的容顏，澈澈絕對會如一開始自己所說的那般，趁虛而入，狠狠報復對方。
“海月，你是不是想幫他？”
看出海月的掙扎，澈澈將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裡。
海月輕輕吐出一口氣，難得沒有回應澈澈。
過往張金寶跟張大娘傷害她的畫面歷歷在目，在小小的海月眼中，他們事她遇見的最惡毒的人。
可是，那畢竟是一條生命。
海月感覺體內都兩個小人在爭鬥，一會把她拉到這邊，一會把她扯到那邊，她都快被撕成兩半了。
“孃親說過，這世界上，再沒有比人命更大的事情，人死不能復生，若是因為我們的一次冷漠，叫別人丟了性命，那我們就跟殺人犯沒什麼分別。”她自顧自的說。
澈澈若有所思的點頭，“可他傷害過你，他爹也險些害了我們所有人，你難道不恨他們嗎？要是這一次救了他，他之後再來傷害你怎麼辦？”
“況且，他們會落得今日的結局，也是咎由自取，是老天爺在懲罰他們。”
“善惡終有報，澈澈，我們繼續我們的善，惡人總有一天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小海月已經做出選擇了。
澈澈心底微嘆，雖然他早就料到，善良的海月不會對即將餓死的張金寶置之不理。
如果不幫這個張金寶，小海月恐怕要良心難安，做什麼都悶悶不樂。
既然如此，那就施捨這壞種一口魚湯，儘管他對這壞種恨之入骨。
沒辦法，他的小海月太善良了，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美好的存在。
“我們做海靈的，就不跟一個快餓死的孩童計較了。”海月心底腹誹，她低頭又看了眼面色慘白的張金寶，隨後從澈澈手掌中抽出小手，扭頭去找沈大嫂。
“孃親！孃親！”
沈大嫂正在屋內欣賞丈夫跟孩子們的勞動成果，聽見海月的聲音，她回過神，“怎麼啦海月？”
海月捂著胸脯喘氣，“孃親，張金寶好像快餓死了，咱們能給他也分一碗魚湯嗎？”
驟然聽見張金寶的情況，屋內幾人都驚訝不已。
沈大嫂率先回過神來，“快餓死了？他娘呢？”
兒子快餓死了，當孃的難道不管不顧？
沈大嫂如今對張大娘一家避之不及，夫妻倆，一個要謀財害命，一個慣會偷奸耍滑、死纏爛打，總而言之，都不是什麼好鳥。
猛然知道張金寶快餓死了，素來心軟的沈大嫂也不敢輕易去照看，免得又被某些狼心狗肺的人潑髒水。
“孃親，我們快救救他吧，他快餓死了，張大娘好像不在家，我們不管的話，他就真的餓死了。”小海月語氣焦急。
不是她添油加醋，而是那張金寶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餓死了就餓死了！”沈喜樂咬牙切齒，“他家害了我們那麼多，咱們家又不是菩薩，憑什麼老去救濟他們？”
“就是就是！他爹想燒死我們，娘昨晚還被那張大娘潑冷水，他們一家都不是好東西，我們幹嘛白白浪費魚湯？”沈歲歲亦是氣憤無比。
小海月急得眼眶微微發紅，她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孃親。
沈大嫂一臉為難，“孩他爹，你說這可怎麼辦？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再說，就算兩家有恩怨，也是大人之間的，不幹小孩子的事。”
沈無憂一聽，頓時跳腳，“哪裡不關小孩子的事！娘你難道忘了嗎？那張金寶差點害得小海月毀容啊！”
這話一出，沈大嫂更糾結了。
屋子裡靜悄悄，沒人再說話，但暗流湧動，兩方的觀點在無聲較勁。
“海月，你給張金寶盛一碗魚湯過去吧，那邊沒大人在家，孩子萬一真餓死了，保準又會怪到我們頭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