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鳳凰于飛

這一座驛站是外地官員入京前,最後進行整理、休息,以及和有司衙門接洽的地點。

有時候因為一些程式和禮節上的需要,甚至會在這裡蹉跎數月——最長的記錄是元鳳三年,江南省巡撫唐夜曲入京請罪,卻被一道聖旨拒之門外,在這驛站中蹉跎歲月整整一年。

後來這座驛站甚至被戲稱為江南小衙門,來自江南省衙門的公文絡繹不絕地送到這裡讓唐夜曲處理。

驛站來往的人太多,長住的人也多,難免會產生各種各樣的需求,驛妓也應運而生。

既然能夠在驛站經營皮肉生意,那自然也是像教坊司那樣屬於官方背景。

只是教坊司的姑娘們是禮部在管,而這些驛妓卻是吏部的人,有人說是吏部眼紅教坊司的收入,也有人知道內情,說是吏部尚書在去教坊司時受了氣,乾脆就弄了個驛妓出來。

這自然是胡扯,要嫖還得出城趕往各個驛站,顯然太為難養尊處優的尚書大人了。

秦守安倒是更清楚一些,驛妓是宮裡的公公或者女官在負責,她們都是探子。

有些官員懷疑驛妓的身份,還會在夢裡說一些忠君愛國之類的話,試圖討好宮中。

有些則並不知情,肆無忌憚地胡說八道,最後到烏紗帽掉了都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瑜團師太拿出換馬通行的文牒,驛長連忙牽了疲馬去馬廄準備換馬。

“這位美人,和夫君一起上路呢?你看這夜黑風高,道路難行,容易人仰馬翻.”

一個額頭上有閃電疤痕的削瘦男子,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你這漢子莫要講胡話,直道上篝火不斷,何來的夜黑風高、道路難行?”瑜團師太是出家人,感覺到對方嬉皮笑臉,言行輕浮,卻也不以為忤,只是退後了幾步,避開對方身上濃重的酒氣。

“那也可以來歇息一會嘛……我這裡有好酒好菜,把你夫君喚來,大夥兒一起吃吃喝喝,豈不快哉?”疤痕男子指了指茶亭,眾人正圍在一起喝酒吃肉,石桌子旁邊正烤著一整條牛腿,炭火熊熊燃燒,烤的牛腿唧唧冒油。

這些人穿著打扮各異,顯然有些是一起行路,有些則是臨時聚在一起吃喝。

他們拿著小刀,削下一片,蘸了小料塞進嘴裡,江湖人牙口都好,大口吃肉喝酒,再把那旁邊滷熟的牛筋嚼的細碎,直呼過癮。

“多謝……”

瑜團師太正欲拒絕,想到殿下肯定還未用晚膳,又馬不停蹄地趕路,他畢竟只是個九品不到的孩子,和黑姬白姬一樣,在瑜團師太眼裡還沒長大,正是需要人照顧和憐惜的年紀。

“那我用點牛肉.”

說完,瑜團師太腰間長劍出鞘,猶如雪色揮舞,空中閃過幾道迅疾如電的浮光,把茶亭外的一根竹子削成了去皮的竹籤。

在眾多江湖客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瑜團師太又是幾劍,削了大片大片的牛肉疊起串在竹籤上,然後拿起來走出驛站,走向駐馬停步在路邊樹影下的秦守安。

“殿下,先吃點東西吧.”

瑜團師太把竹籤高高舉起。

秦守安只見夜風分開她的紗簾,瑜團師太美麗的眼眸中滿是關懷和期待,先接了過來,卻還是覺得有些好笑,她這是從哪兒弄來這麼大的牛肉串啊?

完全可以開一家蘭州牛肉麵店了。

那群江湖人剛才見到瑜團師太神乎其技的劍術,心中驚駭,跟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剛想說這小娘子真賢惠,其中一人卻看見了面紗下瑜團師太的臉,不由得驚呼:“寂靜照鑑庵的師太,請問是否瑜團師太?”

瑜團師太的特徵還是比較明顯和不一般的。

瑜團師太摘下圓帽,微微點頭。

“罪過,小的該死!”疤痕男子連忙賠罪,然後給自己左臉狠狠一巴掌,頓時把自己扇得昏頭昏腦,踉蹌著坐在了地上。

其他江湖人也趕緊合十告禮,這寂靜照鑑庵只是皇家庵寺,並非江湖宗門,但是名望卻並不亞於那些江湖大宗門,主要就是四位師太常年樂善好施,將宮中的各種賞賜都用來賙濟貧民,兼且醫術高明,治病診療分文不收。

這樣德高望重的出家人,再桀驁不馴的江湖人,也得保持幾分尊敬,尤其是活躍在龍吟城及其附近的,更是知道這幾位師太的武道境界深不可測。

瑜團師太微笑回禮。

眾人行禮抬頭,目光都落在那依然在馬上的貴公子,不由得心中疑惑,得是什麼人物,才會這樣大大咧咧地坐在馬上,由瑜團師太送來肉食,如此坦然受之?

“府……府君!”

終於有人認出了九州府府君的朝服,“參見府君!”

跪了一片。

那疤痕男子更是汗如雨下,幾欲暈厥,他原本也沒有存著什麼為非作歹的心思,只是覺得路上遇見美人,想結識人家小夫妻……

哪裡知道美人是寂靜照鑑庵的師太也就算了,這男子竟然是九州府的府君!

“起來吧……”秦守安說完,看到眾人皆起身,有一個卻是額頭都貼在了地面上,渾身發抖。

九州府府君的身份,對於像古瓶七星劍門的鳳瑤光、珈蘊仙子這些人來說,還沒有那麼可怕,但是對於沒有大宗門撐腰和強橫背景,出身普通的江湖人來說,那跟土雞瓦狗遇見真龍沒有什麼區別。

“府君,剛才哈利波……”旁邊馬上有人解釋了,順帶求情:“還請府君下令,讓我們兄弟來收拾他!保證讓他以後再也不敢嘴賤犯渾.”

“瑜團師太並沒有不高興……起來吧,沒事.”

秦守安當然不會這麼小氣,只是苦口婆心地叮囑:

“江湖上老人、小孩和女人,能不碰就不碰。

尤其是女人,小心她給伱一拳,你未必受得了,身敗名裂,江湖性死亡也是有可能的啊.”

儘管聽的不是很明白,但哈利波也知道府君沒有拿他問罪的意思,站起來連連點頭聆聽教誨。

驛長牽了馬過來,恭敬交給瑜團師太,心中卻在暗笑,真是一幫蠢貨,人家拿著宮中的驛站通行文牒,官家的身份是你們能調戲的?

可惜這兩位似乎十分大度,並沒有將這群把茶亭弄得烏煙瘴氣的傢伙打上一頓。

瑜團師太和秦守安繼續趕路,秦守安吃了幾口,便把竹籤遞給瑜團師太。

瑜團師太露出些嬌媚的笑容,卻不肯當著秦守安的面吃,而是摘下圓帽以後,側過頭去背對著他,才小口地咬了一片。

“師太,像我們騎馬趕路,可以大口大口地吃肉塞滿嘴裡.”

秦守安知道瑜團師太有著高明的唇舌技巧,就算嘴裡塞滿了牛肉,也能夠輕鬆地利用口腔中的各個部位和肌肉,靈活地細嚼慢嚥。

“嗯……”瑜團師太只是鼻子裡哼哼,然後轉過身來把竹籤遞還給了秦守安。

他看了看剩下的牛肉,伸出舌頭一卷,瑜團師太正好回頭看到這一幕,臉頰忽然氾濫上了淺淺的桃紅,連忙一邊吃口裡的牛肉一邊默唸心經。

“對了……黑姬和白姬,她們肯定不會那麼聽話,我估計她們就在我們身後幾里地的位置.”

瑜團師太腦子裡浮現出了一些那天晚上的畫面,連忙用那兩個人來轉移注意力。

畢竟只要一想到她們,無論是瑜團師太還是秦守安,都會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沒有什麼心思想一些旖旎之事。

“上次我聽山主說了,她寄希望於她們的特殊體質,能夠讓日月山同時出現三名大宗師.”

秦守安對此不抱什麼希望,黑姬和白姬的體質確實非比尋常,可真要說到天賦,感覺她們比秦守安還是有些不如的。

秦守安尚且沒有什麼信心登臨大宗師境界,更何況這兩個終日腦子裡不想正常事兒的人?

她們要是成為了大宗師,再也沒有人管的了她們,秦守安都不敢想象著江湖會被她們攪合成什麼樣。

“慢慢來吧……師父正值盛年,而且大宗門的江湖地位,也不一定要靠更多的大宗師.”

瑜團師太頗為自傲地說道,其實真要說江湖地位,日月山還是很高的。

一直以來日月山和天道門在江湖中是並駕齊驅的巨擎,日月山和宮中關係愈發緊密的時候,天道門的弟子又成為了九州府的府君,讓二者的地位和名望再次平衡。

“對了,白姬為什麼叫你七師姐?”秦守安有點不敢相信,瑜團師太在日月山中居然只能排第七?

儘管輩分長有次序並非按照實力來排,但這顯然說明了日月山中像瑜團師太這樣強大的九品至少就有七個。

武當七俠中武功最高的並非宋遠橋,但日月山二代弟子裡,武功最高的應該還是重畫媚。

“除了大師姐在宮中,我們還有二師姐、三師姐坐鎮日月山。

有師父的威懾,其他各位長老,也不會不把二師姐、三師姐放在眼裡,目前宗門管理的還算井井有條,都是兩位師姐的功勞,她們任勞任怨,可比我們幾個辛苦多了.”

瑜團師太有些慚愧地說道,原本各司其職,也沒有想過誰更辛苦一些,只是最近瑜團師太常常有些想入非非,似是被那天晚上的事兒擾亂心境,至今依未平復,而其他幾位師姐則好像視之平常,並沒有像瑜團師太那樣有點兒期待……

這樣的心事變化,讓瑜團師太有時候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和二位師姐換一下位置,回日月山平復下這種心境的裂痕,以免日趨沉湎男女情事。

只是沒有想到,今天去接殿下的任務,又交給了她,瑜團師太眼角的餘光輕柔地籠罩著俊秀而年輕的殿下,她倒好像是庵寺裡那些思春的小尼姑一樣。

兩人一路聊天,趕到寂靜照鑑庵,已經是半夜了。

對於曾經不眠不休地趕路的秦守安來說,這樣的路程真的不算什麼。

今夜沒有月亮,只有星光籠罩著鯤崙山脈和覆與山腳、沿破而上的寂靜照鑑庵。

秦守安從馬上躍下,自有軍士牽馬離開,他從十里外就留意到了,今夜附近的警戒變得異常嚴密。

他甚至看見了歸賢人殿前指揮使的旗幟,這位被父王秦恆認為“龍吟城中無敵”的大高手,已然離開皇宮,駐紮在了附近。

毫無疑問,山主生產的訊息也傳到了太后娘娘耳中,而山主生產的時候定然比較虛弱,功夫不復全盛時期,太后娘娘既要考慮她自身的安全,也要防備日月山的江湖仇家找上門來。

例如多年前在郡海唐家滅門的那個晚上,被山主逼退的大宗師。

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太后娘娘知道秦守安和她的閨蜜生了個孩子?

哎,其實山主大肚子以後就瞞不住的吧。

至於那些抗議太后娘娘獨佔寂靜照鑑庵的外地香客,打著不入庵寺上香就不會去的念頭,臨時搭建的棚窩也已經搬遷到了十里地之外。

秦守安感覺著各個暗處和適合安插哨崗的位置警惕而慎重的目光,心懷僥倖,多半是宮裡的高手調出來了許多,不然第一次上朝的那天,自己和榮寶寶挨挨蹭蹭多半會被宮裡的高手發現。

“殿下,這邊請.”

瑜團師太依然神色平和,笑容溫柔。

作為九品巔峰的高手,就算面對歸賢人,也不會心境波瀾起伏……能夠讓瑜團師太動容心亂的,只有那天晚上的事兒和眼前的殿下罷了。

“請.”

秦守安點了點頭,忽然抬起頭來望向鯤崙山脈的西北角。

哪裡是觀海聽濤崖,也是秦守安和小日月一起去過的半山腰,如今在那處背後的星空中,似有一片星雲被茫茫宇宙中被照耀的通紅。

紅光散漫,包裹了無數星辰,覆蓋了大半個天際,連那亙古永恆璀璨的星河,在那片紅光之下,也變得黯淡和虛無了許多。

“這片紅光……好像一隻展開雙翼的鳳凰……”秦守安有些不確定地對瑜團師太說道。

“我覺得不是像……它就是鳳凰,是為我們小公主出生的吉兆.”

瑜團師太遙遙望去,腦海中浮現出觀海聽濤崖山洞中的情景,那神秘莫測的青銅古棺,那一顆顆血色晶石組成的鳳凰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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