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狼王駕臨

【曙光152年10月3日,近夜】

【湖濱商圈火曜路與星月路十字路口】

一輛小轎車被治安巡邏車攔停。

司機叫弗里曼,後面是他的妻子卡琳,還有8歲的小兒子雷吉。

他們三人都戴著黑色銘牌,是很典型的邊陲移民者。

弗里曼和卡琳住進內城已有8年,是孩子剛懷上那年移民進來的。

光是辦理身份,就幾乎耗盡了他們半輩子的積蓄,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只能住在橋洞下的帳篷裡。

但兩人從沒後悔過這個決定。

貧窮,可以默默忍受,至少還有奮鬥的機會。

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孩子在一個骯髒混亂的環境成長,長大後變成那種理著莫西幹頭的小混混,每天出門鬼混,然後某天聽說他在街上被人一槍掀了頭蓋骨。

此時,弗里曼和卡琳正在接受治安官的盤查。

原因?

不重要。

也許是車沒開直。

也許是等紅綠燈時起步慢了。

也許什麼由頭都沒有,只是治安官想拿他們刷個kpi,或者單純看他們不爽。

弗里曼和卡琳站在路邊,雙手放在牆上,正像犯人似的被一高一矮兩名治安官搜身。

雷吉就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爸爸媽媽,不明白治安官叔叔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們。

弗里曼沒有詢問,也沒有辯駁,他知道這是沒用的。

過去8年,他不知經受過多少次毫無道理的搜身,每次都只能強忍那種被歧視的恥辱。

忍忍就好了。

每次他都這麼告訴自己。

忍忍就好了.

“唔”

突然,弗里曼聽到妻子的輕哼聲,下意識看過去。

只見高個治安官站在卡琳身後,緊貼著她搜身,臉上帶著隱隱邪笑,手上還有令人作嘔的小動作,不斷伸往那些不應觸碰的地方。

卡琳緊抿嘴唇,眼中飽含淚水,默默忍受著屈辱。

弗里曼撰緊拳頭,忍不住出聲:“長官,請您自重”

身後,矮個治安官猛地把他的頭按牆上:“你特麼說什麼?!”

那名高個治安官也露出戲謔的笑,故意平舉雙手:“哦~自重是嗎?我明白了。”

話落,他直接把手伸到了卡琳的衣服裡,故作嚴肅地說:“你的丈夫很緊張,聽起來,你身上似乎藏了什麼違禁品?”

卡琳幽咽道:“您誤會了,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是嗎?伱這麼說,那我更要仔細排查了,這是為新月城的公共安全負責。”高個治安官說完,將手貼著卡琳前頸往下探,“東西會不會藏在這裡?”

卡琳身軀觸電般一顫,無助地閉上眼睛。

弗里曼眼中滿是憤恨,牙齒緊緊咬著,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妻子受辱,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卡琳的顫抖讓高個治安官更有興致,手順著肚子往下探:“也許在這裡?”

卡琳的呼吸急促紊亂,甚至帶上了哭腔,淚水順著面頰緩緩流下。

弗里曼幾乎要把牙齦咬出血,那雙眼睛裡燃燒起一觸即爆的怒火,撰緊的拳頭髮出咔咔響聲。

看著同伴調戲卡琳,矮個治安官哈哈大笑起來:“你看她屁股這麼挺,我賭一杯雞尾酒,裙子裡絕對藏了違禁品。”

高個治安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是的!我怎麼沒想到呢?”

他說完“啪”一巴掌拍上去,卡琳的哭聲奪喉而出,在對方的蹂躪中嗚咽著。

“夠了!!!”終於,弗里曼爆發了。

壓抑多年的躁鬱,再加上妻子被人當面羞辱,男人的自尊心將弗里曼徹底點燃。

他一拳打在牆上,指著高個治安官怒聲嘶吼:“離我妻子遠點,你這個混球!”

矮個治安官臉色一變,快步後退,搭著腰間的槍警告道:“把你的手放回牆上,立刻!”

弗里曼捫著心口,聲嘶力竭大喊:“你們憑什麼這麼對我們?!我們來內城8年了,整整8年,連一條違章記錄都沒有!”

“可你們還是纏著我們不放!每天都這樣!只要遇到我們就各種羞辱刁難!憑什麼?!”

矮個治安官拔出手槍對準弗里曼,聲音變得無比嚴厲:“把手放回牆上!立刻照做!”

弗里曼猛地將脖子上的邊陲銘牌扯下來,發出憤怒的質問:“就因為我們是邊陲人?就因為我們戴著這個牌子低人一等?!”

“你們羞辱我可以,不能羞辱我最愛的人!你們這是人格侮辱!我發誓!我會去治安總局投訴你們!”

矮個治安官關掉保險,臉獰了起來:“把手放回牆上!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卡琳也哭喊道:“求你了!弗里曼!照他說的做吧!”

這一刻,高個治安官臉上露出詭笑,他故意抓住卡琳的頭髮,一邊挑釁看著弗里曼,一邊在她後腦勺上吸了一口髮香。

這個舉動讓弗里曼的情緒徹底失控,猛地將邊陲銘牌砸過去:“放開她!你這個雜碎!”

“嘭嘭嘭嘭——”矮個治安官當即扣動扳機,槍聲轟然響起。

在卡琳崩潰的尖叫聲中,弗里曼身上爆發出一朵朵血花,渾身亂顫。

新月城治安局有訓練條例,一旦在任務中選擇開槍,那不是說對方失去行動能力就停,而是要完全清空彈夾為止。

弗里曼倒地後,矮個治安官繼續開火,直接將那把新月之盾手槍的16發子彈全部打空才停下。

他被打得身上密密麻麻全是血洞,在抽顫中沒了動靜。

“啊!!!你們這些惡魔!!!”卡琳反身推搡高個治安官,不斷用指甲往他臉上抓。

高個治安官快速躲開,拔出槍厲聲警告:“雙手抱頭,跪倒地上!立刻!否則我有權以襲擊公職人員罪將你擊斃!”

丈夫的死讓卡琳失去理智,尖叫著撲來。

“嘭嘭嘭嘭——”高個治安官立刻射擊,同樣將彈夾打空,把這個女人打得千瘡百孔,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兩夫妻的屍體就這麼前後癱著,血流滿地。

硝煙緩緩散去,兩名治安官都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矮個治安官開啟通訊器彙報道:“t-619小組報告,我們在湖濱商圈火曜路與星月路十字路口盤查兩名邊陲人時遭到抵抗,已根據處置條例進行反擊,兩名嫌犯被擊斃。”

通訊器:“t-619,支援將在10分鐘內抵達,請保護好現場。”

矮個治安官:“收到。”

這裡的異狀很快吸引了過往行人的注意,大家都聚集在附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什麼情況,又掛了兩個。”

“那兩人本來在接受盤查,後來不知怎麼突然罵了起來,治安官就開槍了。”

“罵兩句就開槍?治安局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治安官對邊陲人不就這樣,一言不合就清空彈夾。”

“哦,死的是邊陲狗啊,那沒事了。好死!”

“呵呵,邊陲狗能有幾個乾淨的?十個槍斃九個,都有漏網之魚。”

“就是,內城環境就是被這群垃圾汙染了,臭邊陲的死光最好。”

圍觀行人們冷嘲熱諷時,8歲的雷吉茫然地站在那裡,臉上掛滿淚水卻不自知。

昨天還在哄他睡覺、叫他寶貝的爸爸媽媽,就這麼變成了兩具血淋淋的屍體。

不多時,治安局的支援部隊來了。

得知死的是邊陲人,支援部隊沒有過多詢問細節,只對痕跡進行簡單的拍照取證,然後就開始清理現場。

兩名開槍的治安官正在和同伴交流,他們聲情並茂講述著剛才擊斃兩名“嫌犯”的全過程,同伴們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群眾裡有人冷眼旁觀,有人冷嘲熱諷,漸漸都散去了,無人再關心這場鬧劇。

沒什麼好關心的。

這只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而已。

現在是近夜時分,太陽完全沉入地平線,天邊最後一縷夕陽紅光消失了,化作濃郁的黑暗。

治安局的整個取證過程中,沒有人去關心雷吉,甚至沒有人上去問這個邊陲孩子一句話,就放任他在旁邊看著自己的父母被裝進裹屍袋。

當裹屍袋拉鍊拉上的一刻,雷吉眼中似乎有某些東西潰散了,而另一種東西正在油然滋生。

那是一種8歲孩子本不該有的東西

仇恨。

對內城人的仇恨。

【與此同時】

【新月城鏽牆m17區中段巡防站】

現在是10月份,已屬中秋時節,夜晚染上些許寒涼。

太陽落山後,暮色吞噬天際,今晚的夜空沒有月亮與星星,放眼望去盡是漆黑。

m17區中段巡防站計程車兵正在值崗,上頭還沒通知統一換衣服,他們就只能穿著夏季制服站在冷風中。

所幸城防執勤崗的管理不那麼嚴,許多人都帶來了行動式取暖袋,他們捧著熱乎乎的暖袋在鏽牆上來回走著,默默眺望遠方,一如昨天,一如從前無數個夜晚。

別覺得這份工作很辛苦。

在鏽牆巡防可是一份美差,幾乎沒什麼活要幹。

因為邊陲區的暴徒不可能從正面襲擊幾十米高、且通體採用機械結構製成的鏽牆。

曾經有無知的暴徒嘗試過,結果就是被鏽牆上的自動近防炮臺轟成肉渣,彈痕至今都還殘留在地上。

真正勞累的是那些地下巡防士兵,他們要忍受汙濁的空氣,在迷宮般的下水管道網路中待整整一晚上,搜尋那些像老鼠般企圖“偷渡”進內城的邊陲人。

新月城的下水道實在太大太複雜了,哪怕那些巡防士兵整夜不睡覺,高強度巡邏,也很難抓住所有老鼠。

如果遇上兇悍的暴徒,還要和對方在汙水中追逐廝打,有時還會因此受傷、犧牲。

在鏽牆巡防雖然夏天熱,冬天冷,卻可以悠閒地眺望夜色,和同伴聊天。

憲兵不在的話,甚至可以靠著牆打盹,一覺睡醒,又一天工資到手,沒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這不,一名油滑的老兵打著哈欠醒來,他看向不遠處的新兵同伴,懶洋洋說:“我睡飽了,你要不也來睡會?”

新兵笑了笑:“我昨天睡得很好,不困。”

“年輕人就是有精神。”老兵伸懶腰站了起來,回身眺望燈紅酒綠的內城,“換作平常這個時候,我應該在酒吧裡摟著女孩子的腰跳舞.這日子真是難熬啊。”

新兵看向鏽牆另一側的邊陲區,那裡沒有高樓大廈,卻也遍佈霓虹燈火,藍紫色的光暈在大片街區流動,都是酒吧和迪廳招牌散發出的亮光。

他唏噓說:“連邊陲的老鼠都有夜生活,我們兩個應該是新月城最慘的人。等哪天這些老鼠死光,我們就再也不用值崗了。”

老兵露出神秘的笑:“老鼠有老鼠的好,你是不知道這些老鼠有多便宜。我以前約過一個邊陲寶媽,為了給孩子湊奶粉錢出來賣,她的身材啊”

老兵雙手在半空中畫出兩個反向的s,滿臉猥瑣地笑道:“不誇張,真是這樣的!你猜多少錢?一晚上200就能拿下!”

新兵又吃驚又羨慕:“這麼賤?200就行?”

老兵大笑道:“200對這些老鼠來說是天價了!你是沒看見,她對我感恩戴德,我提什麼玩法她都接受。”

“所以啊,你說希望這群老鼠死光?那我可不答應,我希望邊陲永遠存在下去~”

驀然間,新兵想起了那句在新月城流傳已久的話,他徐徐將其唸了出來:“邊陲是邊陲人的地獄,邊陲是內城人的天堂。”

老兵搭住他的肩,笑眯眯地眺望著邊陲的夜景:“是的,而我們就身處天堂。”

兩人你說我笑聊著天,夜晚似乎都不那麼漫長了。

就在兩人激情說著葷段子時,“隆隆”的引擎聲從遠處隱隱傳來。

遠光燈的射線撕裂黑暗,混亂交錯,如同一條條長龍貫穿夜幕。

只見幾輛重型摩托從街道盡頭駛來,停在距離鏽牆百米之外的地方。

那裡有一道懸浮的鐳射警戒線,象徵著鏽牆防禦系統的火力識別區。

老兵拿起望遠鏡看向那些摩托車手,當看到他們衣服上繡紋著的紅色狼頭圖案,他嘀咕說:“狼襲的人。”

新兵皺眉問:“要拉警報嗎?”

老兵嗤笑道:“拉個屁的警報,這些閒著沒事的暴徒經常跑來鏽牆附近兜風,有時還會衝我們吐口水。”

“讓這些垃圾鬧吧,反正他們不會有膽子進火力識別區。”

老兵的話應驗了,狼襲的摩托車手無一人越過鐳射警戒線,只是把車停在安全區域抽著煙。

老兵用嘲諷的語氣說:“看見沒,這群垃圾也就只能在邊陲耍橫。什麼鴉巢,什麼狼襲,什麼狗屁邊陲之王,不過是老鼠們的自娛自樂罷了。”

“隆隆——”

老兵話音剛落,又有轟鳴的引擎聲響起,這次更渾厚,更密集。

又一支屬於狼襲的摩托車隊出現,與先前抵達的同伴會合,同樣是停在火力識別區外,默默眺望著鏽牆。

“隆隆隆——”

引擎聲接連不斷,越來越多的摩托車出現,越來越多的狼襲成員來到現場,遠遠望去盡是遠光燈交錯,黑暗的街道被照得亮如白晝。

那些狼襲暴徒都眺望著鏽牆,因為隔得太遠看不清細節,但密集的陣型依舊帶來一股壓迫感。

“額”新兵經驗不足,試探性問,“這麼多暴徒聚集在鏽牆外,這種事情很常見嗎?”

老兵眯著眼,神情難得嚴肅起來:“不,這種規模不常見,我也沒怎麼見過這些人想幹嘛?”

新兵:“要不問問指揮中樞?”

老兵思索片刻,點點頭,開啟了通訊器:“鏽牆指揮中樞,這裡是m17區中段巡防站。我站觀測到大量暴徒聚集,經目視辨認都是狼襲成員,是否進行驅散?”

通訊器:“m17區中段巡防站,對方是否進入火力識別區?”

老兵:“沒有,都在火力識別區之外。”

通訊器:“你該重新讀讀《鏽牆巡防手冊》第2章第7條準則了,士兵。”

通訊器單方面結束通話。

老兵頓覺尷尬,也後悔自己幹嘛要聽這新來的,真是多此一舉。

《鏽牆巡防手冊》第2章第7條準則很簡單。

大致意思就是——別他媽去管火力識別區之外的事。

鏽牆的存在意義是隔絕邊陲,保護內城,僅此而已。

如果有邊陲人擅闖火力識別區,可以依照現場狀況進行驅離或擊斃。

而火力識別區之外的事,不管暴徒在那裡幹什麼,罵人也好,挑釁也好,聚集也好,都不要管他們。

哪怕兩支團體帶著重型武器火拼,殺得血流成河,那也和巡防士兵無關——除非那些暴徒把子彈打向了鏽牆。

希望剛才的電話不會給指揮官留下壞印象。老兵心想。

就在老兵擔憂前程時,拿著望遠鏡的新兵突然問:“咦,那個黑衣高個女人是誰?”

老兵拿起望遠鏡看了過去,很快就找到了新兵所說的人。

那個人在狼襲隊伍中太顯眼了,她很高,比在場許多男性暴徒都高,身上穿著黑色皮革質的長風衣,領口邊緣有狼一般的鬃毛裝飾。

那頭黑色長髮如潑墨般傾瀉開來,暗紫色眼瞳在周圍車燈的照耀下不斷閃動寒芒,折射著狼一般的幽光。

女人所過之處,狼襲暴徒紛紛讓道,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撥開。

“幹!”老兵臉色一變,“是狼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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