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從我們第一次找金廣來，他要給我們拿回扣的時候，我便意識到了他是一個心思活泛的人。
以他們的態度來看，這幾個人擺明是提前商量好了對策，準備憑藉數量優勢，來我這裡哄抬價格了。
金廣來見我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在一邊開口道：“小葉，我說句私下場合的話，你別生氣，也別嫌我說話難聽，行嗎？”
我雖然反感金廣來的兩面三刀，但還是強忍著怒氣：“你說。”
“我們這些人當中，最長的都已經在中心醫院趴活八年了，很多人認識張祥的時間，比你都早。張祥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清楚，他這個人為了賺錢，賣假煙、假酒，把過期食品改日期，什麼樣的缺德事都幹過。”
金廣來見我沒有打斷他，繼續說道：“張祥要整合救護車資源，是為了多賺錢，他現在是個大老闆，十萬八萬的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但我們如果能多拿一兩萬塊錢，可能全家半年的生活費，或者孩子一年的學費就出來。”
旁邊一名面相憨厚的中年也跟著說道：“我們幾個商量過了，這車你如果想收，就全都按照最高價格去走，然後我們每人拿出一萬塊錢，作為你的辛苦費，你看行嗎？”
我見這些人果然是統一口徑來的，拿起煙盒說道：“我不知道馬驢子退場的事情，你們是否清楚！實話告訴你們，就他那臺車，我們才給了八萬塊錢，你們憑什麼覺得自己能要最高價啊？”
對面的青年嗤笑一聲：“誰都知道李浩源比張祥更狠，我們為什麼願意跟你談，不就是因為張祥給的錢多嗎？如果你像李浩源一樣往死壓價，那我們直接把車賣給李浩源多好呢？”
另一人直接站了起來：“我們今天過來，是給廣來面子，但你似乎不想給我們面子！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別聊了！”
“哎哎哎！你既然都說了是給我面子，怎麼撅著大腚就要走呢！”
金廣來見狀，連忙起身拉了一下那個人的胳膊，然後對我笑道：“小葉，我知道今天這種情況，你可能會覺得是我們綁在一起跟你整事兒，但我們其實就是一群普通老百姓，救護車不幹了，總得繼續生活！我們不像你們，在社會上混，賺的都是俏錢！能多拿一些錢，對我來說真的是太重要了。”
我聽到金廣來這番言論，又看了一下將視線投在我身上的幾名車主，做了一個深呼吸：“最高的收車價格，你們肯定拿不到！如果我同時收回去六臺車，而且全部用最高的價格收購，跟張祥沒辦法交代，到時候就算我說自己在這裡沒做扣，他也不會相信我。”
金廣來眨了眨眼睛：“那你能給多少？”
“根據車型，在最高限度的價格上減去一萬，你們答應給我的一萬塊錢好處費，也不能少。”
我沉吟片刻，開出了每臺車減兩萬的價碼。
雖然嘴上說要一萬塊好處費，但這錢我並未準備裝在自己兜裡，而是一同抵扣車款。
如今張祥已經被李浩源嚇破了膽，很多事都不敢親自參與，而是交給了我。
這讓我我很大的操作空間，如果我想黑錢，所有車都按照最高價去報，張祥也拿我沒辦法。
如果我給張祥省錢，他會給我額外的獎勵嗎？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對他這隻鐵公雞來說，給我一臺救護車去幹這個活，他已經吃虧了，自然不會再給我多拿錢。
我要把這筆錢給他省下來，不是因為跟他有什麼感情，而是因為江湖道義。
收車這種事畢竟人多嘴雜，一旦我吃回扣的事情傳出去，不僅張祥會多想，外面的人也會罵我是個損籃子，連自己的大哥都坑。
而且以張祥的性格，一旦知道我吃回扣，肯定會藉此拿那臺屬於我的救護車說事。
跟他這種精明的人打交道，凡事都要謹慎。
我說出方案後，見眾人不語，慵懶的靠在了椅子上：“這個價碼，是我能給出的最大限度了，我相信李浩源那邊的價格，絕對不會比我更高！如果誰能接受這個條件，大家就坐下來喝酒、吃飯，如果誰不能接受，恕不遠送。”
幾人面面相覷，都將視線投向了金廣來。
金廣來被眾人看的不自在，似乎覺得這樣會讓我認為他是幕後主使，尷尬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提高音量：“你們別這麼看著我啊，我早就跟小葉商量好要賣車了，他這個價格我能接受，就看你們自己怎麼想了。”
坐在我旁邊的禿頂中年率先開口：“這個價我賣了！最近李浩源的人整天去我家鬧事，就連我丫頭放學，都覺得有人跟著她！早賣早省心！”
“那我也賣！”
“算我一個！”
“啥時候能見到錢啊？”
“……”
我聽到眾人的七嘴八舌，開口解釋道：“合同我們都已經帶來了，只要你們在上面籤個字，把車和大綠本交上來，後續過戶的問題，我們會找黃牛處理，咱們一手交車，一手交錢。”
大川見我開口，拿起旁邊的檔案袋，起身給現場的眾人發起了合同。
那名禿頂中年在委託書上籤完字，見旁邊青年不為所動的鼓搗著手機，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小朱，你咋不簽字呢？”
小朱低頭鼓搗著手機：“這個價，我賣不了，除非按照最高額度給我錢，否則這車我不賣。”
金廣來聽到小朱這麼說，頓時皺眉：“小朱，你這話啥意思啊？大家來之前不是說好了麼，一起把價格咬住，只要合適就全賣了！你這時候起高調，不是讓我難做嗎？”
“你難做，那就不做了唄！”
小朱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起身就走：“反正這車我不賣了！”
“大川，把他攔住！”
我看見小朱這個反常的舉動，還有他望向門口的那一眼，頓時意識到了不對勁，一邊讓大川把人攔住，一邊拿起手機，準備讓吳桐他們上樓。
“嘭！”
就在這時，半掩的房門被人踹開，一道怒吼隨即從門外傳來：“媽了個B的，今天我看誰敢籤這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