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慕南風。

二月間要舉行春闈考試,這可是關係他人生的大事。

晴雯早讓人在他的書房裡擺了一張床,溫書累了就躺下睡,睡醒了就接著溫書。

被褥都是新做的,暖和和的;屋子裡的火盆燒的一直是最好的銀霜炭,保證他不被冬日的寒風凍著。

吃飯由紫竹軒的人做好了送過來,一日三餐定時足量。

晴雯還讓廚子偷偷做些葷食給他,誰也沒有規定借住在寺廟裡的人,就必須得只吃素食吧?

葷素搭配,營養均衡,跟伺候現代高考生一樣精心。

慕南風這一正月就窩在紫竹軒溫習功課,一次門都沒出過。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他不是矯情的人,他和晴雯對彼此的好是相互的,他都記著呢。

他心裡憋著勁,要等金榜題名時,跟晴雯正式提親,壓根沒想出門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會兒慕軒閣開業,鑼鼓喧天的,把他吵的煩不勝煩,終於出來了。

晴雯不想讓他看到迎祥郡主,怕他看了多想,先迎上去攔著他。

“慕公子,鄰家館子開業,是不是吵著你了?你再忍耐一會子,很快就過去了。”

“沒事,恰好溫書累了,我出去看看熱鬧。”慕南風腳步不停,仍往外走。

旁邊要開家素食館,年前他就知道了。

不過他不知道是誰家開的,也沒多分心去打聽。

現在對他最重要的是考試,只有考中了,他才更有能力幫晴雯解決這些煩心事。

晴雯見攔他不住,只好跟著他又一起出來。

那邊的迎祥郡主一直關注著她這邊的情況,看到慕南風出來,眼睛裡透出一抹歡喜。

可是看見緊跟著出去的林晴雯,那歡喜立馬變成了恨意。

慕南風也看到了迎祥,明顯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忠順王爺怎麼把這名聲臭不可聞的小女兒放出來了?

抬頭再看那館子的招牌,“慕軒閣”,他眼裡的神色可就精彩了。

羞窘?厭惡?惱怒?

晴雯看著他眼裡神色的變幻,不明所以。

“你回去溫書吧,別耽誤了最重要的事兒。你放心,這些人我自己能應付。”她輕聲道。

“嗯。”

慕南風回頭往紫竹軒走,他一個大男人,不屑跟小女子正面槓。

要收拾她,不能他親自出手。

“你別擔心,暫且忍耐些日子。你是因為我才招惹上迎祥的,這事我替你解決。”他說。

“我就怕你這麼想,”晴雯不贊同地道,“之前確實是因為你,可是之後卻是我們兩個人的恩怨了。

這事你就別管了,安心準備考試吧,我還等著今科狀元郎,為我的館子親手書寫招牌呢。”

“若是真能得中狀元,我連紫竹軒的菜譜都親手寫。”慕南風也笑了。

“那我以後就改行了,我不賣素食,改賣菜譜好了,指定比開館子還賺錢。”

兩人說說笑笑著回了紫竹軒。

……

迎祥郡主的人很沒有涵養,攬客的手段極為低階下流。

他們就好像經過專門培訓一樣,臉皮都賊特麼地厚,見人就扯著胳膊往自家館子裡拽。

一邊說著自家館子低價促銷,一邊詆譭紫竹軒菜品劣質高價。

最可恨的是,他們站在兩家館子中間拉人還不夠,見人往紫竹軒去就越界過來搶人。

頭一次到這裡來的客人,被他們這麼一忽悠,再加上說不上是熱情還是蠻橫的拉扯,就都被扯到那邊去了。

一中午下來,紫竹軒的客人只有幾個熟客。

儘管考慮到今天的情況,準備的食材不是很多,但還是剩下了不少。

賈芸和廚子、雜役們看著那些剩餘的食材,神情都有些壓抑。

如煙、彩蝶和金釧兒也到廚房來了,面上也有些憂心。

“我去找他們理論!”賈芸氣惱地道。

“對,去找他們!沒他們這麼不講究的!”有廚役也惱了。

“算了!”晴雯搖頭道。

若是不知道慕軒閣的東家是誰,她或許真領著自己的人去理論理論。

可對面的人不是一般的潑皮無賴,那可是迎祥郡主,背後更是她惹不起的忠順王府。

或許,迎祥郡主就等著她前去理論呢。

到時候她就說自己是找上門去打架的,下狠手揍她的人一頓,人家也有說法,誰讓她們自己往前湊的呢?

明知道會吃虧還要愣往上衝,她才沒那麼傻呢。

……

“沒事,剩下的咱們自己吃,”晴雯安慰道,“晚上食材準備的再少點兒,咱們撐一段時間,就不信他們一直半價攬客。”

“不然明天咱們也降降價吧?這樣沒人來總不是事兒。”一個廚子猶豫道。

“不行!”

陳三源立馬反對道,“咱們館子的菜價沒有多少暴利,像他們那樣打半價根本就是血虧,降得少了又沒意思。

人家拿價格壓咱們,就是等著咱們跟上呢。咱們真要降價就正中了人家的圈套,拖也能把咱們拖垮了。”

“那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一點兒應對辦法都沒有吧?”有人憂心忡忡,“而且,聽說他家的口味也還行,等著人家自生自滅怕是不行。”

“姑娘,要不,明天我到外面去彈琴吧?看看能不能招攬一些喜好風雅的客人?”柳如煙猶豫道。

“那……行吧,明天你先試試。”

晴雯也有些猶豫,心裡感覺這樣解決不了問題,可又不忍心打擊他們積極想辦法應對的心意。

所有的人心情鬱悶地過了一夜。

翌日午膳時間,柳如煙在紫竹軒的院子裡彈起了古琴。

琴聲悠揚,確實引來了一些客人。

可是不到一刻鐘,慕軒閣門前再次響起鑼鼓聲,“咚咚鏘鏘”一陣亂敲,直接壓住瞭如煙的琴聲。

這些人真是不講武德!林晴雯心中著惱,卻也沒有辦法。

她和賈芸低估了慕軒閣的戰鬥力,或者是她太大意,怎麼也沒想到,慕軒閣的東家竟是迎祥郡主。

以迎祥對她的恨意,她根本就不是來做生意的,就是來攪亂她的生意的。

這是一場君子與無賴的戰役,如果她應戰,就輸了;如果她不應戰,也輸了。

晴雯不想輸,可是怎麼才能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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