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二叔家的場邊上有一棵“老杏樹”,現在看來它已經老態龍鍾的模樣,失去了生機勃勃的活力與朝氣。但在它堅挺的樹幹上,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堅強與柔韌。它沒有在歲月的摧殘下自己倒下,也沒有在雷電交加的夜晚被雷劈死,它選擇了最為艱難的一條路,就是默默的活著。

最早對老杏樹的記憶,要追朔到一張老照片。那張照片其實並不陳舊,畢竟上面的主人公是我,但對我而言,那的的確確是一張有時間印記的老照片了。照片上的我,憨憨的坐在一輛腳踏車上傻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這張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棵杏樹。當年的那棵杏樹,還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它蔥綠的葉子顯得非常青澀,像一個少年,稚氣未脫。每當我拿起那張照片,始終無法將當年的那棵杏樹與現在那棵杏樹相聯絡,我還半信半疑的問過母親,母親反而有些生氣了。她對我兇道:不是當年那棵樹,還是哪的樹!我有必要騙你麼!

對於那棵杏樹,我最深的記憶卻不是那張照片,因為當攝像師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我還是一個嬰兒,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記憶,我其實就等於一個物件,大人們為了給這個物件留點東西,把我放在那裡,再把這些物件留在照相機裡。

清晰的記得,在麥黃季節,爺爺、奶奶他們都忙著在場裡幹活,村裡的一個胖丫頭嬉皮笑臉的對爺爺說:“二哥,把你家的杏子給我們吃一個唄!”

爺爺故意開玩笑著說:“不給!上你家吃去!”爺爺都說了不給,但是那個丫頭死皮賴臉的已經走到杏樹底下,緊隨其後的不止一個,還有村裡的好幾個。

奶奶開玩笑著對那群孩子說:“你們摘點就行了,給我們的孫子留上一些!”

只聽見有人應付著答應道:知道了。

他們一群大孩子跟猴子一樣,直接爬到樹上去摘杏子。那時候杏子也是一種稀罕物,杏樹在村裡有很多,但我們家的那棵杏樹上的果實格外好吃一些。幾個大孩子有些貪婪,自己在樹上吃了不說,還在自己的衣服裡裹了好多。他們在樹上劇烈的搖晃,把好多熟透了的杏子都蕩了下來。爺爺看見後有些心疼,拿著掃帚就趕了上去,他們一群“猴子”從樹上溜了下來,爺爺拿著掃帚在後面趕,他們在前面跑,惹得場裡的人都哈哈大笑。那個胖丫頭無賴的笑聲至今還在腦海裡迴盪。

吃了我們家的杏子不但不感激,胖丫頭在逃跑的時候還責怪道:“二哥,你也太小氣了!不就摘了幾個杏子麼,至於那麼小氣不!”爺爺拿著掃帚趕上去,胖丫頭咯咯咯笑著消失在村裡。

父親有時候會爬到樹上,在樹枝上用腳踏著晃一下,黃燦燦的杏子掉到地上,我們跑上去把杏子拾到草帽裡,拿到陰涼處一起吃杏子。三姑找了塊石頭,她喜歡吃杏核,她砸好的也會分給我們一些吃。

過了那一年,據說那個胖丫頭一家搬走了,再也聽不到胖丫頭爽朗的笑聲了。在我家的那棵杏樹上,也沒有那群孩子的身影。也許長大的長大,嫁人的嫁人……

我們具備了上杏樹的本領,杏子還沒熟好,就悄悄爬上杏樹,把那些綠綠的杏子摘下來。摘不下來的就連樹枝一起扯下來,塞到嘴裡的時候,我們緊緊的閉上雙眼,盡情享受著綠杏子帶來的酸爽。小時候家裡幾乎很少吃到水果,那棵杏樹給我們產下的就是最好的水果。真正到了杏子要成熟的季節,那棵杏樹空空如也,它不好意思的站在那裡,它恨不得把我們一群饞孩子都舉報。要是細心一點,還是會有些驚喜,在杏樹的樹梢上,掛著零星幾顆黃杏子,我們高興的叫來大人,催促他們拿著長杆子從樹上搗下來,我們又如獲至寶一般,開心的拿著黃杏子向大人顯擺。

逐漸的我們的生活好了,目光不再聚集到那棵老杏樹上面。當我們吃著蘋果、梨子的時候,也想不起光顧那酸溜溜的杏子了。不知道在幾個春秋裡,杏子從青綠到黃燦燦,再到自然脫落,它失落的立在那裡,渴望著有人來品嚐一下它的甘甜。在那些春去春來的季節裡,也許只有爺爺奶奶拿著掃帚在那棵老杏樹的下面,不止一天的把那些熟透了的杏子掃到一起,在掃的過程中,爺爺肯定會坐下來,拿起熟透了的杏子塞到嘴裡,然後露出慈祥的笑容。後來,連爺爺也不再留戀那棵杏樹,他去了另一個世界,我似乎又看到奶奶默默的在那棵老樹下走過,她的內心一定是百感交集,奶奶也會蹲下來,拾起已經熟透了果實,品嚐一下後再掃到一起。

現在,每次回到家裡,總把目光遠遠投向那棵老杏樹。它有沒有結出甘甜的杏子已不再重要,只要看到它依然堅挺的站在那裡,我的內心才會平靜。只要看到它的身軀,我依然能感受到一切還在。

當然,在那棵老杏樹上,充滿感情的不止我一人。去年浩弟就作過一篇文章,在回到老家看到老杏樹後。當時看的我熱淚盈眶,的確,它不再是簡簡單單的一棵樹,而是所有鄉愁與美好回憶的載體。我們都在懷念它,就像我們在懷念美好的過去一樣。

我希望那棵老杏樹還能堅挺的活下去,讓我們的記憶還能寄存在它那裡,當我們回到那裡的時候,還會想起曾經的朝朝暮暮。我相信,那個場裡已經不可能恢復往日的熱鬧,但是,我們的記憶力還能聽見胖丫頭的笑聲、爺爺的咳嗽聲……

老杏樹呀!老杏樹。此情難得,堅挺的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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