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這裡離政府不是太遠,葛國貞和政府大院的門衛很熟,順利地將車開進去停在了後院,帶著妻女朝周家走去。

他們走到衚衕口時,有幾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緩緩駛來,每輛車上都綁著一朵猩紅的大紅花,像一灘幹了的血,瞎子都能看出來是迎親的隊伍。

周書記如今不再是青花的周書記了,已高升到市裡成為了市領導。老百姓圍觀市領導家務事的慾望遠遠比縣領導更強烈,因此這條街上滿是向前傾斜的長脖子,朝著迎親的隊伍行注目禮。

周小周坐在最前面的車裡,從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他胸前戴著紅色的絨布小花。

他用冒著青煙的香菸點燃一串鞭炮扔了出來,地上瞬間“噼哩啪啦”地炸開了一團喜慶的紅色。

新娘和新郎的車排在第二。

葛春妮手抱於胸,冷冷地看著那輛婚車——像座半透明的牢房,看不清裡面的人,只是從玻璃上隱隱地透出些許的紅色,像收拾了半拉的犯罪現場,留下了殺手放火的顏色。

婚車停在了衚衕口,木頭一樣的周鵬飛下了車,開啟另一側的車門,一身大紅嫁衣的閻紅杏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裡,頭上戴著粉紅的假花環,臉上化著剛開始流行的新娘妝,粉厚的眨下眼睛都會簌簌地往下掉,眼線畫的像四條線形的蟲子趴在兩隻眼睛上。

“奶奶說要給紅包姑姑才能下轎。”車裡傳出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雖是新中國了,青花當地依然把新娘子下車叫做“下轎”。

周鵬飛便機械地掏出一個紅包遞了過去。

閻紅杏毫不拖泥帶水地接了過去,仍然沒動。

“新郎要給新娘子行三個鞠躬禮……”送親的隊伍裡有人喊。

周鵬飛站著沒動。

閻紅杏的哥哥閻虎和閻豹走了過來,按著他的頭想讓他低頭,他便像根會摺疊的棍子般由他們摁著鞠了三個躬。

閻紅杏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下車。

旁邊突然衝出來一個戴鴨舌帽、穿卡其色風衣的人,一腳踹在了閻紅杏的肚子上,她便以極誇張的姿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假頭花掉了,大紅的裙子也開了線

突發狀況讓所有人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只是傻傻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襲擊者也因用力過猛導致帽子飛落在地,露出一頭幹練的短髮,和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是何曉慧。

周鵬飛看著她,死灰般的眼睛裡有了些神采。

閻虎和閻豹凶神惡煞地圍住何曉慧想動手。

“放她走。”周小周疾步走過來說。

閻虎和閻豹在當地是很有些名頭的混混,怎會輕易放掉欺負妹妹的人。

“不想讓我二哥去派出所撈你們的話,就放她走。”

周小周的聲音不高,但威力十足。兩個混混是嘗過公安鐵拳的人,他們雖喜歡爭強鬥狠,也不由退後兩步,自找臺階去扶閻紅杏了。

“我不走,今天誰也別想讓我走。不是我死,就是周鵬飛和閻紅杏死。”何曉慧的恨意冰水般汩汩地往外湧。

她的袖口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光芒被陽光送進葛春妮的眼睛裡,刺得她生疼,眼淚不由得湧了出來。透過淚光,她看到王新軍和幾個穿制服的公安正試圖穿過擁擠的人群,心“咚咚咚”地劇烈地跳了起來。

看來周家早有準備……這個該死的周鵬飛!

葛春妮在心底咒罵著,拼命般朝曉慧衝過去,拉起她就往人群裡跑。

“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對狗男女!”何曉慧像條被扔上岸的魚,又蹦又跳地掙扎。

“除非你還想再進去!”

她當然明白“進去”是進去哪裡。十四歲到十六歲兩年幽暗的日子閃電般擊穿了何曉慧的身體,她卻像個屹立不倒的巨石,碎掉一大塊,仍不願意倒下。

“就算再次坐大牢我也不要放過他們!都怪閻紅杏那個賤人——”她嘴上說著“他們”,心裡更憎惡的卻只有閻紅杏。

“賤女人已經讓狗男人綠雲罩頂了,就放過他們吧……以後的日子,你坐在首都的辦公室裡,喝著咖啡,且看他們葉出葉落,碧色滿地。”無奈中葛春妮祭出了手中的核彈。

果然,何曉慧一下子安靜下來。

讓她停止鬧騰的不光是這個爆炸性訊息,還有向她們跑來的警察——她已看到了王新軍他們。

“快走,不然你身上的東西被他們搜出來想走都走不掉了。”

周小周早已看到了葛春妮。他攔住王新軍等人,佯裝和他們講情況,為葛春妮和何曉慧的逃脫製造時間。

就這樣,離開觀音閣一個小時後,葛春妮拉著何曉慧又回到了這裡。

兩人分別佔據了兩個窗臺,大眼瞪小眼。如果眼睛可以發出聲音的話,周圍已經響起了千軍萬馬的廝殺聲。

“賤人的事情是真的?”何曉慧問。

“嗯。”春妮答。

“就算這樣,我也不甘心吶!”何曉慧長長地嘆息著,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水果刀,“噹啷”一聲拍在了窗臺上。

“萬事抵不過不甘心。因為不甘心,所以無法放棄……”春妮從自己讀過的書裡為她尋找答案,說了半截又打住了。因為愛情是一種甘心屈從於對方意願和控制的熱望,為了那人,可以做撲火的飛蛾,可以毫不為己專門為他,可以像死士護主般地為他赴湯蹈火。

所以曉慧十四歲那年才會不顧父母的反對,義無反顧地替周鵬飛頂罪,導致她和家人間的愛恨糾葛至今未能消弭。

但這種愛一旦遭到背叛,報復也是玉石俱焚般激烈,所以今天她才會如此不顧一切。

春妮理解她的感受。她對老劉的感覺雖不如曉慧對周鵬飛那麼炙烈,卻也刀子般在她內心絞動著。、

在感情上,她承認自己不像曉慧那麼火焰般純粹,因為她被一根恐懼的弦牽著。她太害怕失去。

她痛恨這樣的自己,但還是組織了一下語言問曉慧:“你現在只是MIB中國公司的普通員工,如果你是中國的總裁,甚至是整個MIB的總裁,周鵬飛對你而言還會是切膚之痛嗎?”

曉慧好像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有些呆怔地看著她。

“告訴我,如果你身處那個位置,你還會像今天這樣嗎?”春妮知道自己觸碰到了一個關口,打通它,曉慧便能逃出來。

何曉慧拿起了那把刀,在窗臺上無意識地划著。

春妮走過去奪了下來:“觀音閣是文物,陪著我們長大,不許傷害它。”

曉慧又將匕首放回到窗臺上,開始陀螺般在地上快速踱步。

“回答我——”春妮步步緊逼。

卡其色的陀螺終於停了下來,果斷地搖了搖頭:“不會。處在那們位置,我可能會遇到比他優秀一百倍的人。”

“所以,讓他像灘蚊子血那樣幹在牆上吧,去尋覓永遠把你當成硃砂痣的人。”

春妮用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話勸她。

張才女在那本書中寫道:“也許每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的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何曉慧是下午走的,還是那位頗像費祥的Mr鄭來接的她。他這次開的不是桑塔納,是輛奧迪。

鄭哥親切溫暖地同葛春妮打招呼,十分紳士地給何曉慧開車門。

“看來是我狗拿耗子了,原來鄭哥一直在暗中做護花使者。”春妮開他倆玩笑。

“劉向陽沒有和我聯絡,但我從別人那裡聽說他留在北京了,是龐新枝幫的他,好像在盧溝橋那邊的一個國營單位……”曉慧輕聲在春妮耳邊說。

她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春妮笑著推上了車:“好啦趕緊走吧,別讓鄭哥等急了。”

待那輛奧迪走遠後,春妮才像被神秘的武功傷到了,開始由內而外一點點地坍塌。她軟軟地坐在文化館大門外的石臺階上,呆滯地望著熙熙攘攘的老街。

夕陽像個雞蛋黃般軟軟地掛在閣前路的盡頭,彷彿伸手一碰,就會散掉。

“是春妮啊,春妮你怎麼坐在這裡?”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葛春妮抬眼望去,王英阿姨那張關心的臉出現在眼前。

王英和別人合開的小飯店就在附近。劉家出事後,債主們就派個代表入駐了飯店,每天的營業額大部分被他們拿走了,只留下一小部分用來第二天的原料採買。

“阿姨,對不起……”春妮對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跑了。

王英看著她的背影,眼睛溼潤了。

……

雖然春妮中途離開了,葛國貞夫婦還是出席了周鵬飛的婚禮。他們被安排在主桌上。

按青花當地的規矩,新娘子的父母當天是不出席婚禮的,因此主桌上的葛國貞和林竹玉就格外耀眼。

其他人對他們都十分恭敬。其中原因除了葛國貞雄厚的財力外,在他人眼裡,他們就是周書記的準親家。

眾人從安排的座位看得出,在周書記心裡,這個準親家可比周鵬飛的老丈人和丈母孃重要得多。

閻紅杏的父親是青花縣委辦的普通科員,江湖傳言,他曾幫過周書記忙,周書記為報恩才讓兒子娶閻紅杏的。

具體是個什麼樣的“恩情”,周書記從沒講過,閻家人也隻字不提。於是坊間流傳那並不是什麼恩,而是短,他捏住了周書記的短兒,卻不想加官進爵,只想讓女兒嫁進周家。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強勢奪愛:傲嬌總裁不好惹

多寶的靈魂

韓娛之智美

胡蘋果

痴情的超

一月耀

偏執權臣的嬌軟白月光

岫清

何洛川

藍瑾q

爸媽朝我扔泥巴,老公娶我花了三億八

晚輕