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弘文聞言更是心酸,暗暗道,

“她一個小娃兒家家,沒有父母在身邊,只與個奶嬤嬤為伴,每日裡去到那山間樹林,小溪山潭之邊,日復一日的練力氣,只因為夢裡同母親說了幾句話……”

想起女兒小小年紀,孤孤單單,悽悽慘慘在那無人的山間,咬牙苦練的模樣,不由是心中愧恨交加,捂著臉淚如雨下,

“嗚嗚嗚……安安啊……真是苦了你了!”

武弘文這堂堂七尺大男兒當著女兒的面哭得稀里嘩啦,倒是將武馨安給嚇著了,她呆呆的看著武弘文淚流滿面的樣子,忙又將手裡的帕子還給了他,

“父親!父親……您別哭了!女兒……女兒其實在山裡過得甚是逍遙快活的……沒甚麼苦的……”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武弘文更是傷心搖頭,

“都是父親的錯,若不是當年父親一心功名,疏忽了你母親,又如何會有之後她難產而亡,又有聽信那老道士所言,將你送出去十年,你又怎麼會在山中如此悽苦!”

武馨安連連安慰道,

“父親當真不用傷心,女兒在山中日子雖然孤單了些,但過的很是快活,那山中的花鳥山水不比這杭州城中的繁華景象差,女兒很是喜歡的!”

如此這般勸了武弘文半晌,武弘文才收了聲,到這時才驚覺在女兒面前啼哭,很有些失了父親的顏面,使帕子擦乾臉上的淚痕,垂頭半晌才清咳一聲對女兒道,

“安安可是怨恨為父?”

武馨安搖頭,

“不怨!”

怨又如何,不怨又如何,她又不是原主,對武弘文這父親自然是稱不上愛恨的!

武弘文嘆了一口氣點頭道,

“安安不怨恨為父,為父卻是知曉你對你祖母與母親,是心有怨懟的!”

武馨安很是痛快的點了點頭,

“女兒對父親倒是沒甚麼怨念,只祖母與母親……若是可以,女兒倒是巴望著不用見面的!”

武弘文知曉女兒離家十年,再回來母親乃是後母,祖母亦是不親,兄弟姐妹更是淡薄如紙,能對他這生父不生怨恨便已是心胸寬大了,更何況又有後頭的諸多事兒,於是想了想應道,

“安安的心思,為父明白,不過她們終究是你的長輩,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父親的面上不要與她們計較……”

武馨安聞言冷笑一聲,

“女兒只求一個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她們不惹我,我自然也會恭恭敬敬對她們的!”

武弘文點頭,

“你能如此識大體便好,為父也不能讓你受委屈的,你祖母與母親那邊……為父我會親自去分說的……”

武馨安點頭道,

“多謝父親!”

武弘文點頭,想了想對武馨安道,

“安安可知,你這一回擒拿倭寇,予公乃是為民除害,予私是給為父添了光,黃大人昨日已是明對為父講了,要在上奏朝廷的摺子裡為父表功!”

這倒是件大喜事,若是有功勞薄上記上一筆,說不得武弘文還能往上走一走!

武馨安笑道,

“如此女兒倒要恭喜父親了!”

武弘文笑道,

“不是安安,為父也不能得這功勞,倒是為父要多謝安安才是……”

武馨安笑道,

“這事兒也不全是靠女兒,若不是父親前頭將那倭寇擒拿,他又怎麼會潛入我們家報復,倒讓女兒撿了個便宜!”

武弘文應道,

“這樣的便宜可不是人人可撿的……”

想了想道,

“前頭不知我們安安有如此神力,現下知曉了,若是任其荒廢豈不可惜……”

又想了想道,

“不如為父請位拳腳師父到府裡,教安安學拳腳功夫如何?”

武馨安聞言大喜,

“父親當真願意讓女兒學拳腳?”

武弘文應道,

“為父也不是那迂腐頑固之人,女兒家可文亦可武,練一練拳腳強健筋骨,也是一樁好事!”

早些年在大風鎮時,王大妞最佩服的便是說書人口中,那些江湖上快意恩仇的女俠客們,只她出身屠戶,空有一身力氣卻沒有名師指點,打起架來只能靠著皮糙肉厚與人拼命,現如今能有機會得師傅教授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當下是連連點頭,笑的眼兒彎成了月芽,

“多謝父親,父親您真是太好了!”

武弘文見女兒總算是對自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不由也是心頭喜悅,伸手摸了女兒的頭道,

“即是請了拳腳師父來,你可要好好地學,切切不可懈怠!”

武馨安小手一揮應道,

“父親放心,女兒必是會勤加練習的!”

讓她讀書寫字是千難萬難,讓她學功夫,不必旁人敦促,自然是勤學苦練的!

父女二人正在這處說的高興,卻聽外頭武誠的聲音有些驚惶道,

“老爺!老爺……衙門裡有人來報事……”

武弘文聞聽得老家人聲音有些惶急,不由的是心頭一沉,臉色便是一變,當下應道,

“進來說話!”

外頭老家人武誠,帶了一名衙役打扮的人進來,那衙役進門行禮道,

“武大人,不好啦!”

“何事驚惶?”

“那……那倭寇在牢裡自盡了!”

“甚麼?”

武弘文驚地騰一下子站了起來,

“人在重重看守之下,怎麼會自盡了?”

那衙役也是一臉的鬱悶,

“黃大人也是十分震驚,讓小的召武大人立時回衙門!”

捉個倭寇當真是一波三折,還讓不讓人安生過日子了!

武弘文忙應道,

“走走走!我們現下便走!”

他著急要走,心裡倒是記著女兒的事,忙對武馨安道,

“安安,放心,你的事兒為父放在心上,待得衙門的事兒一了,必會為安安尋訪名師的!”

武馨安應道,

“父親公事要緊,不用顧忌女兒!”

武弘文點頭,帶著人匆匆離去,武馨安聞聽得那衙門裡的倭寇死了,倒是毫不吃驚,心中暗道,

“那倭寇二次被抓,衙門裡自然是防範嚴密,再不能劫牢,同黨不想行蹤敗露,便是那倭寇不自盡也要給他弄個自盡出來……”

更何況……若是當真如裴赫所言,倭寇與那周庸闇中勾結,那這重重看守在有心人眼中,只怕也是個聾子的耳朵——擺設罷了!

想到這處不由暗道,

“看來我們的謀劃還要加緊進行才是!”

最近因著武馨安鬧得那麼一場,付氏老夫人臥“病”在床,正等著兒子回來給她出氣呢,沒想到武弘文回到家中,連凳子都未坐熱,便又被衙門召了回去,這廂氣得坐在床上直罵,

“這些個殺千刀的倭寇,怎麼不來的時候都落海里淹死!”

付老夫人這一口氣不順,自然是“病”不能好的,便索性關了院門,在院子裡養(生)病(悶氣)!

小程氏那頭,見老夫人都被氣病了,她自家也不願意去撩武馨安的虎鬚,便索性也關緊院門,在院子裡處置家事,管教兩個女兒與兒子,輕易都不敢召武馨安到面前說話了。

如此一來,武馨安便無人管束,立時自在起來,於是白日裡也大搖大擺的進出府門,不用向何人稟報,下頭人對大小姐的能耐那是傳得神乎其神,更是沒人敢過問於她。

如此這般武弘文那頭,雖明知必是倭寇想法子殺人滅了口,膽敢如此行事也定是衙門裡出了內鬼,可查來查去卻是怎得也查不出是何人所為,武弘文是急的焦頭爛額,這頭武馨安卻是進展神速。

卻說這金大夫每日裡一切如常,都是早出晚歸在醫館之中給人看病抓藥,醫治病患,他那些病患之中,這幾日倒是多了一對小兄妹,那哥哥生得唇紅齒白,五官精緻同那瓷娃娃一般好看,那小妹妹生得圓臉兒,圓眼兒,說起話來一笑便是兩個酒窩,兩人站在一處,便如那金童玉女一般,甚是可愛,有人見這兩一對兄妹生得如此好看,便出言問道,

“你們是哪一家的娃,平日裡也不曾見過,怎得到這裡來抓藥?”

那哥哥十分靦腆不肯說話,那妹妹倒是笑眯眯道,

“我們家是城外孫家的,我娘是孫家的女兒,我外祖病得厲害了,我娘帶著我們回來看望外祖,我們便進城來替外祖取藥……”

那妹妹生得可愛,說話聲兒又嬌嬌地,眉眼間一片憨態,讓人瞧著很是喜歡,便有人問她,

“你多大啦?家是哪裡的?可還有旁的姐妹……”

如此尋些家常話兒,逗著小丫頭說話,小丫頭十分乖巧,旁人問甚麼,她便應甚麼,大眼兒眨呀眨的,不多時便與一眾人混的熟了!

此時間那醫館院子當中的大榕樹下頭,蹲著一個人,布衣小帽,垂著頭在打瞌睡,看模樣倒似那在外頭跑腿兒的幫閒,眾人在堂裡堂外的說話,他在樹下聽著,足足蹲了一天。

待到天色不早,病人漸漸走散之後,他才緩緩起了身,轉身出了大門,左右看了看,身子一閃鑽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裡。

這之後他穿街走巷,走了約有半個時辰的功夫,到了一處宅子前頭,四下看看,嘴唇一翹,打了一聲唿哨,面前的角門開啟,他身子一閃便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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