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是武弘文與小程氏領著孩子們進去,程季禮與張氏早得了訊息,張氏領著柳氏迎出了二門,程季禮卻是坐在正堂之上等著,這廂眾人進來便是一通磕頭行禮,這家裡人多,得知他們回來,在家裡的人都聚到了堂上,武家人一來便是一通兒昏頭轉向的認親。

這大幫子人裡,只二人最出眾,一個便是武弘文,武弘文前頭娶大程氏時那是岳家的門都不得進,如今升官入了京,再到岳家來,可稱得上揚眉吐氣,一雪前恥,隻身邊之人卻不是當初那個,心中難免是感慨頗多。

還有一個是武馨安,她那樣兒生得七八分似大程氏,在堂上之人見過大程氏的人,如今再見武馨安,都是一臉的欷歔,外祖母張氏則是拉著武馨安哭了起來,

“我的兒啊,可算是將你盼來了!”

這廂將她抱進懷裡哭,那濃郁的香粉味兒撲了武馨安滿臉滿鼻,弄得她渾身不自在,強壓著脾氣忍了片刻,還是小程氏怕把這小姑奶奶惹毛了,將她從張氏懷裡拉出來笑道,

“母親,今日裡一家團聚,應當高興才是,怎得還哭起來了!”

張氏抽帕子抹眼淚,

“這孩子生得太似你姐姐了,為娘……也是心裡高興!”

武馨安眨著大眼兒一言不發的瞧著張氏,上頭程季禮見著肖似大女兒的外孫女,也是心頭髮酸,這麼多年過去了,女兒都沒了,再大的恨怨也沒了,瞧著外孫女便想著女兒,如何不心裡發醉,這廂招手讓她過去,

“你……是叫馨安麼?”

武馨安點頭,

“外祖父,我是馨安!”

程季禮伸手從懷裡取出一樣事物來,遞給她道,

“好孩子!這個給你拿去戴著玩兒!”

武馨安開啟那盒子,卻是隻水潤剔透的玉鐲子,這鐲子用料甚是上乘,便是武馨安這不懂行的都能看出來,那恍如一汪清水一般散發著溫潤光澤,通透無暇的鐲子,必是值不少錢,一旁眾人見了都是臉色各異。

前頭說了程季禮在京城做的乃是戶部員外郎,這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偏下頭兩個兒子不爭氣,這一大家子人都靠著程季禮養著,大慶的官員俸祿那是出了名的低,從上到下都是靠著在外頭撈油水,養著家裡。

程季禮雖說是大房,早年分家出來也是得了些產業,但兒孫眾多,雖說有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可這養家費的銀子也是不少,平日裡這樣的好東西他們還當真少見,今日見程季禮一見武馨安便拿出來給了,不由的是個個眼饞不已。

那程嘉道的妻子莫氏見狀撇了撇嘴,卻是用手肘一碰身邊的大嫂孫氏,悄聲道,

“老太爺幾時有這麼好的東西,怎得我們從未見過?”

孫氏前頭念著小程氏對小兒子的好,又小兒子在信裡也將武馨安大表妹誇了又誇,她倒是一改往日裡刻薄的小心眼兒,回道,

“這是大姐姐生的女兒,自然是不同旁人的!”

莫氏見狀很是奇怪的撇了她一眼,心中暗道,

“大嫂這是怎麼了,若是放在平時,有甚麼好東西只要落入了她的眼,那是摳都摳不出來的,怎得這回轉了性了!”

武馨安接了那東西倒是不喜不悲的,她這些年在外頭見了世面,好東西也見識了不少,又那倭寇頭子領下的東西,哪一樣不比這東西好,這廂落落大方的行禮收下東西,外祖母張氏看著又落下淚來,

“她這寵辱不驚的性兒,與她母親當真是一模一樣!”

眾人又一通勸,這廂下頭人來報說了飯菜已做得了,程季禮便起身帶著眾人轉至花廳裡用飯,這廂還特意拉了武弘文到身邊坐下,那頭女眷席上,張氏死死拉著武馨安不放,也讓她坐在身邊。

那頭程季禮問起武弘文在杭州與南京諸事,聽說武弘文與那魏國公府上二公子十分相熟,那更是高興得不成,又是親自夾菜又是勸酒,態度很是和藹可親,倒是讓兩個兒子很是眼紅了一回,

“這老頭子對我們平日裡都呼來喚去的,如今這姓武的回京做官兒了,他便如此殷勤,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若是早知今日,大姐兒還不會死呢!

那頭張氏也問武馨安的生活起居,聽說她在練拳眉頭皺了皺,聽說她讀書倒是點頭道,

“女孩兒,正當是讀書繡花做些高雅之事!”

武馨安看了一眼一旁的小程氏,心中暗道,

“我可算是知曉這位對武人的鄙視是由何而來了!”

當下只是笑笑不說話。

武馨安坐在席上,見著一大家子親親熱熱的說話用飯,卻是渾然將前塵往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去,早忘記了自己那早死的親孃。這心頭猛然升起一股子悲涼來,為今世自己那早逝的親孃,也為前世自己那早逝的親孃,這人走茶涼,日子一久連血親骨肉也會將你給忘記了!

卻是有些食不下咽了,

她又想起那被埋骨樹林裡的王大妞,如今那一家子是否也是如此和和氣氣團坐在一處用飯呢?……

只怕早沒人記得那起早貪黑給他們掙銀子的王大妞了!

她的屍骨只怕都已腐敗,又或是早已被野獸給刨出來啃食乾淨了吧!

待得眾人用罷了飯,男人們轉到正堂上說話,張氏卻是拉著武馨安對眾人道,

“男人們在一處只說些枯燥的公事,我們自說我們的閒話!”

於是領著眾人移駕後花園,這程府乃是早些年留下的祖產,大房繼承了多半,卻是佔地頗廣,後花園也修的甚是漂亮,張氏拉著武馨安遊園,指了各處的建築告訴她這是甚麼地方,那又是誰住的,武馨安一一看了,突然問道,

“外祖母,我母親在家裡住在何處?”

張氏一愣,看向小程氏,武馨安卻是盯著她道,

“外祖母,孫女說的是我的生母,我的生身之母她的閨房可還在?”

張氏愣了愣,一時神色尷尬不知如何應對,倒是一旁的莫氏接話道,

“安安,前頭大姐姐住的閨房原是一直留著的,後頭你四哥哥成親,便改做了新房,不過裡頭的傢俱物什都還留著呢,在後頭院子裡……”

武馨安道,

“那勞煩二舅母叫個丫頭帶我過去瞧瞧吧!”

莫氏看了一眼婆婆,見張氏未說話,便應道,

“叫我這身邊的丫頭領你去吧!”

說罷叫了貼身的丫頭領了武馨安過去。

大程氏的東西實則已是沒剩多少了,她當年離家沒有帶多少東西,閨房裡的傢俱還在,但值錢的東西已是早沒有了。

武馨安過去看時,只在偏僻的小院裡,見著那積滿了灰塵的傢俱,她伸手撫去,露出上頭斑駁的漆面,妝臺上的一角處還有人用小刀刻了一個小小的“虞”字。

武馨安的生母閨名便叫做程虞惠,小名兒卻是卿卿,看那上頭稚嫩的字跡,可以想見多年之前,那剛剛學會寫自己名字的淘氣丫頭,用小刀在妝臺一筆一劃的刻下自己名字的樣兒。

武馨安伸手撫去那銅鏡上的灰塵,照見了自己那張肖似亡母的臉,抬頭看了看這雜亂陰暗的房間,回想著當年的母親是如何在這宅子裡生活,又是怎生遇上了武弘文,之後又是怎樣在花樣的年紀裡凋零……

想著想著眼淚便流了下來……為前世的娘哭,也為今世的娘哭,也為這世上許許多多命運悲涼的女子哭……

她呆立在這處良久,直到那丫頭輕聲的呼喚,

“表小姐,您……您可還好?”

武馨安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順手撿起了妝臺上倒扣的小鏡,拿在手中笑道,

“這個東西想來也是我母親的東西,我拿回去做個念想吧!”

小丫頭應道,

“您若是喜歡自是能帶走的!”

武馨安扯了袖子將那長柄的小銅鏡擦了擦,小心的放入懷中,這才步出了房門。

武家人在程家呆到了天黑,這才坐著馬車返回,只小程氏卻是領著孩子們在程家住下了,張氏原是想留武馨安的,武馨安卻是一刻也不想在程家多呆,執意跟著武弘文回去。

坐在馬車之上,武馨安把玩著那面銅鏡,武弘文便問道,

“安安這鏡子是從何處來的?”

武馨安低頭輕聲應道,

“今兒我原是想去瞧瞧母親的閨房,不過……已是被他們挪給四表哥成親了,傢俱甚麼的也挪到了後頭院子裡,我……只拿了這一面銅鏡……”

武弘文聞言也愣住了,父女二人相顧無言,武弘文見著女兒大眼睛裡隱隱的淚光閃動,不由的也是心頭髮酸,伸手攬過女兒到懷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母親若是還在,見著你如今這般厲害能幹,必也是會為你高興的!”

“嗯!”

武馨安低低的應了一聲,依在父親的胸前,眼兒一眨一顆眼淚落在了武弘文的褐色長衫前襟上,潤溼了一點,那一點仿如滴入了武弘文心裡一般。

他緊了緊女兒肩頭,自己也忍不住鼻子發酸,忙轉頭看向窗外,天黑後的京城,仍是車水馬龍,人頭湧湧,只卻再沒有那一個花樹下衝著他巧笑倩兮之人了!

從此天上地下,永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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