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記憶深潛
團聚與歡笑終有盡頭。
彩虹過後，即是風雨。
邊緣這次浴火新生，邁向了更高之處。
而付出代價的時刻，也終究還是到來了。
蘇默開著黑色方舟進入市政中心區，停在通天塔前。
整個新月城最高的建築巋然聳立於蘇默面前，神秘的雙螺旋，冷酷的機兵，展翼的白龍，三個圖案在三座塔樓頂端熠熠閃耀，象徵著三大巨頭企業不可撼動的力量與地位。
副駕駛座的綺零解開安全帶，說：“我先進去啦，8小時後記得來接我。”
蘇默剛想說什麼，綺零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嘴唇，認真地說：“不許難過，不許道歉，不許說對不起，我不愛聽這些矯情的話。”
蘇默有些哭笑不得：“你進去以後不知道會遭遇什麼，我總不能在這嘻嘻嘻笑吧？”
綺零用手指抵住蘇默的唇角，往上一勾，笑著說：“沒錯，你要笑，我喜歡看到你笑。”
看著面前笑吟吟的少女，蘇默沒由來感到內心一陣悸動，值此離別之際，他下意識伸出手將綺零抱入懷中。
他抱得很緊，用臉貼著她的面頰輕輕摩挲，久久不願鬆開。
綺零先是怔了片刻，琥珀色眼瞳中漸漸化開溫柔的笑意：“啊~笨蛋終於學會主動抱我啦？”
蘇默將綺零被自己弄亂的頭髮捋順，低聲說：“我只有一個要求，不管發生什麼，你回來以後不要有任何隱瞞，把所有細節全記下來告訴我，這樣我才知道怎麼幫你。”
綺零在蘇默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知道，我又不傻。”
她開啟車門下車，對蘇默揮揮手：“記得準時來接我。”
蘇默點點頭：“我就在這等著，哪也不去。”
綺零告別蘇默，邁向了通往合子公司的大門。
趙弈鳴早早派人在大堂等候了，綺零剛到，就被帶往了199層的副總裁辦公室。
趙弈鳴看到綺零進門，熱情地打招呼：“嘿，很準時。”
綺零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躺到茶几旁的躺椅上，伸著懶腰說：“幾個月沒回公司了，我發現自己還挺想念這裡的，尤其是每天供應的下午茶。”
趙弈鳴撫掌笑道：“知道你會想念這個，所以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嗒。”他打了個響指，秘書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餐布掀起，只見純銀製的托架層疊展開，色採豔麗的馬卡龍整齊擺在上面，旁邊還有點綴水果和巧克力的小蛋糕，剛泡好的紅茶乾淨澄澈，壺口冒著冉冉白霧，帶來撲鼻的香氣。
除了紅茶與糕點，在托架上方最醒目的托盤裡，還放了一顆怪異的黑色膠囊。
綺零：“這顆膠囊是？”
趙弈鳴微笑著，用平和的語氣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毒藥。”
綺零：“哦~”
她隨手拈起黑色膠囊，放進茶杯，再倒入紅茶將它泡開溶解。
緊接著，她端起了這杯化滿毒藥的紅茶。
趙弈鳴饒有興致地問：“你都不問問情況，端起來就喝？”
綺零拿茶杯對趙弈鳴一敬，琥珀色眼瞳充盈著笑意：“放在盤子裡的東西，就是能吃的。不是嗎？”
言畢，她將茶杯放到唇前，緩緩飲盡，一滴都沒有漏出來。
趙弈鳴的目光就像在看待一個完美的藝術品，充滿了欣賞：“你知道嗎？我最欣賞你的一點就是，你永遠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從不浪費別人的時間。”
綺零將修長的雙腿交叉架在茶几上，懶洋洋地說：“我沒你說得那麼好，其實我還挺煩人的，經常纏著默默一整天。”
“但我可不敢浪費趙總的時間，畢竟我們只有8個小時可以敘舊。”
趙弈鳴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行，那我也就直說了。剛才你吃下的東西，代號叫「緘默者」，是公司化工部門最新研製的一種毒藥。”
“毒發週期一個月，毒發必死，但可以透過特定藥物延緩發作週期。”
“以後每個月，你都記得回公司一趟，我會給你提供延緩藥物。”
“放寬心，只要我們雙方的關係不陷入尷尬，你會一輩子平安無事。”
說到這裡，趙弈鳴露出深邃的笑：“對了，以防你們浪費時間、浪費人力做無用功，我先提個醒。”
“我知道邊緣有個很厲害的工程師，曾經的首府皇家學院頂級學者，她叫未來，是整個邊緣的技術擔當。”
“但相信我，她是研製不出緘默者解藥的。當然，你們可以讓她試試，只不過我不建議這麼做，因為真的是在浪費時間。”
綺零聳聳肩：“可你也知道，我回去以後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蘇默，他也肯定會讓未來去做嘗試。”
“哈哈哈哈！”趙弈鳴撫掌大笑，神情間充滿了歡愉，“綺零，我真後悔沒把你強留在公司，跟你說話真是太痛快了。”
他起身走向門外，對綺零招手：“來吧，早點結束，早點讓你回家。”
兩人搭電梯下樓來到167層，中途有說有笑，剛才毒藥的事彷彿沒發生過，就像兩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在敘舊。
他們先後走進一間實驗室，這裡擺放著一臺巨大的環形機械儀器，十幾名工作人員正在進行各類除錯。
綺零：“這是？”
趙弈鳴走到機械臺前，做了個請的手勢：“是什麼我就不告訴你了，躺上來吧。”
綺零沒多說什麼，爬上機械臺。
她剛躺平，手腕腳踝以及脖子處彈出鐵圈，將她鎖住固定在了上面。
趙弈鳴：“接下來會給你打一支麻醉劑，你閉眼睡一會，再醒來，一切就結束了。怎麼樣，很簡單吧？”
綺零被鐵圈鎖著，沒有動，也沒有掙扎，只是笑吟吟地問：“你們不會趁我睡著，做一些特別變態的事情吧？”
趙弈鳴彬彬有禮地說：“放心，我答應過蘇默，只是讓你配合工作，絕不會褻瀆。”
“至於這些操作員，我會在旁邊幫你看著的，他們如果誰敢趁你失去意識佔便宜，我親手處決。”
周圍的操作員們微微頷首，以示謙卑。
主控員來到終點電腦旁，試探性問：“趙總？那我們就”
趙弈鳴：“開始吧。”
主控員啟動指令，一隻裝有注射器的機械臂移到綺零身邊，將麻醉劑打進了她的身體。
趙弈鳴：“晚安，綺零小姐，做個好夢。”
綺零被麻醉後，操作員們都回到崗位，在自己的電腦前投入工作。
那臺環形儀器開始運轉，一道光痕投射在綺零的眉心，隨即擴散開來，化作斑駁閃耀的點陣，沿著不同的方向進行掃描。
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光痕擴散的痕跡剛好是沿著腦區邊緣，將綺零的大腦完全掃描了進去。
主控員彙報道：“趙總，目標已經進入失覺狀態，「窺秘之環」開始運轉，預計兩小時後將完成首次「記憶深潛」。”
窺秘之環，合子公司科研部門今年剛剛發明的終極利器。
這世界上最深的秘密潛藏於何處？
無主之地的遺蹟？
終端裝置的儲存晶片？
深不可測的暗網？
都不是。
最深的秘密，藏在一個人的大腦裡。
只要一個人的意志足夠堅定，無論怎樣的嚴刑拷打都無法令其屈服，哪怕動用自白劑之類的藥物，他依舊能把自己的秘密永遠藏在大腦裡。
大腦，這個重約1400克的人體器官，在某些人身上比銅牆鐵壁還要堅固，是整個世界最難以侵犯的禁區。
窺秘之環，就是為攻破這一禁區而存在的。
這種裝置運作期間，可以掃描一個人的大腦電流訊號，在相應頻段上進行共振後，就可以進入一種名為「記憶深潛」的狀態。
記憶深潛，顧名思義，如果把一個人的記憶比喻成大海，深潛就是像潛水一樣進入那片大海深處。
屆時，對方大腦中最深刻的記憶片段將被展現出來，絕對真實，毫無保留。
趙弈鳴饒有興致地看著昏迷的綺零，徐徐說道：“來吧，綺零，讓我看看你不為人知的過去。再讓我看看”
“邊緣裡藏著什麼秘密。”
窺秘之環圍繞綺零不停旋轉，一份份掃描得到的資料也傳向各臺電腦，開始由程式進行解析。
這個過程很漫長，操作員們聚精會神，不敢有絲毫懈怠，竭盡所能加快程序，為趙總節約時間。
兩個小時後，隨著窺秘之環運作減慢，主控員報告道：“第一階段深潛完成，程式根據反饋回來的資料，解析出了可輸入的感官訊號。”
趙弈鳴示意大家就位，自己也坐到了一臺儀器前。
這是一種神經儀器，可以連線人的腦部單元，透過電流訊號全方位生成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並最終展開完整感官畫面。
在民用領域，它常常被用作高階遊戲器械，讓玩家能夠身臨其境進入遊戲世界。
而在警用或軍用領域，它也可以用作案情偵查、情景復現、虛擬訓練等等。
此時，這種神經儀器配合窺秘之環得到的感官訊號，則可以讓使用者完美代入受體，閱覽深潛反饋回來的記憶。
很快，眾人就位，第一段記憶開始復現。
趙弈鳴兀地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下沉，周圍被混沌與黑暗所籠罩，就像墜進了無底的深海。
也不知過了多久，意識開始逐漸變得清晰，等他再睜開眼，看到了壓抑冰冷的房間。
那種感覺，很難用語言精確描述
他此時進入的是綺零的第一視角，不僅視覺、嗅覺、聽覺等外在感官完全還原，甚至連內心情感都在進行共振，能很明顯感覺到她當時的那種無助與茫然。
其它操作員也陸續進入深潛狀態，紛紛出聲彙報自己發現的線索。
“23秒，看那個警衛抽的煙，這種煙停產於曙光140年，這至少是十幾年前的童年記憶。”
“房間裡沒有窗戶，空氣渾濁流動性差，且有些潮溼，疑似地下。”
“那支筆1分07秒的那支筆，仔細看它的符號，那是新月伊甸園的標誌。”
“原來她是伊甸園計劃培育出的人造嬰兒.”
窺秘之環獲取的是目標最深刻的記憶，所以具有很大的跳躍性。
上一秒，他們還在挨警衛的毒打，一陣陣衝擊從頭臉傳來，劇烈的痛楚讓他們咬緊牙關，艱難忍耐著。
下一秒，他們縮在地上，麻木地吃著那些狗都不吃的發餿食物，噁心的口感從嘴裡傳來，餿味蔓延在鼻腔。
有人嘴角已經開始忍不住抽動了。
後來的一幕，他們被警衛關進了一個狹隘的房間，這裡絕對漆黑，沒有半點光亮。
記憶宿主那種極致的恐懼與絕望透過感官訊號傳入眾人腦海，讓人腎上腺素劇烈分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嘔——”一名操作員承受不住感官反饋，摘掉神經儀器跑到水池邊，開始大口大口嘔吐。
無盡的痛苦，無盡的灰暗，在對生命的麻木與絕望間，第一段記憶深潛結束了。
操作員們取下神經儀器，一個個都被感官反饋弄得不好受，但很快就開始嘗試總結剛才看到的東西。
“目前來看，她的童年極度悲慘，從幾次試圖自殘、自殺的行為判斷，她有很強烈的自我毀滅傾向。”
“根據伊甸園研究員對她的評價看，她不僅僅是人造嬰兒，而且是某種基因工程的產物，身體極其健康，無任何先天缺陷疾病，大腦開發程度也超過常人。”
“難怪她年齡才這麼小，在軟體技術造詣上就已經超過了很多專家，她的先天天賦可以說是頂級的。”
“可惜了，這種人才如果能一直為公司所用，應該會更有造詣。”
“趙總，您怎麼看？”
趙弈鳴靠在座位上，微微眯著眼，若有所思地說：“我的關注點和你們不一樣，她是個天才沒錯，但這個世界並不缺少天才。”
“就算她獨一無二，我們只要找十個專家，一百個專家，一千個專家，堆人數堆資源總能堆過她一個人的造詣，所以她的技術實力是次要的。”
“我想關注的是她的內心，我有一點很疑惑，且不論她後來是怎麼逃出伊甸園的，這種從小被虐待長大的孩子，往往都是內心畸形，容易變成反社會人格。”
“但她以前在公司任職期間，包括現在，表現出來的都是一種陽光外向的模樣，這與她的童年經歷很不符。”
主控員試探性問：“趙總的意思是”
趙弈鳴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她後來肯定遇到了什麼人，一個改變了她人生的人。”
“準備第二段記憶深潛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