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沒法過了!自打她當了這少主,就沒有一日過得清淨。

長老們每天圍著她,唸叨著一些從前聞所未聞的哀怨情仇、是非糾葛,她天天焦頭爛額。

真恨不得把青陽宮門都給封了!

原來山主整天就忙活這些事,難怪師父撂挑子!

公孫玉年藏身在常青樹上,望著悠遠浮雲嗟嘆苦惱。此時闔宮上下皆在尋她,各處人聲此起彼伏,她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能揉搓把玩著手中鈞天神令,偷得浮生半日閒。

“少主——您在哪呀,少主——”

“少主啊,快出來吧,少主,這次真有事!”

……啥?合著這麼多天她辦的都不是事?欺人太甚!

她眼中金光一閃,幻為一片青葉隨風飄蕩起來,飛來飛去漫無目的,直到路過危濟宮一角。

甚好,今天就躲這裡了!

危濟宮乃姬勉所居,甚是冷寂,同他那冷臉如出一轍,鮮少有人踏足。公孫玉年落在牆角,散開神識將危濟宮整個探遍,姬勉不在宮中。她現出原身,走到一旁亭臺斜倚,氣定神閒,百無聊賴。

她從來不是朝氣蓬勃之人,所以極喜歡同活潑生動的人親近。姬勉少時比阿滿還頑皮,只不過少年人後來日漸成長,開始悄無聲息地疏遠她,再往後甚至連話也不怎麼同她講了。姐弟二人愈來愈生分,等到姬滿子化形,便更是形同陌路。

還是走吧……

回憶起他們莫名其妙不歡而散的過去,公孫玉年突然有些手足無措。她立即起身離開,不想正與姬勉迎面相撞。

姬勉神情頗為詫異,畢竟,她已經很久不曾踏入危濟宮。

公孫玉年稍稍愣住,隨即杏眼一轉,如同平日一般揚起嘴角,“勉兒,我方才找你不見,正要走了。”

姬勉端起冷臉,眼眸烏黑沉寂,目不斜視地定睛看她。

“何事尋我。”

公孫玉年尬笑幾聲,走近他身邊,“山中瑣事繁多,你來幫我分擔一些,好不好?”

“我要練功。”

姬勉霎時別開眉眼,舉步便走,走了幾步卻又駐足不動了。公孫玉年臉色漸淡,她方才使了些術法,姬勉才不得不停在那裡。他修為比不上公孫玉年,掙脫不開,微微扭著臉瞟了一眼她發頂,沉著臉不肯說話。

金玉垂鈴簪穩穩別在她髮間,光華耀目,熠熠生輝。

他難以企及。

“我究竟哪裡惹著你了?為什麼這樣對我?”

公孫玉年柳眉緊蹙,揹著手慢慢走到姬勉身前,姬勉嘴唇輕蠕,仍不出聲。他睫羽纖長,陰影打在眼眶下,襯得臉色暗青,好似日復一日經歷著痛苦折磨。公孫玉年最煩他悶聲不響,她耐心磨盡,本想揍他一頓,但又念及姬勉年歲不長,還是忍了下去。

她重重一嘆,厚著臉皮將姬勉雙手捧在掌中。

“勉兒,要不咱親近親近,找一找從前的感覺?”

“……?”

姬勉臉上冷峻面具頓時碎裂,眼底瀰漫起慌亂,她這是說的什麼胡話!

公孫玉年心中一喜,有戲!

“往後你同我一起處理山中事務,我也正好陪著你練功。師父的功法我全會喲!”

聽到這裡,姬勉神色驟變,他猛地抽回雙手,瞠目低喝,“用不著你教!”

公孫玉年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一顫,正要問他發什麼瘋,他卻又垂著眼睛沉默不語。

造孽啊!氣死她了!

“少主——!可算找著你了,少主!”

公孫玉年幽幽瞪了眼姬勉,偏著身子向殿門處看去,來人是連山長老夙玄一。她將一縷亂掛在肩上的青絲拂到背後,平心靜氣等著耄耋老翁疾步行來。

夙玄一龐眉鶴髮,眼珠似琥珀剔透,他行至二人近處,俯身微拜,“少主,老朽攪擾了。”

公孫玉年莞爾一笑,“長老言重了,何事尋我?”

夙玄一欲言又止,冷不丁瞟了眼姬勉,公孫玉年秒懂,“不必管這石柱子,長老但說無妨。”

“自然自然,危濟子秉節持重,是老朽糊塗了。”

夙玄一點頭訕笑,憑空端握一枚玉簡,躬身遞到她面前。

“少主,巫陵山主傳信,烈山氏有異動!”

“烈山神族不是早被師父逐去太阿神嶽以北了嗎?”

公孫玉年聞言微詫,迅速接過玉簡閱看。

玉簡上說,近日巫陵山境有外人潛入,巡山弟子屢次遭襲,巫陵山主姒太豐親自佈陣圍堵,抓到了幾個人,從他們口中得知烈山神族竟已悄無聲息竊占太阿,如今多次襲擾巫陵,不知是何居心。

“少主,昔年烈山術稷禍亂神界,幾乎使得天塌地陷。”

老者眉頭微緊,沉聲出言。

公孫玉年曉得其中利害,略一思量,決定先將此事遞呈給公孫寧居。

“玄一長老,走,請見師父去。”

“是。”

夙玄一立即點頭贊同,三人同時破空而去。

——姬勉無效掙扎,被公孫玉年掐著手臂強行拖走。

鎮嶽宮外,公孫玉年甫一站定,便被姬滿子抱個滿懷。

“師姐!你怎地來了?!想我了吧!”

姬滿子箍著她腰身,小臉埋進她胸口,十分欣喜地同她撒嬌。公孫玉年眉眼彎彎,心中亦是歡喜,她溫柔地撫摸阿滿發頂,“我當然想你啊!阿滿,你怎麼在外邊瞎晃悠?師父這裡你還敢耍滑?”

姬滿子猛地仰頭,瞪起眼睛徉怒道,“師姐,你對我有誤解!我好認真在練功!”

其實她是被趕出來的,師父說她練功三心二意,罰她蹲馬步。

“是嗎?”公孫玉年挑眉表示懷疑。

姬勉動彈不得,定在一旁冷眼看她們親暱鬥嘴,臉色鐵青,拳頭攥得泛白。

“少主!”

夙玄一忍了半天,實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出聲提醒她。

如此膩歪,少主威嚴何在呀!

公孫玉年無奈,“咳咳,阿滿,師姐有要事須面見師父。你快快通傳去。”

“好嘞!”

姬滿子‘嗖’地一下立即消失。

大約半盞茶,姬滿子便帶來回復,她一本正經地對三人說道:“師父說只見師姐一人。”

公孫玉年朝夙玄一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閃身而去。一進到殿中,便看見公孫寧居歪在軟榻上,臉色憔悴,唇瓣蒼白,手背青筋暴起,彷彿有疼痛難忍病入膏肓之態。

“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她心臟狂跳,猛地撲到榻邊,布咒往公孫寧居靈臺送炁,公孫寧居一把抓住她手腕,不讓她運功,淡淡一笑,“無事,被阿滿氣著了,行岔了炁。”

他坐起身來自行運轉,待面色略有回暖,才泰然問道,“玉年,何事見我?”

公孫玉年還不放心,半蹲在榻邊替他把脈,探得他靈臺穩健才把心放回肚子裡。她拿出玉簡遞給公孫寧居,起身站到一旁,“巫陵山送來的訊息,說是烈山氏有異動。我想著事關重大,還是要問過師父再做決定。”

公孫寧居接過玉簡,仔細看了內容,一時眉蹙成川,沉思不語。

片刻後他抬頭看向公孫玉年,“說說你的想法。”

公孫玉年袖著手,徐徐言道:“我想,先要走一趟巫陵,瞭解詳情。烈山神族根基薄弱,實在沒理由自斷生路。”

“哦?”

公孫寧居眼眸一閃,掠起層層波瀾。

她溫聲細語,言辭堅定,“烈山神族自被師父驅逐後,已經飄零數千年了。起起落落,天道迴圈。”她頓了頓,見公孫寧居凝神靜聽,又說,“若他們不自量力有興亂之心,神廷輕而易舉便可將其覆滅;但若他們無意造次,我們何妨允其生息。”

公孫寧居展眉淺笑,得饒人處且饒人,正合他意。

昔年烈山神族禍亂被誅,君野死而少主幼弱,幾近滅族。他們被放逐在荒蕪之地已經幾千年了,神脈稀薄,想要興風作浪實屬難事。畢竟同為神族,又經歷了當初降神之變,他實在不想趕盡殺絕。

“你派何人去往巫陵?”

“我去呀!我速去速回,正好還能替師父求些不死藥。”

公孫玉年眼眸一亮,泛起精光。

公孫寧居按耐不住‘噗嗤’一聲,她這就待不住了。

“如今山中安穩,我不費多時便能回山。我、我讓勉兒替我先管著山中事務,他能頂事。”

公孫玉年面帶赧色,手指緊張地揉搓袖邊,生怕公孫寧居不允。

公孫寧居瞭然於心,失笑間擺擺手,“師父不反對,都如你意。你只須記得,速去速回。”

公孫玉年粲然一笑,“那是自然!嘿嘿,還是師父最好!”

“去罷。”

“是,玉年告退。”

她心情愉悅,腳步輕快,轉身離去間突然想起公孫寧居方才那可怖氣色。

“師父,不死藥有沒有副作用?”

“嗯?”

“阿滿還不知道要修行多久呢,我得多帶點回來。”

“……”

※※※

出來殿外,公孫玉年便開始交代事宜,夙玄一中氣十足高聲疾呼,與他遲暮外表反差極大,“少主不可啊!您是天族嗣君,怎可自立危牆?!”

他焦心不已,連連不絕道,“不若另派一些人去,您不可貿然前往啊!”

“我神通玄境,難有敵手,有何可懼?”

公孫玉年一錘定音,不容置疑,而後她又指著姬勉,皮肉一笑,“我走以後,有事便去找他,統統找他,不必客氣!”

姬勉猛地一愣,震驚地瞪著她,面目逐漸扭曲。

夙玄一順著她手指看向姬勉,自言自語道,“他有經驗嗎?”

姬勉:“……”

他!會!學!公孫玉年此前難道有經驗嗎?

公孫玉年則不管他們二人如何想法,她徑直拉起姬滿子走到一邊,攤開手掌幻化出一枚碧玉。此玉鮮翠柔潤,通體透明,她輕輕一抖,瞬間又變成了一隻嵌金玉鐲。她將玉鐲帶入姬滿子手腕,順道朝她眉心一點,將咒語印入她識海。

隨即,公孫玉年布上小結界,悄聲在姬滿子耳邊說道:“阿滿,這是靈飛玉,你帶好,別讓師父發現。這是我的伴生之物,無論你在何處,都能用它與我神識相通。”

“這是為何?”

姬滿子握著腕間玉鐲,疑惑不解。

公孫玉年瞳孔幽深,甚是隱晦地盯著她,“你替我留意師父,若他有任何異樣之處,你便用它給我傳音。”

姬滿子怪叫一聲,神色驚悚,“你瘋了,竟讓我窺視師父?”

公孫玉年厲聲道:“不是窺視!聽我說阿滿,方才我見了師父,他很虛弱,我實在擔憂他。”

姬滿子皺著眉頭略略思索了一會兒,“有嗎?師父內勁老大了。”

尤其是扇我的時候。

“我一時也說不清……現在只有你能幫我!阿滿,你須信我!”

公孫玉年揪著她肩膀衣衫,一再說著你要幫我,姬滿子還從沒見過她如此失態。

“師姐,我信,我信。你放心,若有發現,我一定會傳信給你。”

她對師姐自然是毫無猜忌,師姐既說有蹊蹺,那必定不是誑語。

公孫玉年鬆了口氣,認真道謝,“阿滿,謝謝你。”

姬滿子靦腆一笑,眼中水光盈盈。

“師姐,你我何須如此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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