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伊人妹妹是敗犬嗎?

龍吟城很大,平民百姓以百萬計,但是權貴階層就那麼多。

有資格和渠道知道太后娘娘賞賜琅琊王府的事兒,基本就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及其裙帶家眷親朋,覺得這事兒可能影響到自己,或者能謀求點什麼好處,防患一些損失的,那就是三品以上大員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最先在傳話,說太后娘娘要給琅琊王和房三小姐指婚,目的是平衡朝堂局勢,要麼削弱宰相房杜魏的權柄,要麼對九州府做出一切牽掣。

從太后娘娘這樣豐厚的賞賜來看,她似乎純粹是出於公義和朝廷需要做出這樣的調整,而不是覺得房杜魏和琅琊王府有不臣之心,需要敲打一番。

既然如此,某些旁觀者幸災樂禍帶來的愉悅感就沒有那麼強,而對於房之湄來說更不需要擔心什麼,她只想求證這事兒的可信度。

房之湄便去問房杜魏了。

面對自己的爹爹,房之湄並不需要拐歪抹角、旁敲側擊,只是詢問的時候有些羞澀。

房杜魏卻否認了:“雖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但太后娘娘心性沉密,城府深阻,愛憎喜惡難見於容色。

宮中沒有旨意傳達之前,都只是一些人在放風試探,不必介懷.”

聽到房杜魏這麼說,房之湄自然是失望之意溢於言表,可是房杜魏卻又告訴她,他在散朝後和秦守安說好了,讓秦守安陪房之湄去參加詩會。

房之湄便琢磨著,能夠坐穩執宰之位的人,要說不擅長揣摩太后娘娘心意,絕無可能,只是爹爹位高權重,不可能貿然妄意宮中意圖,以免多生紛爭。

可他應該也是分析出了一些東西的,否則哪能在散朝的時候和秦守安講這種事情?其中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有事嗎?我現在去九州府.”

秦守安伸出手來,在房之湄的頭髮上拍了拍。

語氣中有些感慨,兒時的青梅竹馬露出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樣,而他卻已經要去九州府坐堂了。

按照規章制度,這時候很多衙門的官吏和社畜沒有什麼區別,九州府的普通官吏還有定期的休假,可是他這個府君卻是沒有的,如無特殊情況,每天都要去九州府坐堂。

好在他是王爺,總享受特殊,制度對他來說也是靈活的,只要不太過份,言官參他坐堂懈怠,偎慵墮懶,倒也問題不大。

老王爺秦恆,就常常在坐堂的時間裡在花街柳巷遊蕩,甚至招來名妓於九州府狎玩享樂,隔三差五就被言官參上一本,卻也沒什麼事。

反正作為皇室宗親,沉湎享樂才是正道,最不需要的就是好名聲。

在如何做好王爺這一份有前途的工作上,秦恆給了秦守安一個完美的示範,秦守安決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已經有這樣的底氣了,畢竟老父親只是在江湖上搞搞送上門的女俠,偶爾抓了一些來頭過的。

秦守安可是搞了江湖上一個頂級大宗門來著,老父抓的女俠裡,也沒有比山主來頭更大的。

“守安哥哥,昨天上午皇后娘娘就回宮去了.”

房之湄任由他抓著頭,有些嬌聲嬌氣地彙報著。

她的臉頰微微泛著紅暈,畢竟指婚的事兒傳遍了整個三坊七巷,很多人看著她,大概覺得她是在向未婚夫婿撒嬌吧。

“嗯,我昨天中午就見著她了,我們還去了好玩的地方.”

秦守安及時打住了。

小時候他和其中一個去了一個地方,另外一個是絕對也要去的。

現在可不行了,皇宮不能亂闖,更何況是地下宮殿?房之湄進宮很方便,可是榮寶寶也未必帶她去過重生殿。

“皇宮裡還有好玩的地方?我怎麼不知道?”房之湄不由自主地收斂了做作出的嬌憨和天真,明亮的眼眸狐疑地轉動著,皇宮裡好玩的地方莫非是皇后娘娘的閨房、鳳榻?

房之湄也常去宮中陪榮寶寶,只覺得皇宮裡夏日裡比較陰涼,其他季節就有些陰森森的,連太后娘娘都不願意多呆,沒事就起駕去皇家別院裡小住。

“我看了宮中女官跳舞.”

秦守安隨意糊弄過去,而且宮中的女官舞蹈,確實好看,那種氣度和優雅,還有鐘鼓樂團的配合,在外面是很難見到的。

“爹爹說,你會陪我去參加詩會.”

房之湄也沒有多去吃味榮寶寶,反正自己和守安哥哥之間還有太后娘娘指婚的可能呢,榮寶寶就只能在房之湄的大婚之日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打滾了。

不,不,這事兒還沒定,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房之湄提醒著在對榮寶寶的心態上已經有些得意忘形的自己。

“是啊。

你不記得在小時候,我就能三步成詩嗎?”秦守安在這方面還是很有自信的,大凡接受過九年義務制教育,就能夠背誦幾百首千古絕唱,那是放到任何一個時代,都能橫推萬古詩文的巔峰之作。

在別的一些什麼世界,一首詩詞還能召喚神佛,仙人投影,英靈降世呢!

現在去參加個詩會,贏得無數跪拜臣服,也只屬於基本操作。

“嗷嗷嗷,引頸向天吠,白狗泥打滾,黑狗雪中跳.”

房之湄對秦守安的詩記憶猶新,小時候還沒認識幾個字呢,秦守安就能作詩了,自然被房之湄視作驕傲,還學了回去背給爹爹聽,只是當時爹爹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讓房之湄認為是守安哥哥的才情震懾住了爹爹。

“咳……你放心吧,今時不同往日……伱怎麼還記得這首詩?”秦守安微微臉熱,這種打油詩,小時候糊弄房之湄和榮寶寶足夠了,沒有想到的是今時今日她還記得。

“嘻嘻,沒有關係啦。

我已經準備好了幾首詩,你去之前背背就好了.”

房之湄主要就是和秦守安說這事。

說完,她就從袖兜裡拿出一疊寫著蠅頭小楷的紙張,塞進了秦守安的車窗裡,倒是順便和月卿和晗心打了個照面,懷瑜卻正在低著頭,大概是在整理守安哥哥的袍子或者鞋子之類的。

房之湄所擔心的是,守安哥哥小時候自然聰慧擅文學詩詞,可是他這麼多年在天道門習武,肯定耽於學文,而且詩詞一道,博大精深,絕不是臨時抱佛腳就能夠重新撿起來的。

當務之急當然只能是房之湄出手給他準備了。

這幾首詩,都是房之湄近年來的得意之作,卻並沒有拿出去傳唱過,現在看來倒是正好。

房之湄在龍吟城中有才女之名,絕非只因為她是相爺之女,真才實學當然是有的,這幾首詩也是她的得意之作,歷經揣摩修改,完全拿得出手。

一般人若有佳作,自不會輕易署他人之名,但是對於女子來說,心上人的才名就是她的驕傲,送給守安哥哥是完全不心疼的。

“哦嗚……”秦守安開啟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默唸了一首,頓時有些驚歎,“伊人妹妹,你這詩詞,怕是有易安居士五六分功力了.”

秦守安其實也不知道這樣的評價是不是高了,可是小朋友畫幾粒羊糞球在紙上都能夠得到爹爹的稱讚畫功了得,對於自己青梅竹馬得作品高看幾眼也是理所當然啊!

“易安居士是誰?”房之湄抿著嘴唇,略一沉思,眉頭皺攏又散開,實在想不起來易安居士是哪朝哪代的詩人。

聽守安哥哥的點評,好像也是擅長婉約感傷的女詩人。

“該不會是守安哥哥這些年認識的女才子吧?”房之湄忍不住有點酸酸地懷疑。

既然房之湄的得意之作,也只有這人的五六分功力,那若是歷史上的人物,必然大大有名,而房之湄卻完全沒有聽過,就只有可能是同時代的什麼才女了,不求聞達於當下,卻勾住了守安哥哥的心。

“哈哈……”秦守安忍俊不禁,他倒是想認識認識李清照,可惜沒有這機會啊,千古第一女詞人,北宋第一女賭神,誰不想結識一番?即便秦守安對詩詞交流興趣不大,一起去賭場玩玩也好啊。

儘管沒有什麼關於李清照相貌的記載,但她爹爹可是非常著名的美男子,想來李清照也是個美人,尤其是她的某些詩詞,很能夠看得出來她也是個風流才女,秦守安回憶了一首,吟道:

“素約小腰身,不奈傷春。

疏梅影下晚妝新。

嫋嫋娉娉何樣似?一縷輕雲。

歌巧動朱唇,字字嬌嗔。

桃花深徑一通津。

悵望瑤臺清夜月,還送歸輪.”

聽到秦守安吟詩,房之湄聽在耳中,不禁大驚失色,這如此風騷入骨,如此明目張膽地以女子口吻打情罵俏的,絕對不是守安哥哥的作品。

眾目睽睽之下房之湄也不方便質問,顧不得許多,連忙踩上梯子上了馬車,就鑽進了馬車中。

“咳——”

房之湄看到懷瑜雲鬢微亂,正在咳嗽喝水,而月卿和晗心正吃吃發笑,不由得有些臉紅,知道是自己這著急忙慌的樣子,被人看穿了一些心意。

這時候卻也不是在意矜持嬌羞的時候了,房之湄心念急轉,馬上就準備好了措辭,

“守安哥哥,易安居士這首詩是向你邀約會面時寫的罷?挺好的。

不過,光是這一首,伊人妹妹可是有些不服氣的,未見得比我寫的強上太多……桃花深徑一通津,她是真敢寫!”

在房之湄看來,這首詞不見得有多高明,但作為女子寫這個真的挺大膽,基本就是……就是那些勾欄瓦舍裡女子邀約客人,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做點什麼的意思。

“哦?伊人妹妹不服氣?”秦守安雙手放下,提了提袍子,一手輕輕地拍著懷瑜的後背,一邊繼續逗房之湄:“那你聽聽這首.”

房之湄連忙雙手握成了小拳頭,耳朵豎起來,眼睛鼓鼓的,聚精會神地看著秦守安。

守安哥哥即便不怎麼學習詩文了,但看來還是有一定詩詞文章的修養,他既然如此推崇那易安居士,想必真的是房之湄的勁敵。

要是那易安居士還贈送了一些詩詞給他,而這也是他願意和房之湄一起去詩會的底氣所在,房之湄真的……大概就像那街上爭奪小公狗卻被別的小母狗撕咬的滿身是傷,不得不落荒而逃的敗犬罷了!

“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

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

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

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蕈涼.”

秦守安又吟了一首李清照的《醜奴兒·晚來一陣風兼雨》。

吟完,秦守安笑意盈盈地看著房之湄,伊人妹妹還是那麼可愛,隔著不知道多麼遙遠的距離,和人家易安居士較勁……只是秦守安也覺得有些奇妙,世間擁有如此才情的女子,卻透過他傳播的文字,彷彿產生了一種跨越時空的交際。

房之湄聽完,依然不覺得有多麼才氣縱橫,壓迫的她甘拜下風,但是這首詞真的大膽,房之湄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寫給守安哥哥……

“三小姐,殿下唸的這首詞講了什麼啊?”月卿看到房之湄臉頰紅撲撲的,不禁有些好奇。

“又是風啊雨的,大概就是說晚上好涼快.”

晗心似懂非懂地說道,這些讀書人就是奇怪,下完雨好涼快也要寫這麼長的一首詩。

“這首詞,是你們殿下認識了一個女子,這個女子梳妝打扮的美美的,身上穿著輕薄如蟬翼的衣衫,跟沒穿似的,和你們殿下說今夜的涼蓆一定非常涼爽……”

房之湄說完,一邊哼哼,一邊倔強地昂起頭,原本男子風流,尤其是守安哥哥作為親王殿下,難免有無數女子投懷送抱,房之湄也不至於像母親那樣嫉恨成仇,但是說著他陪她去詩會的事,卻想起了另外一個女子,這讓房之湄如何受得了?

最關鍵的是,這個女子竟然如此大膽如此風騷,明顯和守安哥哥顛鸞倒鳳度過了不知春宵幾許!

看來在守安哥哥心中,房之湄是才氣不如她,風騷不如她,知情識趣也不如她,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呆在這裡?

說著房之湄就欲掩面而去。

看到她真的傷心了,秦守安連忙一把拉住房之湄,順勢將她摟進了懷裡緊緊抱住,低頭看她:“傻瓜,易安居士是幾百年前的女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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